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线》枫千羽

26、加速02

　　等回复的时候，季樱的目光像钉在了屏幕上一动不动，也不舍得眨眼，仿佛接下来的回答性命攸关。但许海越久久没有回复那条消息，她开始觉得自己的提问太过唐突，羞赧涌上来以后，想要撤回，却发现已经超过了两分钟的时间限制。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她已经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到手机忽然响了几声。午后的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季樱半睡半醒，揉着眼睛点亮了手机屏幕，收到许海越发来的消息：

　　“怎么了？”

　　季樱提出的明明是一个问句，但许海越没直接回答能或者不能，而是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猜想没错，饶是许海越也能看出这个问题有多么突然。

　　紧接着许海越又发了一条消息：“训练时间定在每天下午两点到五点可以吗？”

　　季樱：“好。”

　　定好时间后，季樱对着黑压压的天花板发呆，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她太缺觉了。

　　高中生睡眠不足已经是普遍存在的问题了，乐中的标准作息时间给学生们每晚七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但季樱为了晨训，这两个月每天只能睡六个小时，就算加上一小时的午休，也完全抵不上她的运动量。每天上课下课时犯困已成常态，冬天时整个教室都弥漫着昏昏欲睡的氛围。

　　其实睡眠是运动的重要一环，越是运动量大的人，越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进行休息和恢复，某些职业选手的时间表里甚至只有训练、吃饭和睡觉。就算学期中没有这样的条件，到了假期，季樱的身体本能也会将她硬控到补足睡眠为止。

　　.

　　睡饱了觉的季樱感觉从来没有如此神清气爽过，她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来到乐中校门口，决定等一等许海越。没过多久许海越也来了。季樱先听到的是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咕噜咕噜，最后看到许海越推着一个带铁围网的手推车朝校门走过来。

　　推车有半人高，里面装着五花八门的体育器材，在经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时发出金铁相击的声音。

　　季樱瞪大了眼睛，连忙上前帮许海越去推车，两人一前一后将器材往校门口搬：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训练可能用得到，就一起拿过来了。”许海越擦了擦额角的汗，他独自将推车一路从俱乐部运到学校，这运动量对他来说属实有些大了，“叔叔，请帮我们开一下门，之前和您说过，我们是来训练的。”后半句是对着门口保安亭里的人说的。

　　保安放下手机抬起头：“哦，是你啊。”又对着他身旁的推车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东西？要带进去么？”

　　“是训练用的一些器材，跨栏架、起跑器、垫子之类的，您看一下。”许海越将推车往前推了推，器材都码放在镂空的铁箱里，一眼就能看清，确实是训练用的，保安便一挥大手开了校门。

　　“开学之前记得拿走啊！”保安嘱咐。

　　季樱乐呵呵地招呼：“会的会的，多谢您。”

　　北方的冬天虽然严寒刺骨，但在晴朗的日子里，也有放肆的阳光和澄净如洗的蓝天，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扣在头顶，连一丝云也没有。季樱平时总在清晨和傍晚训练，冬天白昼很短，训练时总是夜色，周边漆黑一片的时候，心情也难免变得压抑几分。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晌午训练，暖洋洋的日光流淌在脸上，让她生出一种气温只是微冷的错觉。

　　许海越将堆叠在推车中的跨栏架一个个搬出来，在草坪上间隔均匀地排开。

　　“你之前有没有见过用栏架来热身？”许海越问。

　　“喔，见过的，正着跳侧着跳……对吧？”

　　“嗯，用栏架的话可以提高髋关节踝关节的灵活度，锻炼柔韧性和协调性，要注意行进间的节奏，小跳和抬腿的交替要流畅，小心别拉伤了……不过你柔韧性很好，应该没事……”

　　季樱灵巧地越过栏架，往返几轮，这就是在她动态热身的流程中新增的环节了。只要是见过一次的动作，她就能上手很快，这就是身体基础素质出色的体现。

　　放假前许海越说过寒假的训练强度会更高一些，事实如此。三个小时的集中练习，比之前拆成两部分的碎片时间要长多了，训练的每个部分都可以做得比之前更充分。例如，用于练习速耐的间歇跑组数增加了一组，每组的用时要求也提高了两秒。

　　季樱适应了之前的训练强度，今天跑完第四组就感到力有未逮。或许是昨天看陈天驰跑步的录像又不讲道理地闯进脑海，季樱咬咬牙，喉咙冒火，脸上戴着“痛苦面具”，硬顶着冲完了剩下的几组训练。

　　跑完之后她罕见地直接躺在了草坪上，汗水汹涌地从四肢百骸涌出来，她只觉得飘零而下的阳光明亮得有些睁不开眼睛，软绵绵的风落在脸上，强撑着睁眼，眼前是湛蓝无比的天空，巨大的海洋一般的蓝色像是能将整颗心包裹起来。

　　“喝点水吗？”许海越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保温杯递给她，不忘报上最后一组间歇的成绩，“49秒，很快。”

　　季樱狂喘着，胸口起起伏伏，最后一组300米她是全速冲的，身体状态达到极限的时候，奔跑起来已经没有章法。许海越扶着她坐起来，帮她把杯盖拧开。季樱喝了几口还温着的水，终于感觉喉咙没有那么痛，可以开口说话了。

　　“快吗？百米均速16秒多，换算成400米的成绩，大概也就是1分07左右。”耳濡目染这么久，季樱也学会了用不同里程的配速去估算成绩，“可我觉得……”

　　她的话卡在嘴边，因为许海越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水光一般的天色，对视的时候她忽然就什么也说不上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

　　和昨天在网上问过一遍，却没有得到回答的那个问题一样。

　　这种时候，他总是敏锐又富有耐心。

　　“昨天下午，我看到了一个视频……”

　　季樱移开目光，掏出手机，从历史观看记录里找到了那个视频。

　　一分多钟的视频，很快就播完了，许海越凑过来看，又滑动着浏览了一下视频简介和评论区。他没有对视频中女生的成绩做出什么评价，而是注意到另一个关键词，喃喃着说：“实验中学田径队么……”

　　“那她很有可能是我爸的学生。”

　　季樱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