《今天你睡着了吗》杳杳知意

23、快睡着第五天

　　自从有了竞争部门部长的想法后，她就打算重操旧业——扮玩偶。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许黎的时候，许黎正在刷视频，视频看背景也是在大学里，只不过是晚上，一个大头熊站在操场口，旁边立着一块板，上面挂着一连串小夜灯。

　　小夜灯的光在漆黑的夜里不算很亮，但足够人看清板上的文字：
　　“如果你不开心的话，可能缺个拥抱哦。”

　　这是时下很火的“拥抱小熊”。视频中有很多人排队等着拥抱。

　　夏知漪看了内容，觉得这个比她原本的设想还要好一些，不愧是大学生，脑子就是好使。

　　看完视频，一宿舍当即定下来，许黎起草了一份合约，美其名曰——426克服社恐合约。

　　内容无非就是全宿舍都自愿帮助夏知漪克服社恐，无论简单还是复杂，无论贫穷还是富贵……
　　写到这里的时候，夏知漪默默把笔拍飞了，绷着脸威胁她重写。

　　不过好在最后的结果很完美。426宿舍每个人都在合约上签了字，势要共进退。

　　克服社恐计划第一步，扮演小熊，接收来自陌生人的拥抱。

　　在活动还没开始前，许黎就在表白墙上将这个消息广而告之了。

　　至于夏知漪为什么会知道，还是某天下课路上碰到了罗逸，这个大嘴巴主动说的。

　　她这才知道，校园墙的管理员中就有罗逸一位。知晓真相的许黎气得要死，对之前夏知漪被迫上表白墙的事秋后算账，追着他揍，“就是你小子乱发照片是吧。”

　　不过事情早都过去，夏知漪已经不在意了，在后面看罗逸上蹿下跳，没忍住笑。

　　目光触及到一旁无言的裴言颂时，他摊了摊手，往后退了一步，“我是无辜的。”

　　夏知漪刚想作势指责裴言颂是不是对眼中的自己有误会，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胆子不知道是变大了还是怎么的，突然坏心眼：“难怪都说你是表白墙常驻嘉宾，原来你是关系户！”

　　裴言颂：“？”

　　他难得表情空了瞬，对夏知漪的脑袋瓜头一次产生了想研究的冲动。

　　写代码也写不出来的奇特。

　　“关系户也……也挺好的，有人想走后门还走不了呢。”夏知漪又找补，暗想自己果真是体贴。

　　“嗯，”裴言颂书包肩带往上颠了下，“关系户下次带你上？”

　　“还是别了吧！”那样的经历，夏知漪不想来第二次。

　　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拥抱小熊日”很快到来。

　　夏知漪是在宿舍就穿上了玩偶衣，下楼后套好头套，被许黎领着走到了操场。

　　操场人一向很多，又因为一通宣传，很多人早就翘首以盼，更是比平时多了几倍。

　　被隔绝在头套之后，夏知漪有点没安全感，好在有室友守在她身边，一直不停同她说话，缓解了她的焦虑。

　　虽然看热闹的人多，但也很少会有人主动，最后，有几个女生先迈出了第一步。

　　拥抱果然能给人带来治愈。

　　这是夏知漪抱上后，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想法，有了这个开始，她也逐渐放开了胆子。

　　甚至在之后，还会主动同人搭话。大部分人现阶段处于焦虑状态，她听到的就是烦恼，也有一部分人最近心情很好，被抱住的夏知漪得到了一次快乐分享。

　　已入十月，天气渐渐转凉，但被不透气的玩偶头套闷久了仍然会有热意冒出来。

　　操场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夏知漪才解下头套，任由凉风吹打在脸上。

　　没想到办这个活动还能收到很多小礼品，大多是一束花一张卡片什么的。许黎她们因为没有提前料想到，此时收都收不过来，对着一堆东西犯难。

　　夏知漪被闷的脸颊红红的，想帮忙却被挡了回来，边扇风边听她们左一言右一语。

　　“要不然我们一人兜一把？”

　　“那也兜不过来啊。”

　　“早知道拿个篮子了，诶我去小卖部借个纸箱子好了。”

　　……

　　夏知漪看不下去了，建议道：“不如用我的头套装好了。”

　　她说完，目光齐刷刷望过来：好主意！

　　三个人如同饿狼一样扑上来，抢走了夏知漪手中的头套，开始往里兜。

　　最后，一群人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势走出了操场，四个人团团围着圆头套，一人捏着一边。走路都有些困难。

　　就这么出了操场的铁门，夏知漪却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门口的白色柱子旁，裴言颂后背靠在上面，双手环抱着，笔直的腿撑起他兀人的身高。

　　在看到她们之后，人影有所松动，开始朝这边靠近。

　　他还没说话，许黎就开口了，替他说完未说的话：“可以可以。”

　　除了夏知漪，其余三个人像打了鸡血，突然爆发神力，默契把她从小团体踢了出去，迅速抛下她跑了。

　　剩下她独自一个人尴尬。

　　等到裴言颂站定在她面前，她突然就有些忙碌起来，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一整天都被别的事情包围着，那个大胆又荒谬的想法被埋在记忆最深层的地方，不会被轻易记起。

　　但是这一切好像在看到裴言颂时通通不奏效了。像拧了瓶盖的汽水，碰到空气后滋滋往外冒着气泡。

　　因为要套头套，头发被随意挽着，有几绺乱跑出来挡住视线，夏知漪觉得很有些碍眼，一顿扒拉。

　　对面，裴言颂伸出手，想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

　　夏知漪呆了一秒，她发誓就一秒，而后反应迅速躲开。

　　“躲什么？”声音轻到夏知漪都确定不了他笑没笑。

　　“去那边说。”扒拉完，她近乎慌乱地指了个旁边的方向。

　　她率先走了过去，身后，裴言颂也跟了过来。

　　四周静谧的环境尤其考验人的心跳。夏知漪还未平复，就听裴言颂又问了一遍：“你还没回答我，你躲什么呢？”

　　夏知漪实在有些不太懂他37°的嘴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出来如此冰冷的话，让人平白误会。

　　“你不觉得，你这样有些太暧昧了吗？”夏知漪快把地面盯出个窟窿了，才闷声回答。

　　“还不算太笨。”尽管她声音有点小，裴言颂还是听清楚了。

　　他自顾自说着，也没想过能得到回应，面前夏知漪小小一只，乖乖任他摆布的样子。

　　他无声弯了唇角，指尖勾过玩偶衣前面的一个衣兜。

　　夏知漪自己都没发现，这件玩偶衣还有个兜，她眼看着裴言颂塞了两颗糖进去。

　　“这是什么？”夏知漪顺着他的目光往里摸，指腹传来塑料的粗糙感，掌心静静躺着两颗糖。

　　“见面礼，”裴言颂说完，退后两步，“到你了。”

　　“什么？”夏知漪脑子没转过弯。

　　裴言颂眼珠黑且沉，看着她，一字一句：“拥抱，你的拥抱呢。”

　　夏知漪没有动作，准确说，她是呆愣在了原地。理智上，她知道这个要求合理，很合理，她今天本来就是做这个的；但情感上，她又很摇摆：拥抱这个事凭什么要她主动！

　　然而她不动，裴言颂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她，眼睛一瞬不眨，不知道在执拗什么。

　　直觉告诉夏知漪，今晚的裴言颂有些不对劲，很不对劲。

　　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明明裴言颂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区别，都很拽。

　　但就是多了一丝丝……脆弱。

　　如果说先前的他即使站在黑暗里也有光跟随，今晚的他就是彻底融进了夜色。

　　这和几天前的他截然不同，让夏知漪有些新奇。

　　突然觉得主动抱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的头套没有了，不能算拥抱小熊哦。”

　　“嗯。”裴言颂点点头。

　　夏知漪踮起脚，手臂张开，慢慢环上他的胳膊，却发现这个动作有点艰难——她够不上。

　　“你……你弯下来一点。”夏知漪有些窘迫，颇有些咬牙切齿命令道。

　　“哦。”裴言颂应声弯下腰，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就是这样没错，夏知漪一鼓作气，双手环上去，声音在夜色里被涤荡得很轻。
　　“那今天的最后一个拥抱，就送给朋友吧。”

　　拥抱。

　　三步骤里的第一步。

　　接下来，是不是该牵手了。

　　抱上去的夏知漪脑子胡乱地想。

　　温热的气息裹挟着少女身上的清香一齐拥了上来。丝丝缕缕浇灭心头的郁闷。

　　他忽然觉得今天似乎也不算太遭。但又因为她的这句话有点生气，他不甘心只做朋友，也不会只做朋友。

　　他报复性地埋进夏知漪肩窝，感受到她颈间脉搏细微的跳动，一直虚揽着的手臂握上她的腰间。

　　“这样也是朋友？”裴言颂问出声。

　　夏知漪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很无奈的语气，脑回路同他南辕北辙，“我没洗头。”

　　“……”裴言颂好笑，“你是木头吗？”这么能破坏氛围。

　　一瞬，周围只余呼吸和心跳。

　　夏知漪不傻，她只是觉得两个人之间迫切需要转移话题一下话题，否则，不敢想会偏到何种地步。这才急急出声制止了他。

　　别说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夏知漪脖子都要酸了，裴言颂终于拉开两人的距离。

　　伸出手，在她头顶摸了一下。

　　这一次，夏知漪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轻柔地，像哄小猫一样，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远处的光点失真，近处的人影轮廓清晰，夏知漪反应不及，裴言颂忽然就俯身贴近她耳边，含笑的声音响起在耳畔，他说：

　　“夏知漪，你头发乱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