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重返麻衣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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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最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安静了几秒，才传来水亮拖长的慵懒声音：“谁啊？今儿个……”
门被拉开一条缝，水亮那张不羁的脸探了出来。
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是林晚时，脸上瞬间堆起了极其热络的笑容，那点慵懒消失得无影无踪，变脸速度快得惊人。
“哎哟！是林晚小姑娘啊！” 水亮连忙把门完全拉开，侧身让出通道，语气里带着惊喜。
甚至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味：“快请进快请进！外头有风，小心着凉。我还以为你这几天不来了呢！”
这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林晚却听出了一丝试探，他在试探她是否被前天吓退了。
林晚低着头走进去，没接他这个话茬。
店内的安神香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些，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水亮关上门，搓着手走回柜台后面，没立刻坐下，而是先打量了一下林晚的气色，脸上露出关切：
“脸色还是不太好啊。前天回去没再被吓着吧？做噩梦了？”
林晚在椅子上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紧，她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唉，怪我怪我！” 水亮一拍大腿，露出懊恼的表情。
“前天那纯属意外！那位……咳，那位客人身上确实带了点不寻常的东西，气息冲了点。没想到正好赶上你在这儿，给冲撞了。”
“那，那你怎么样，噩梦厉害吗？要是实在害怕，咱们今天就先聊聊，不干别的，压压惊。”
水亮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林晚，此刻极其善解人意。
林晚抬起头，看着水亮的脸，虽说初次见面林晚对他的印象是不靠谱，但很奇怪自己居然莫名觉得他还蛮可靠的。
林晚抿了抿唇，她当然怕，怕得前天夜里全是噩梦。
“怕，当然怕。昨天的梦……很恐怖。”她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水亮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那平时干活的桌后坐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现在是真的感觉到歉意。
“但是，” 林晚停顿了一下，手指攥得更紧，眼神却慢慢坚定起来，继续开口道，“水师傅，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病了十七年，医院查不出原因。我不求立刻就好，我只想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我稍微好受一点点，哪怕只是少做点噩梦，让我哥能稍微喘口气。”
水亮看着她，圆滑的笑容收敛了些，眼里多了几分认真的审视，半晌，他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这样，咱们不急。你要是愿意，可以试着跟我说说，昨天噩梦大概什么样？
当然，要是觉得难受，或者有不好说的，就省去。我主要是想看看是什么影响，咱们好对症想法子，看怎么帮你。”
林晚犹豫了一下，开始断断续续地描述。
灰色的雾，无数的手，扭曲的脸……她说得有些混乱，带着恐惧的颤音。
但说到后来，她微微蹙眉：“不过很奇怪，到了后半夜，梦里那种要被拖走、喘不过气的感觉，好像，好像突然淡了一些？”
林晚的话说得不确定，更像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水亮听着，眼神几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他几乎立刻联想到了前天辜月的状态，会不会是她去看了一下林晚？
水亮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这说明你自身还是有抵抗能力的，心神稳住了一点，梦魇自然就退了。这是好事！”
而后他顺势接过话头，开始用一种传授生活小窍门般的口吻说道：“既然你想学点安神的法子，咱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
水亮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粗陶香插和一盒线香，放在林晚面前的桌上。
“你看，这是安神香。点香看着简单，里头可有点门道。关键不是看火，是看烟。”
他抽出一根香，就着蜡烛的烛火点燃，轻轻一晃熄灭火苗，插入香插。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起初有些晃动，但很快变得笔直而舒缓，在昏暗的室内静静盘旋。
“瞧见没？心静，呼吸稳，手的劲儿匀，这烟就直，就稳。”他把香插往林晚面前推了推。
“你来试试。别急，慢慢来，就当是先喘口气。”
林晚看着那缕平稳的烟，又看看水亮鼓励的眼神。
她确实需要“喘口气”，从医院那种令人不安的感觉里，还有昨天和哥哥的争吵里，从那些甩不掉的噩梦碎片里抽离出来。
林晚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线香，凑近烛火时，手微微抖了一下，第一次没点着。
“没事，再来。”水亮的声音很平和。
第二次，香头亮起暗红的火星。
她学着水亮的样子轻轻晃动，吹熄明火，小心地将香插入香插。
烟升起来了，起初有些散乱，摇摆不定。
她盯着那一点红光，慢慢调整呼吸，试着把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都暂时抛开，只看着那缕烟。
渐渐地，烟雾的轨迹似乎真的稳定了一些，虽然不如水亮点的那么笔直，但也成了一缕持续的细线。
林晚此刻感觉到了宁静，随着那缕青烟在空气中逐渐弥漫开香气，似乎真的渗透进她紧绷的神经里。
水亮在一旁看着，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这小姑娘，静心的本能很强，真的是个好苗子，难怪下面重视她。
时间在香烟静静的燃烧中流过。
直到那根香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散入空气，林晚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专注地坐了这么久，而期间那些恐怖的画面没有冒出来。
水亮一边收拾香具，一边笑着点头：“不错，很不错。第一次能点成这样，很难得，这静心的功夫，你多练练，对稳心神肯定有帮助。晚上睡前点一根，试试看。”
林晚看着香插里那点灰白的香灰，轻轻“嗯”了一声，她觉得这片刻的宁静是如此珍贵。
水亮将香具放回柜台下，拿起抹布擦了擦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随意：“以后要是觉得心里乱，或者睡不好，随时可以过来坐坐，点点香。我这儿别的不多，这点安神香管够。”
林晚看着袅袅散去的最后一丝青烟，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冰冷的身影，那片死寂的灰色，终究还是在她脑海里盘桓不去。
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很轻地问：“水师傅，昨天那位那位客人，她周围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水亮收拾东西的手微微一顿。
他脸上的圆滑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随即又恢复自然，但眼神明显谨慎了许多：
“那位啊她情况比较特殊。身上沾了些不太好的‘过往’。不过你别担心，她本人没问题，就是气息冲了点。”
水亮显然不想多谈，试图含糊过去。
但林晚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又低声问了一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从小就能看见那些别人看不见的？”
水亮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林晚苍白而带着困惑的脸，想起了昨天辜月那句毫无情绪的“我就是这样过来的”。
圆滑如他，此刻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是”那等于承认了林晚天赋的“异常”；说“不是”又似乎否定了某种残酷的共性。
这短暂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林晚感到沉重。
良久，水亮才缓缓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褪去所有伪装的复杂情绪：
“她啊……她走过的路，比我们这样靠着点微末本事混饭吃的人，要苦得多，也难得多。”
他没有直接回答林晚的问题，但这个回答，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了林晚的心湖。
林晚愣住了。
比“我们”还要苦得多？她看着水亮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带着怜悯又敬畏的神情，无法想象那到底是怎样的“苦”。
林晚也没有再追问。
离开麻衣巷时，暮色渐沉，但水亮那句沉重的话反复在她耳边回响。
“比我们这样的人都苦得多……”
她想起了那个女人空洞的眼神，想起了她站在灰色气息中纹丝不动的身影。
林晚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地走着。
冷风钻进衣领，她裹紧了外套，手指在口袋里紧握着手机，脚步有些迟疑，却又像被什么牵引着，朝着某个方向挪动。
她想起了上次跟踪到这里时的仓惶，想起了那杯暖手的关东煮，更想起了那个女人那双平静到近乎空洞的眼睛。
水亮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走的路……要难得多，也苦得多。”
为什么还要来？林晚自己也不太明白。
或许是想确认那份“苦”是否真实，或许是想从那个同样“特别”的人身上，找到一丝微弱共鸣。
又或许，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待着，一个既不是令人不安的医院，也不是空荡荡的家的地方。
“忘忧便利店”的招牌在不远处亮着，白色的灯光在冬夜里显得有些清冷。
玻璃窗透出里面货架整齐的轮廓，似乎和别的便利店没什么不同。
林晚在马路对面停下脚步，看着那扇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