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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生长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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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江雨眠比了个手势,可别把江瑕吵醒了,明天她还要去学校开会。
安予宁安生地躺在她身边,江雨眠开着小夜灯玩手机。
“江雨眠。”安予宁突然出声唤她。
“嗯?”江雨眠随意应着。
“我感觉我这里有点不舒服,”安予宁揉了揉自己胸膛的位置,“酸胀酸胀的。”
江雨眠放下手机,起身,安予宁也跟着她坐起来。江雨眠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我看看。”
安予宁“蹭”一下子把上衣撩开,露出她的胸脯,她指着它们说:“难受。”
“……”江雨眠双手捂了一下脸,她鹅鹅鹅笑着,安予宁瞪着大眼睛。
江雨眠伸手把她的衣服放下来,食指轻点着她锁骨下方的位置:“下面是你的乳.房,青少年时期它会随着激素水平发育,这是我们女孩子的性特征,还有就是——”
一堂生理科普课开始了,安予宁听得认真。
江雨眠让她以后不要这样子撩衣服,谁都不可以看,谁都不可以碰,除了安予宁自己和她的同性亲人。
安予宁的视线落在江雨眠的胸上,江雨眠明白她的好奇,她解开自己的睡衣扣子,展开,大大方方给安予宁看。
“它们会长成这个样子。”江雨眠把乳.房内外的部分、结构全都讲给安予宁。
安予宁目光很纯洁,她点点头,江雨眠放下衣服,看了眼时间,催她睡觉。
“以后你九点半就躺在床上,酝酿睡眠知道吗,要抓住这段时间长个子,长得高高的。”江雨眠自己个高腿长,她当然希望安予宁也是。
“哦。”小丫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心不在焉的。
江雨眠阖上眼睛,准备入睡,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
“我觉得你的胸很好看。”
“唉哟——”安予宁的脑瓜被江雨眠重重弹了一下。
第二天,安予宁去餐桌上吃饭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自己餐盘里多了一个鸡蛋,盘子旁边多了一盒牛奶。
江瑕絮絮叨叨地走过来:“必须把它们都吃完啊,宁宁,要开始长身体了。”
安予宁第一时间去看江雨眠,江雨眠在看书,恍若无闻。
早餐吃得很满足,很饱。中午,安予宁发现自己的盘子里是两块鱼排,比平常多了一倍;晚饭,是双倍的西兰花、彩椒和虾仁。
晚上到睡觉的时间,她打开冰箱去看,果然,那些零食都没有了,当然她已经不需要了。
发育期来得迅速,安予宁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抽筋。
江雨眠整日都抱着电脑,不知道在敲什么,江瑕哼上了小曲子。
开学了,安予宁顺利到附中读书,江瑕到没有安排在自己手下教。
她认识了新的同班同学,结交了好朋友闻夏,两人上厕所都要黏着一起。
这样平静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美中不足的是,安予宁常常觉得腿疼,疼得她在床上打滚。
她哪知道这叫生长痛,她只感觉有人在拽她的腿,往两边撕扯着,这还不够,还得加上一个动不动就抽筋。
有天夜里疼得实在厉害,安予宁躺在床上捂着被子小声哀叫。门被敲响,是端着茶杯的江雨眠,她靠在门框问她哪不舒服。
床的另一半向下塌陷,是江雨眠躺在她身边,安予宁的两条腿露在外面,江雨眠干燥温暖的掌心揉着她的腿肉。
女孩的腿长得太快了,膝盖上的皮都崩开了,旧的变成生长纹,新的崩开着小口子,她的两条腿很瘦,抽条时期,肌肉跟不上生长的速度,只牵强地贴在腿骨上,向两端扯着。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骨感美,江雨眠手上的力使大了些,安予宁受力,舒服的“嗯”了一声,腿又往她怀里伸了伸,脚就搭在她的腿上。
“好舒服。”安予宁感觉自己在发热,不仅仅是腿,还有大脑。
“多补补钙,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很多,睡吧,明天还要起早上学。”江雨眠揉着她的小腿肚,安予宁舒服得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
此后,安予宁常常缠着江雨眠给她揉腿,她长得太快,几乎一天一个样,一个不注意,就感觉她又往上蹿了一点。
她喜欢拉着江雨眠比身高,她抬眸盯着垂眼看她的江雨眠,前一秒她还拉着她嬉笑着,下一秒,看着江雨眠的那双眼睛,安予宁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怪。
说不出来的怪。江雨眠的手掌放在她的头顶上,似乎在丈量,安予宁好想往她怀里钻,紧紧搂着她。
“才到我哪呢?”江雨眠比了比自己的锁骨,“小矮子。”
“啊,我要咬你。”安予宁抓起她的胳膊,在上面啃了一下,江雨眠乐得逗她,好玩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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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来月经,是在学校的体育课上,她和闻夏刚运动完,还喝了一瓶冰可乐。
一股热流毫无征兆的从身体里流出,小肚子一下又一下的绞疼,疼得她直不起腰。
闻夏脱下校服系在她的腰上,搀着她往办公室走,安予宁脑门上是冷汗,唇都失了血色,闻夏看出她疼得厉害,脸上写满了担忧。
班主任找来江瑕,江瑕给江雨眠打电话,让她来接安予宁回家。
等江雨眠的时候,江瑕已经指导她换上了卫生巾,安予宁咬着牙提上裤子,抱着肚子缩着身子,喊江瑕,姥姥,我肚子真的好疼。
“刚给你吃的布洛芬等会儿就管上用了,江雨眠马上到,你忍忍啊。”江瑕扶着安予宁往外走,忍不住责怪她,“知道乱喝东西的厉害了吧,以后还敢不敢喝可乐了,碳酸饮料最坏身体。”
在椅子上坐着,眼前都发黑,不知道江雨眠是什么时候来的,意识清醒的时候,她已经在江雨眠背上了,她听到江雨眠的心跳咚咚咚跳得厉害。
“江雨眠……”
“我在。”
“我肚子好疼。”
“我带你去看医生。”
“江瑕说吃了药,等一会儿就不疼了,可是……什么时候起作用啊。”
“我们去看医生。”
“江雨眠。”
“嗯?”
“我裤子好像湿透了,好多血,以后都会这样吗,我害怕。”
“别哭,予宁,我保证,只疼这么一次。”
安予宁觉得自己真是小死了一回,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医院,意识恍惚,恶心的想吐,江雨眠抓着她的手,如果她就这么死了,那也太不值了,她才遇到江雨眠、江瑕、闻夏多久,这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心爱她的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家,睁开眼,是坐在她床边的江雨眠,肚子没那么疼了,但还是酸胀,身下很干爽,有人一直在给她处理,安予宁眨着眼睛盯着江雨眠看,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醒了?”江雨眠察觉到她的视线,偏头过来。
“你给我换的……那个……”安予宁脸变得滚烫。
“不然呢?”江雨眠笑了笑。
“啊——”安予宁埋头进被子里。
屋外突然响起江瑕的声音,远远的:“嘿,看你以后还喝不喝汽水了。”
“可乐喝不喝?”江雨眠拿起桌上的玻璃杯,伸手去拽杯子里的安予宁。
“江瑕不让我喝!”安予宁超小声。
“热的,没事;凉的,不行。一点点没事,太多不行。”江雨眠用杯子碰了一下安予宁的手,果然是热的,安予宁迅速出被子,就着江雨眠的手咕咚咕咚喝得飞快,魇足地舔了舔唇,说好喝。
江雨眠惯小孩,从安予宁第一次来月经,一直记录着一次又一次,可以说,江雨眠掌握她的经期比她自己都准。
此后,她的吃穿,江雨眠都格外操心着,怕她着凉,怕她生理期肚子疼,这小孩会在第一天蔫蔫地爬上她的床,往她怀里一钻,让她给她揉肚子。
在江瑕眼里,来了月经的安予宁就是大姑娘了,她突然开始操心起什么,开始频繁找安予宁的班主任调座位。
安予宁的新同桌是个男孩,学习挺好,好像家里条件也不错。只是安予宁和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但这男孩可不一样,总设法和她聊天,吸引安予宁的注意力。
闻夏说,这男孩喜欢她。
可谁要喜欢他?烦死了。
江瑕最近不带她一起回家了,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让她骑着回家,说是能锻炼身体。
江雨眠对自行车这件事颇有微词,可江瑕态度实在强硬,安予宁也答应了。
此后,她放学回家,她的同桌总跟着她说要一起走,她和他家碰巧就顺路,见鬼了,她和闻夏就不顺路!谁要和他顺路!
她拒绝了他,可,第二天,这个男孩叫来了他的朋友,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在她身边,起哄她和男孩的名字。
他们把她称作男孩的“女朋友”。
安予宁脚步一顿,猛地推开身边的男孩,她大声地朝他们喊:“滚开,谁是他女朋友,你们有病吧。”
明明她已经很愤怒了,可这愤怒落在他们眼里,好像不足为道一样,他们“欣赏”着她的愤怒。
安予宁看着罪魁祸首,男孩有些轻挑地朝她挑眉,叫着她的名字。
他以为她是什么,安予宁冷笑一声,她今天就要把他给揍了!没错,狠狠给他打了,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她推开车子,扯下书包,就是往男孩头上砸,她抬腿,直往人身上踹,她好像一个牛犊子,有的是蛮劲,一边踹他一边骂他。
很快,男孩心里“文静漂亮小女生”落幕了,给他打急眼了,两个人瞬间扭作一团,互殴。
狐朋狗友一看形势不对,鸟人尽散。
当晚,安予宁挂着彩,脏着衣服,散着头发,到家了。她自行车坏了,男生自行车也别想好过,她给它顺手扔民心河了。
给她开门的是江雨眠,江瑕正乐呵呵地在厨房制备她的地中海晚餐。
安予宁抬眼看着背光、皱眉的江雨眠,她冲她笑了,像打赢了胜仗,她毫不在乎蹭去鼻子下面的血迹,准备进家门。
江雨眠拦住她,听不出喜怒:“谁弄的?”
安予宁看到江雨眠整个在发抖,她不知道,那是肾上腺激素作用的效果,江雨眠攥着的拳头用力到发白。
“你生气了?好吧,我是和别人打架。”安予宁低着脑袋。
“我没生气,”江雨眠语气很不好,后面几个字吐得很慢,“我说,谁弄的。”
安予宁不说话,她定定地看着江雨眠,江雨眠冷眼看着她,安予宁上前一步,扑进她的怀里,抱住她的腰。
“我不要和别人在一起。我不要。”
这时候,江瑕举着硅胶铲从厨房里出来,她看着门框外抱着的两人,疑惑地问怎么了。
江雨眠转身,挂彩、浑身是土的安予宁撞进江瑕眼底。
江瑕的硅胶铲掉在地上,她“哎呦、哎呦”喊着,忙过来看安予宁脸上的伤。
安予宁说:“我跟我新同桌打了一架,他非要我当他女朋友,还叫了一群男生在回家路上堵我。”
“那混小子叫什么,我*他大爷的,不把他皮扒了,我不姓江!”江雨眠脸色阴鹜得吓人。
江瑕脸色一阵发白,后退了一步,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以为的好孩子,她想干的好事,全都背道而驰。
安予宁看着江瑕,说出了那个男孩的名字。
江雨眠身子猛一怔愣,她咬着牙,回头死死盯着江瑕:“住咱家附近邮局老薛家儿子。”
“你认识吧?”江雨眠提高嗓音,“妈!”
江瑕难有的心虚:“我怎么知道他本性这么坏,我看这孩子长得挺秀气的,学习也不错,行了,这事我做错了,下次我注意。”
“下一次!?”江雨眠错愕地盯着江瑕,“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知道吗。”
“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江瑕也来了脾气,“怎么就不能下一次,那宁宁天天缠着你,以你为榜样,万一以后也像你,是个——”
开着门,老式居民楼,邻里间,都能听见,江瑕没把那三个字说出口。
江雨眠一拳砸在了墙上,怒气肉眼可见,安予宁用身子挡在两人面前,阻止两人的争吵。
她和江雨眠面对面站着,也是第一次看见江雨眠生气成这样。
她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拉她往外走:“走,我带你收拾他去。”
江瑕没拦,后悔、懊恼着拍大腿,她其实就是想撮合薛家小子和宁宁谈个恋爱,她对宁宁没那么多要求,健康快乐就行。
到了薛家,江雨眠一脚把门踹开,呲啦啦闯进客厅,拎着薛家儿子耳朵就往外走,他家父母急得直叫唤,搞得街坊邻居都出来看。
江雨眠把事情经过一说,薛儿子他妈是个明事理的,看见江雨眠身后的安予宁挂着彩,急忙过来替儿子道歉。
薛儿子他爹,没什么大反应,就是肺腑着,他儿子能被一个女孩打成这样,孬种。
江雨眠把人修理了一顿,安予宁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那天晚上太热闹了,太嘈杂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里只有江雨眠一个人。
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她寄养过太多家庭,很多时候是肉菜多夹一下就会被狠狠敲脑袋,放羊崴脚从土坡上滚下来也没人在乎,在学校里被小团体欺负、霸凌,没人会在乎她,真的,没有一个人。
她就这样长到13岁,她终于遇到了一个把她放在心尖儿的人,那,她为什么,不能喜欢这个人。
是“姐姐”“妈妈”,又如何呢?
人群喧闹,居委会的大姐在劝架拉人,看门的大爷扬言要报警,江雨眠这般“疯样子”倒是稀奇,看来也不是只会念书的、外型好看的书呆子。
安予宁站在一旁,她的表情称得上诡异,上半张脸流泪的眼睛炯亮,下半张脸破着嘴角露齿而笑。
夹缝的人群中,江雨眠抬头,她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那……是一个笑吗,怎么这么难看,可笑一笑总归是好的,江雨眠冲她露出一个邪气的笑。
她的骨子里是个叛逆、不安的疯子,她冲动、失序,她身体叫嚣着要示弱的哭喊,要黏腻的鲜血,骨子磋磨着震颤着,呼喊着渴求外来的刺激,关不上了,真的太难关上了。
呼——世界好像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江雨眠闭眼,蹙眉,伸手摁着眉心。
等她再睁开眼睛,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坐在台阶上,抬头,身子后仰,两条长腿往前伸着。安予宁弯腰朝她伸出手。
江雨眠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没有惧怕,没有慌张,也没有沉静,有的只是一双,烧得像通明火海的眼睛,张牙舞爪映着江雨眠的脸。
她们无声地看着彼此,好像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江雨眠敛眸,懒懒搭上安予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