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世游戏里当心理医生》时旋

2、医生，今晚会下雪

　　林音听到这句话才彻底醒过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已经过了预约时间十分钟了。

　　“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林音有些愧疚道，不知为何，最近她总是嗜睡，一放松下来就容易睡着。

　　“没关系的，医生，要先吃饭吗？”

　　说话时，苏瑾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大拇指和小拇指摩擦着显示着主人的不安，苏瑾总是保持着这样的不安状态。

　　苏瑾面前堆了一堆白色的东西底下垫着一张木板。

　　林音并不惊诧于苏瑾看出自己并没有吃饭，她似乎能凭空知道很多东西，林音只是摇了摇头，问道，“你带的是什么？”

　　“画材。我最近的梦不再像从前一样紧张，我把我的梦画了下来。”

　　林音把面前的画一张张小心翼翼地摊开，面前的画都是自然景观，但不合常理，比如血红色的枫叶落在到处都是枯枝的雪地里，又或者用着古怪色调的山茶花，乍看去是朝露未消，天还未明的清晨，但画面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纸看不真切，像是接近腐烂的历史遗物。

　　“这些都是你梦中看见的？”

　　“对。”

　　“为什么要用这种色彩？”

　　“这是我梦中看见的，我绝不会记错。”

　　苏瑾所做的梦一向十分真实，充斥着各自细节,痛觉、色彩、失重感无一不全。

　　“那你可以回想一下，你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些素材？”

　　林音很确信这番景象不属于第九世界。

　　“我家住在北方农村，第一幅画应该就是我家门前的画面，冬天常下着雪，那时我喜欢踩在雪上，松松软软的一脚陷进地里，会有小动物出来搬枯枝，我常常坐在那里看一下午。”

　　“后面这个，也是我在山上看到过的……”她还是絮絮叨叨地讲起了曾经的生活，绘声绘色，眼神中尽是怀恋和欢欣，林音也不由得被她的描述吸引了去，想像着苏瑾坐在门前又或者折花时应该是何种模样。

　　想必，会有许多人因为这个画面而一见钟情。

　　“医生，我从没有听你说过你从前的生活。”

　　林音想象的画面如同一片镜子被打碎，飘远的思绪瞬间回到了现实，“这……其实我很少回忆过去，你知道在极其恶劣的环境里回忆起美好的往事，对我这种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苏瑾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看穿一样。

　　林音在撒谎，但她继续面不改色道，“再说了，我是医生，我希望我能成为很好的倾听者。”

　　苏瑾的眼球动了动，扫了一眼她的桌子，又道，“那医生，你可以当我的模特吗？”

　　“嗯？可以。”

　　苏瑾开始为她绘制画像，林音继续扫视着她之前的画，里面有一张画，是平静而广阔的大海，海上只有一张渺小的帆船，是扑面而来的孤独感。

　　林音思考着，愣在那里。

　　“医生，你不用一直保持一个姿势。”

　　“是吗？不会影响到你吗？”

　　“我的异能能够帮助我实现照相机记忆，我能记住我见到你的每一个细节，哪怕是你办公室里最不起眼的书籍上的小字。”

　　“你是说超忆症，这会给人带来困扰。”

　　“不，这是主动技能，只有我需要时，才会使用。医生，我会记住我们相处的每一个最小的细节，哪怕在我死之前走马灯都会一点不落地回忆一遍。”

　　说话时，苏瑾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语气温柔，仿佛在说什么动人的情话。

　　准确的说，以林音的了解，这就是苏瑾表达善意的方式。

　　林音并不想让场子冷下来，“你最近的工作如何？”

　　“还不错，我几乎已经记住了所有警局案件中出现的异能和特征，而且通过对死者的伤口对比，我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数据，关于如何区分是空间类异能和诅咒类异能所导致的撕裂伤……我把这些全部都写进了资料里，编纂成册。”

　　苏瑾像一个严谨的学者一样论述起自己的发现，这些东西极端情况下或许有用，林音想道，但是实在枯燥而繁杂，没有人会细看。

　　在随时可能会朝不保夕的生活里，苏瑾像一个遗世独立的学者，或者说，观察者，长久地专注地从事着某一项事业。

　　如果不是在这个游戏里，也许苏瑾会过得很快乐。

　　苏瑾是一个单纯的人，单纯到能只是从血腥场面中洞察事物的线索，一遍又一遍专注地从量筒里的试剂中问出谎言和真相。

　　同时她又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聪明到即便如此遗世独立格格不入，也足以在这个世界里自保。

　　正是因为单纯，苏瑾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罕见定力，让林音不由自主地将某种称为希望和美好的东西投射到她身上，她从苏瑾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不过苏瑾所讲述的内容实在太过枯燥，就是林音听着听着也走了神，苏瑾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地提前结束了话题，却又不显得突兀。

　　其实她并不需要如此，因为就算她一句话说到一半突然停止，林音也根本听不出来。

　　林音和她终归是不同的。

　　“医生，我画好了。”

　　林音移到画面前，画中人留着一头短发，身穿一件白色的衬衫合蓝色马甲，清丽绝伦，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双狭长的眼睛半阖着，眼神中藏着忧伤。

　　林音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她有些近视，每晚洗漱时，都是将眼镜取下胡乱地洗漱一番，然后躺到床上，祈祷着希望明天不要有什么莫名的剧情线或者袭击。

　　此刻，她看着画像上的自己，仿佛是一个陌生人。

　　“这是我？”
　　“是啊。”

　　“你很好看。”

　　苏瑾拉着她的手隔空描绘着画中人面庞，然后仰头看着她，眉目含情，空气凝滞了那么两秒，两人不由自主地同时偏头。

　　苏瑾低头道，“我是说，我想把这幅画送给你。”

　　“今天好像是你的最后一个疗程。”

　　“是的，医生，不过我能私下约你见面吗？”

　　“可以。”

　　“所以，你是我的朋友了。”

　　苏瑾眯着眼睛笑起来，嗓音如同一片轻轻拂过她心口的羽毛，苏瑾从来都没有朋友。

　　她看着苏瑾的眼睛，点了点头。

　　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让林音一直没有提出更近一步的交往。

　　“所以林……医生，下次要记得吃饭，不然能源石会消耗很快的。”苏瑾说完这话，低头开始整理画材。

　　林音也蹲下身来，凑近到对方面前，让对方不得不将直视她的眼睛，“所以，我现在宣布咨询结束，你很想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林音。”苏瑾直接念出她的名字来。

　　温热的气息落在苏瑾的侧脸上，两个人的心跳骤然间加速，保持在同一个频率，只是这种旖旎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说罢，苏瑾看了看表，又说，“不早了，你带了伞吗？”

　　林音往外看了看，天空并没有半点阴下去的迹象。

　　“今晚会有一场雪，路面会很滑。”

　　“为什么？”

　　“因为我推断出来今天会有新的剧情线。NPC说月光零碎，神谕将临，未央花将引领罪恶的洗涤，惩罚有罪之人。而且我发现，今天npc的身上多了一颗星星。”

　　林音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是今天，毕竟她总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零碎的月光是雪？” 林音若有所思。

　　苏瑾一向喜欢卖关子，林音也很喜欢被她牵引着读出答案。

　　苏瑾点点头，“根据游戏里的夜间天气周期变化，昨晚是这个月最后一天看见月亮，未央花是雪花的别称，是没有尽头的意思。”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月亮消失的那天晚上，月光会变成雪花，开启新的剧情线，而且，这个副本还可能和没有尽头有关，也许是指循环。”

　　“其实每一次副本似乎都隐含了没有尽头这个寓意。”

　　林音眼神愣了愣，闪过一丝悲凄，“是在暗示我们在末世的求生痛苦无穷无尽？”

　　“不，阿音，未央花代表希望。”苏瑾挑眉，见苏瑾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也宽慰似地笑了笑，又像是为亲近的称呼而窃喜。

　　她连忙给画喷上了定型卷好递给林音，接着道，“说不定明天城市就没有警局和心理咨询所了。”

　　事实证明苏瑾说得对，今晚下了很大下雪，苏瑾睡在床上，静静听着雪堆从房檐上下滑的样子。

　　世界公告发送到了林音的个人界面。

　　“于今晚神谕降临剧情线正式开启，请各位玩家确认自己的复活次数、复活地点及异能设置，剧情线开始后，复活时间将没有三日延迟，在死后一个小时内就会在预设复活地点立即复活。

　　支线发展有利于主线剧情的发掘，游戏界面中的倒计时仍然在减少，请不要忘记你们的初始任务，祝各位游戏愉快。
　　——第九世界官方。”

　　林音思索着初始任务是什么呢？

　　她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告知她是被第九世界选中的人，她们的任务是找出解决末世灾难的办法，可是她生活在这里许久，所看到的不过是各种异能者的自相残杀，人们为各自求生而奔波，几乎没有时间思考要如何走出末世。

　　曾经有一群的人创造了这座光明城，她们建立了秩序，成功团结起了一部分人研究官方所谓的末世灾难是指什么，但现在看来，她们失败了。

　　因为上位者不再研究如何走出这里，她们把握着资源享乐，认为在末世维护着社会的稳定已然不易，更别说解决灾难。

　　于是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社会的秩序也变成摇摇欲坠的木屋。

　　她瞥了一眼倒计时，还有五位数的长度，距离末世降临还有百来年。

　　很远了。

　　倒计时之后，会是什么呢？大家都会死吗？

　　她眼前又浮现了苏瑾的模样，她猛然间出现一个想法，苏瑾不该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