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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小狗滚蛋 ...

  •   方垂野再次见梁雪意,是在凌晨两点的训练场上。

      深夜的场地只剩白炽灯管在金属架上滋滋作响,冷光泼在他赤/裸的脊背,把覆着薄汗的肩胛骨勾勒出单薄却十分有生命力的弧度。

      “零,零……”

      马库斯浅棕发尾带着点没打理的卷,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骨,露出双浅琥珀色的眼。

      他脸色憋的通红,越激动反而越说不出话了,呜呜啊啊的架着灯管连比带划。

      计时器在视野角落跳成鲜红的"00:10",梁雪意指尖还粘着未干的汗,精准扣住离子枪的枪把。

      零件在他掌心翻飞的速度快出了残影,年轻人指节骤然发力,只听弹夹与枪身的接驳处发出一声"咔哒"轻响,比计时器的跳数快了零点几微秒的速度。

      下一秒,他抬眼时,视野里的数字险险定格在"00:07"。

      枪口已稳稳对准靶心,淡蓝粒子流在膛内隐隐发着幽光。

      “新纪录!”

      马库斯小小的欢呼了一声,立马走上前,小心给他擦拭着腰腹间那些颜色浅淡的陈旧伤疤。

      时间截止的刹那,梁雪意整个人瞬间松懈了下来。

      他像只刚刚完成捕猎的豹猫,浑身没骨头的挂在马库斯高大肩头,眼睛微眯,懒懒享受着毛巾擦拭在身体上的湿热触感。

      “钱还够没?你们两个人。”

      “够,够,够够的!”

      马库斯直起身,方便梁雪意舒展身体。他立在那儿像截挺拔的白松,肩宽能挡下两个梁雪意,平日里却总下意识佝偻着腰,像是怕自己的个子太引人注目似的。

      “窝囊样。”

      梁雪意笑了起来,一把劲腰在夜色中斜斜的晃,线条结实紧绷,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像一柄弧度拉满的长弓,淡青色血管贴在清白皮肤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满是蓄势待发的爆发力,仿佛下一秒就能撑起全身的力量,一跃而起。

      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发问:

      “真的不上了?”

      马库斯依旧专注于他身上的潮湿汗迹,埋头擦拭着,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听,听不懂,想赚钱。”

      “没钱我供你上。”

      梁雪意抿唇,在马库斯磕磕绊绊的描述后,青涩而坚定的接话道。

      他眼尖,余光不知往角落里瞥到了些什么,在马库斯小腿处闲闲踹了一脚:

      “嘿,你老婆。”

      马库斯闻言动作一顿,那双沉默的琥珀色眼帘瞬间就亮了起来,像只察觉到主人气息后,下意识摇尾巴晃的小狗。

      梁雪意见状识趣起身,接过他手里的温热毛巾,双手撑在射击桌上挪揄的笑: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下次哥们还是叫凯恩来得了。滚吧。”

      马库斯转身看了看,蜷起手朝一旁打了个呼哨,片刻后,轻而细的绵长声悄悄回应了他。

      他没急着离开,而是看着梁雪意夜色里更显秀气的黑沉眼帘,犹豫片刻,这才低声道:

      “老大,你,你什么时候行动还叫我,我还是跟你。”

      梁雪意绷紧小腿,轻巧跨坐上了射击桌。

      他右手搭在膝上,渐渐冷下来的纯白毛巾在手里无声轻晃。

      少年绷直肩背,越过马库斯高大的身体,探头探脑的好奇打量着黑暗角落里那位。突然就不知所云的莫名道:

      “这次没结巴。”

      沉默了片刻,发现固执的大个子没被自己忽悠过去,这才极轻极浅地从鼻腔里低低哼了一声。

      无声静默里,他用冷透的毛巾擦拭着脖颈,看着马库斯小跑着远去的背影,被自己冻了一哆嗦,垂头叹了口气。

      有时候,不做回应的暗自沉默,就已经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结果了。

      “你搁那找死呢?”

      良久的无声过后,梁雪意突然直起身,偏头朝走廊里看去。

      方垂野见状,便也不再躲藏,径直从隐匿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他双手抱臂,眼神居高临下,一双浅灰眼帘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

      梁雪意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三两下将散热后的身体裹回布料,从兜里掏出根劣质香烟,犬齿叼在嘴里,垂眼熟练的吞云吐雾了起来。

      片刻后,他喉头轻动,舌尖淡淡滚出一个单薄的字眼:

      “滚。”

      方垂野没滚,反而十分好脾气的笑了。

      他挨到梁雪意身边,与他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听说你特装?”

      少年单膝蜷在桌沿,骨节分明的手撑着桌面,脊背利落而绷的笔直,像株刚抽条的劲竹,浑身是年轻人特有的清劲。

      他一只腿搭在半空中随意晃荡着,没管梁雪意无视自己的傲据态度,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这人就喜欢和不一般的玩,上次的事情我跟你道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方垂野在班里才待了一月有余,就已经和大部分同学们打成了一片。

      他课程里清一色的全A成绩,引人注目的俊美脸庞,还有出身名门却平易近人的好脾气,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拥簇。

      大家说他是"标准好学生"。

      打动人心的从来都不止满分试卷,还有早读时主动推给同桌的工整笔记,讲解课题步骤时恰到好处的温柔与耐心,哪怕你让他重复第三遍,他也只是会挑起眼帘看着人无奈笑,用指尖点着课本一点点讲。

      方垂野歪头看着梁雪意,看着他夹在白皙指间逐渐变短的烟屁股,隐在缭绕烟雾里神色不明的漂亮眉眼。

      “你貌似很缺钱?抱歉,我没别的意思。交个朋友?”

      他很稚气的抬眼笑了起来,浑身无害又令人舒服的优雅气场:

      "只要当朋友就可以。我有很多钱,你可以随便用,我对朋友向来都很大方。"

      梁雪意耷拉着眼皮,眼球在浓密睫毛下定定看着虚空里的一点,看起来还是十分不为所动的样子。

      方垂野下意识凑近了一点点,感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清晰热意,灰眸月牙一样友好地微微弯起,好像两人间的距离已经无声中拉进了不少:

      “那天……我看见了。那是谁?她打你是在问你要钱吗?你别怕,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这种不公平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

      他声音很轻地说。

      仿佛在试图安抚一只野性难驯的警惕大猫,态度柔嫩而轻软,用不求回报的姿态来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它。

      方垂野说着说着,思绪不自觉就回到了那一天。

      老实说,像梁雪意这样特立独行的桀骜少年,他不认为这个学校还有谁能令他吃瘪。

      他本无意探听梁雪意的私事,可当时的场景却让他克制不住地停了脚步。

      对方外面套着校服外套,脸深深隐藏在卫衣宽大的兜帽里,刻意低着头向前走去,刚好与抱着作业本的方垂野擦肩而过。

      方垂野动作一顿,停下脚步回头。

      他平时并没留意过梁雪意的动向,只是那人身上的廉价洗衣液味道很有辨识度,很像他小时候喜欢的一种小野花。

      天蓝色,只有小小三重瓣,看起来十分弱不禁风,却像杂草一样随处可见,意外的很好养活。

      那天风很大,梁雪意却只罩着件单薄外套,背影瘦削,疾步从走廊里掠过,并没有多少与人同行的迹象。

      可方垂野却清晰在人群里一眼找到了他,和那道被他远远缀着的清隽身影。

      是个女生。

      他当时想:梁雪意谈恋爱了?

      总之,年轻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更想知道,能被梁雪意这种人看上的女生,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场高手。

      于是方垂野十分自觉的放轻脚步,猫着腰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他们当真是很警惕,远处的女生从头到尾没有朝后看过一眼,而梁雪意,更是连眼皮都没抬过。

      他脚步放的很轻,运动鞋踩在水泥地上没发出半点声响,露在布料外面的半截下颚线锋利又苍劲。

      方垂野跟着他们绕开喧闹的楼梯口,穿过种满香樟的小径,最后两人停在了教学楼最角落的器材室前,那间屋子常年锁着,门是深棕色的,窗前积着薄尘,上面贴着张褪色的"禁止随意进入"。

      女生没有回头,指尖搭在门把手上轻轻一转,“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道缝。

      跟到这里,方垂野几乎已经能断定了。

      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的失落感,同时又有着年轻人发现别人秘密的隐秘兴奋感。

      梁雪意……

      他想起了双阴翳又狠辣的漂亮眼睛,他独树一帜的傲据,他游离在人群之外疯狂又暴烈的极端偏执。

      方垂野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做/爱时,应该会是怎样一番令人血脉偾张的场面。

      ……惊心动魄,活色生香。

      他垂在课桌上的清瘦指节白得晃眼,呼吸时暗红唇角微张,起伏的脊背结实又流畅。

      这样的人,会用充满渴望与乞求的眼神盯着某人吗?永远骄傲的脊梁骨第一次在情欲面前谦卑俯首,热气将皮肤蒸腾出潮红情态,连呼吸都带着不自觉的颤意……

      方垂野躲到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叶片戳的他手臂直发痒,难耐得不行。

      约莫过了十分钟,门忽然被人拉开,冷风率先灌了进来,也掀开了某人一直用来掩面的深色兜帽。

      方垂野的呼吸骤然停住了。

      梁雪意的左颊赫然印着道清晰的掌印。

      红痕从颧骨蔓延到下颚线,边缘还泛着浅粉,像块烧红的玉落在了冰面上,突兀得扎眼。

      他没去刻意碰它,而是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片片阴影,连指尖都没颤一下。

      摆出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仿佛脸上沾染的只是一片微不足道的小小尘埃。

      ……卧槽?

      方垂野罕见的呆住了。

      他浅淡灰眸里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眼神死死盯着对方脸上那道耻辱的伤痕。

      那绝对不是情人间的打闹那么简单,而是带着掌控欲的,警告意味十足的惩戒举动。

      他觉得自己要么看错了,要么就是梁雪意脸上其实本来就有一道胎记。

      反正无论他究竟作何遐想,都打死也不敢相信,高傲如他,竟然会像个幼儿园里被霸凌的小朋友一样,任由年轻的自尊心被人踩在脚下,垃圾一样摩擦着。

      方垂野沉默片刻,没有跟随梁雪意的脚步离开。

      他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阴影里,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喘息急促,却又强行迫使自己下意识放轻着呼吸。

      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龌龊意思,他只是想看看,有能力令梁雪意这种疯狗都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叮铃铃铃铃铃铃——”

      响亮的声音自裤兜里响起的瞬间,方垂野年轻俊美的面孔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刹那。

      操。

      草草草草草草!

      他来不及多想,掌心死死摁住布料轮廓里那排小小的发声孔。

      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的吱呀呻/吟声中,差不多连滚带爬的飞速离开了“作案现场”。

      以上,就是方垂野在这段预料之外的奇妙冒险中,得到的全部收获了。

      他看着梁雪意倚靠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漫不经心的神情,想开口问问那女生是谁,但他直觉这并不是个好机会。

      于是方垂野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说:

      “怎么样?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没有别的恶意。
      你喜欢什么?游戏?枪械?还是女人?我……”

      “你他妈的滚蛋,小狗狗。”

      方垂野的脸色僵硬了片刻,随后,很快就恢复成了平常温文尔雅的神态。

      他面上保持着弧度不变的完美微笑,那双浅淡眼眸像超市里反着光的塑料纽扣。

      他定定看着梁雪意,说: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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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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