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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乌盖勒 ...

  •   “乌盖勒,好奇怪的名字。”宋序将箧笥背带往上提了提,抬头看着牌匾。

      江谨承道:“在孤月文化里,‘乌盖勒’是一种图腾,传说与萨满教派有关,但没人证实过。”

      祁让:“什么图腾?”

      “或许是……狼?我对上古图腾也不是很清楚。”江谨承说着,毫不犹豫地走上前,用力敲响了客栈的门。

      “咚咚咚——”

      没过多久,一个贼头贼脑的店小二探出头来。
      看到四张生面孔,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目光又落到江谨承的那把宝剑上,再瞅瞅这四人价值不菲的裘衣,心想就算不是富贵人家,也定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小二瞬间露出欣喜之色:“几位客官是来住店的?快些进来吧,外头风雪大,别冻伤了几位郎君的身子。”

      ……

      店小二连忙关上门,将他们领到大厅的火炉旁,送上了四个袖炉。
      陶瓷做的袖炉小巧精致,外面包了一层薄棉布,既可以暖手,也不会太烫,宋序浑身都已经冻僵了,抱着袖炉在火炉旁坐了好久,手指关节才能勉强活动。
      那炉里的柴火烧得“噼啪”做响,炉上的铜锅中熬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羊肉汤,店小二给他们打来几碗,道:“客官们,先烤烤火,喝点热汤暖和暖和。”

      “多谢。”祁让给了小二一锭银子,小二笑得合不拢嘴,“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小二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四人脱下裘衣后露出了腰上挂着的牙牌。
      他眼睛眨了眨,虽不知这几位身居何职,但看牙牌就知道这几个人不是普通地方官。

      店小二站在原地对那腰牌愣了许久,江谨承敏感,转过头拧眉问:“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几位客官要几间房?”

      柳司珩接过话笑道:“两间就好。”

      紧接着又有一对夫妻进来,男的搓了搓手:“这下可好了,要是再在外面走,怕是都要冻成冰坨了。”

      女的说:“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这雪啥时候能停,真是烦死了。小二,店里有热水吗?”

      “有有有,两位请坐。”
      小二来来回回地忙碌着,柳司珩用拳头轻轻敲了敲桌子,四人一对眼神,手撑着桌子聚拢了些。

      “你们看,那两人身材壮实、面色黝黑,穿的又是特殊木履,应该是长期在户外行走,风吹日晒所致。”柳司珩用扇子敲着下巴说,“可两人又尽量往普通夫妻打扮,女子虽穿的宽袖,里衣却扎了绑带护腕。”

      祁让仔细一看:“腰系腥红带,那把伞中估计也藏了武器,莫非,他们是镖师?”

      通常来说,镖师都是一大群人走镖,至少也得有镖头、镖师、趟子手和伙计杂役,当然也有为了掩人耳目而便宜行事的。
      可这两人就敢出来走镖,未免也太便宜了。

      江谨承忽然想起来,江湖中确实有两大走镖高手,女人擅长飞镖,唇色烈焰如火,男的手持鸳鸯锏,早年脸部受过伤成了面瘫。
      夫妻二人长游走于东北西北一带,所送之镖也是极为轻巧却珍贵之物。

      “红袖飘雪笑嘻嘻,追魂夺魄苦哈哈。”江谨承道。

      才说完,“笑嘻嘻”扭头看了他一眼,她的妆容十分热烈,连发尖都带着些殷红,吊梢眼轻轻扫过四人,许是也发现了四人的官家身份,便扯了扯“苦哈哈”的衣袖。

      苦哈哈见状连忙把银票塞给了小二,拉着笑嘻嘻上楼:“一会儿直接把饭菜送上去。”

      除这俩以外,楼下还有一个气质颇高的行脚商人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倌。

      这家店的掌柜年龄不大,却有些娘娘腔,他从厨房把烧酒端出来,腰肢一扭一扭的,像条游行的水蛇。

      “哟,今天是什么日子,突然来了这么多俊俏小伙儿。”掌柜的放下酒壶,腰身一转,对着祁让笑了笑,“不知上官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啊?”

      那距离近得差点就要贴到了祁让的脸上,江谨承一把薅住他的腰带把人往后拽,然后无情扔到了地上。

      “哎呦!”

      江谨承:“掌柜的一看也是混江湖的老手,难道连‘少打听是非’的规矩也忘了?”

      “你!哼。”掌柜的爬起来拍拍灰,有些不高兴了,接着气呼呼地走到柜台里,翻了两眼账本,又捧着下巴对祁让抛媚眼。

      祁让赶紧撇开头不敢多看。

      江谨承对店小二说:“你们那掌柜怎么回事?人不人鬼不鬼的。”

      小二将几样小菜从托盘中放出来,苦笑道:“他人就那样,许是看这位公子生得端正,便……想交个朋友吧。”

      “真没眼光,最端正的应该是我才对啊。”柳司珩不服气,扇面“唰”地一打开,露出“醉若春风”四个字,“是吧掌柜的?”

      掌柜笑得越发灿烂,点了点头。

      江谨承:“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幼不幼稚。”

      小二尴尬笑笑:“那,各位客官慢用,不打扰了。”

      店里养着一只雪鸮,静静的蹲在房梁上。
      雪鸮要比普通猫头鹰还大许多,身体微微前倾,头部高高昂起,时不时地转着头部,有种诡异的呆萌感,一旦看见屋中有人起身,就会发出“咕咕”声。

      原是那位商人走过来了,他行了个礼,坐下道:“看几位上官的打扮,想是京都来的?”

      见几人都不回话,江谨承眯起眼睛似乎有些警惕,他再解释说:“上官别担心,我并无恶意,其实我也是京都来的。”

      商人给他们看了自己的路引,写着:
      郭创,四十三岁,京都启明街,香料商,外出谈香料交易事宜,目的地孤月关永河县,途经桐鸾城、三道坡,往返期限两个月内。

      柳司珩看路引并没有什么问题,便又还了回去,微笑道:“先生要去往永河县?”

      “是啊,我此趟要求永河收购丁香,眼看就快开春了,这是花香最浓郁的时候,而永河的丁香花又是最好的。”商人补了一句,“丁香味道独特,在京都颇受欢迎。”

      去永河县就会经过狄蒙县,说起来他们也算一路了。

      宋序又问:“先生经常去永河吗?是不是对这条路特别熟悉?”

      “还好,几乎每年都要走一次。”

      江谨承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连说话的声调都比平日高了几分:“那这么说我们就有向导了!”

      郭创闻之,摸着胡子笑了笑:“哈哈哈哈,莫非几位上官是在这大雪中迷了路?”

      柳司珩有些尴尬:“啧,我们路上出了点意外,遇上雪崩了,弄丢了罗盘和标记图,现在……就只能瞎走。”

      “不妨事,不妨事。”郭创摆了摆手,“郭某可以与上官们一路同行,定能让几位顺利到达狄蒙县。”

      “若能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柳司珩端起酒杯,“相逢即是缘,我们敬先生一杯。”

      “好啊。”郭创也为自己斟了杯热酒,慢慢端起。

      这时掌柜的又跑过来:“喝酒啊,带上人家一起呗。”

      都在兴头上,大家也都没拒绝,郭创对另外那位白发老倌挥手道:“老尤,快快快,你也过来一起喝一杯。”

      那老者鹤发鸡皮,有些许沧桑,身上的衣服也被风霜撕裂得不见原本模样,就连外面这件棉袍还是住店之后郭创送的。
      不过老倌怀中挂了个扫晴娘,做工有些粗糙,闭着眼睛都是蘸墨画的,晕了一片,分不清眼睛嘴巴。

      宋序觉得有趣,便看得入迷。

      老尤却将棉衣拉了起来,笑着说:“犬子手拙,让上官见笑了。”

      宋序:“哪里哪里,我倒觉得可爱得很。”

      小小的八仙桌立刻挤满了人,谈笑间,得知那位老者是个皮影师,途径此地,没想到遇上了暴雪,已经在此处待了许多天了。
      郭创喝多了酒,一直让老倌给大伙儿展示一段,老者看了看自己的箱子,也没拒绝,答应道:“好吧。”

      宋序他们在京都也看过不少皮影戏,但跟这位的比起来,那些都不算什么。

      老尤箱子里的皮影一个个都栩栩如生,雕刻之精细,每个小人脸上的表情都尤其生动。

      他将白布挂好,布后放了两根蜡烛,那小人便被放大起来,活灵活现。
      嘴里唱着:“是阎罗下滴令旨,急如星火,吾前来人间,收尽那,恶贯满盈罪孽之人!”

      这出戏叫《魔王收魂》,讲地府中的魔王奉旨到凡间讲那些十恶不赦的人的魂魄带去地府。
      魔王气势汹汹上场,手持摄魂幡,环顾四周。
      尽管现场没有乐师奏乐,但老倌嗓子好,听他干唱也别有一番风味。

      “一恶人,嗜杀成性,嗜血成命,恶行昭彰,天理不容~”
      “二恶人,贪财如命,为富不仁,巧取豪夺,害苦了,那无辜之人,到死仍不知悔改迟,恶果自食,打入呐十八层地狱~~”
      ……

      ……

      “好!好!”郭创十分捧场。

      老尤笑着从幕布后走了出来对大家抱了抱拳,身姿微微有些佝偻。
      跟他手中的魔王和恶鬼不同,老倌的面相倒是和蔼得很,说话也慢慢悠悠的。

      他把皮影又小心放回箱子中,介绍起了它们的来历。
      说是这些皮影都是自己师父留给他的,陪了他大半辈子。

      掌柜的一听,眼睛立刻直了起来:“年份不短啊,很值钱吗?”

      “值不值钱的不重要,对我来说就是个念想,真金白银都不换。”老倌说着,锁好箱子上的卡扣。

      掌柜的倒是不像方才那般耍宝了,话也不说,直接回到了柜台中坐下,双手抱着胳膊在生闷气,也不知是谁无意中惹到他了。

      剩下的人也没久坐,早早吃完了回房歇息。

      ***

      “这天儿真是说变就变,雪又大了,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走。”江谨承进门取下了剑放至桌上。

      祁让正坐在桌边泡脚,见江谨承过来,便把书合上放下,道:“至少现在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就是……狄蒙死了这么多人,恐怕之后还会再来一波疫病,狄蒙那个地方连六疫馆没有,也不知道那符华会怎么处理。”

      原来祁让刚刚一直在看《疫病引》,连盆里的水都快凉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也不差这几天,别太忧心了。”江谨承说着托起祁让的腿将他抱了起来,抱去床上,“快睡吧哥,好晚了。”

      祁让接住了江谨承一如既往的睡前亲吻,视野被全部占据,温热的掌心扶在后脑,渐渐转为了唇齿交缠,祁让恍惚中赶紧推开他,“江谨承,适可而止。”

      “哦,知道了。”江谨承拖着音调在床边坐下,帮祁让把被子盖好。
      自己却没有要睡的打算,一直盯着门口,以防夜里有人进来。

      祁让:“你也熄灯上床睡吧。”

      江谨承低头小声对祁让说:“哥哥,在这种地方,灯还是亮着的好,谁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人。”
      “哥哥要是不喜欢有光,那就这么睡吧。”江谨承说着用手掌盖上了他的眼睛。

      掌心下的睫毛轻颤了两下,便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随之变得绵长。

      ……

      另一边,柳司珩也在忙活着往门口扯了根线,宋序还在搞他的驱寒丹,抬眼瞥了柳司珩一眼,开口道:“你差不多得了,左一道右一道的,明天我们怎么出去。”

      柳司珩把细线捆好,用帕子将手擦干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行了,你也别弄了,赶紧睡。”柳司珩拍了拍宋序的头,径直走向大床。

      宋序皱了皱鼻头,“呼”地吹灭了烛火,赶紧钻进被子里。

      他们一路奔波,各种意外频出,说实话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且暖和的床了,才沾到枕头就起了困意。

      梦里,周遭是化不开的混沌,冷雾无声地漫涌开来,连呼吸间都似沾了湿冷的白气。
      宋序看不见脚下的路,自己似乎站在一片虚空中,不知身在何处。

      突然间!
      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正缓缓向他靠近,宋序正欲开口询问,那影子却陡然一变,化作了一个威严可怖的地府魔王。

      魔王转过身,手持摄魂幡,跟那皮影小人一模一样。

      宋序惊得倒退几步:“你为何来此?”

      “那你~又为何要到此?”
      魔王的说话也带着戏腔,举手投足间都像是在被人操控,动作有些迟缓。

      “我……我只是做梦,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

      “哪里是做梦?”魔王冷哼一声,“虚虚实实,你又怎可知自己能轻易分辨,此乃十八层地狱,休想脱~呐~身!”

      “我又没做过恶事,你抓我作甚?”

      “那你,仔细滴看来。”

      话音刚落,周遭的景象便开始扭曲变形,那地府魔王的身影也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狱中父亲的身影,一把刀从宋靖的胸口刺过,血流了一地。

      不要,不要——

      “父亲!”

      宋序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衫。
      看到旁边熟睡的柳司珩,宋序松了口气,他揉了把脸,还好还好,是梦。
      宋序穿上鞋下床,想摸黑到桌前喝杯水。

      可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

      房门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打开,那黑衣人手拿着刀,正在和柳司珩布下的“阵法”做挣扎。

      黑衣人也抬头看见了宋序,干脆不演了,直接举刀劈了房门冲到宋序身前。

      眼看刀就要落下,宋序突然感觉自己腰上出现了一只手把他往后面拽。
      然后那把玉骨折扇挡住了黑衣人的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乌盖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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