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点鸳鸯谱·无忧》吾本善良

18、第十八章

　　命格星君撂下话道：“沈承忆如今游戏花丛，乃是因为他还未遇着对的人。那一位才是他情路中的劫数，旁人不过是打打酱油罢了。”命格星君说这番话的时候，胡子抖抖，眼睛甚亮，神情颇激动。

　　本仙君吐血倒地，垂死挣扎地想，这真真是再俗套不过的一场戏。

　　命格星君补充道：“老夫知道如今这番是委屈了仙君，还请仙君体谅。沈承忆的心目前还在沈江氏身上，一时半刻也写不走。不过老夫一定会加紧动作，保证不远的将来，让这二人恩断义绝！”

　　本仙君抽搐，倒地不起。

　　我曾想打听一下，沈承忆那位情劫究竟是谁，命格星君丢下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掉头遁了。

　　一团白光渐渐消散，本仙君只觉百味杂陈。

　　本仙君如行将就木般地捱过了两天，沈承忆来过两次，本仙君却实在欢喜不起来。而怀侃也还是没来找过我。于是本仙君过得愈发惆怅，大约是被打击得太严重的缘故。

　　三年的时光，对本仙君来说着实算不了什么，一闭眼，一睁眼，捱捱也就过去了。想当初，本仙君心如死灰地在六合山上窝着睡觉，一觉醒来凡间一百二十年都过去了。时光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只是我心中十分不爽。

　　合着本仙君在这儿耗着时间，沈承忆，凤起，数万年过去，哪怕只是虚假一场，也轮不到我？我好容易到他身边，竟然还是个看戏的角儿？

　　命格星君忒不厚道！

　　可是，就算命格星君要我去演主角儿，我又怎么可能理所当然地去跟他谈情说爱？

　　本仙君想一会，叹一口气，骂一句命格星君这个老东西，一有机会便将本仙君讹住了。

　　隐约中，我似乎见到沈承忆换了一身红袍子，正是同风起一模一样的形容。他怀里抱了个看不清形容的女子，冷冷对我道：“我已有了知心人，你以后别再来烦我。”

　　本仙君急得团团转，欲要冲上去解释，被那个女子一掌偷袭，打得吐血。

　　那女子的面貌倏而清晰，却是本仙君自己的脸。

　　本仙君冷汗津津地跑去书房翻翻谈情说爱的话本子来廖慰心神。一个下午转眼又过去，几本妖精书生的故事看得本仙君险些呕出肺气。

　　一穷二白的书生遇到漂亮痴情的女妖精，又得人又得财，又得盘缠考得功名，回头来妖精成了迷惑人的害人精，不弄死不算完。本仙君窝着火把话本子一劈两半，将后一半一把火烧个干净，拍拍手，十分解气。

　　房门“啪嗒”一开，一团红影埋头撞了进来，小狐狸精红蕤在我房间里四处乱转。

　　本仙君甚惊讶地看着她翻箱倒柜，忍不住问：“你在干嘛？”

　　红蕤连头也不回，只是乱窜，气喘吁吁道：“有，有人来抓我了，我要找个地缝躲起来！”

　　我一愣：“谁要抓你？”

　　“来不及解释了！”红蕤瞪着一双眼睛冲过来，在本仙君领口一提，咆哮道：“你先给我出来！这肉身借我用两天！！！”

　　我正想说，如果你愿意来顶着，那我真是高兴至极。话刚溜到嘴边，正在此时，房门又一开，门口站着两个青衣老者。本仙君定睛一看，呵，又是两只狐狸。

　　本仙君近日这是捅了狐狸窝么，处处都能碰到狐狸。

　　两只狐狸都十分老，花白胡子一大把，只是眼中精光闪烁，一看就不好糊弄。只听左边一个道：“红蕤，你犯了族规，闯下大祸，还不跟我二人回去受罚！”

　　我惊讶侧头一看，红蕤一张俏脸刷的雪白。她攥着我袖子的手不停颤抖，表情十分凄苦，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坚决：“我不回去！他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就这一句话，扎得本仙君痛彻心扉。

　　这句话，本仙君数万年前，也曾说过那么一次。说那句话时的心情，至今仍像被一把刀扎在心上。

　　右边老头儿冷着脸道：“真是执迷不悟。”说着冲上来就要拿人。

　　电光火石间，本仙君毫不犹豫伸袖子一挡。

　　老头儿被我一阻，甚惊讶地站住了。连红蕤也十分惊讶地看着我。两个老头儿对本仙君态度倒是恭敬，略拱一拱手道：“不知这位仙君，何故干涉我家务事？”

　　红蕤的眼睛瞪得更大，惊讶道：“仙君？”

　　本仙君摸摸鼻子：“不像吗？”

　　红蕤盯着我看了片刻，最后摇头道：“不像。”

　　一句话结结实实把本仙君噎住。我咳嗽一声，道：“二位，这件事本仙君我管定了。有我在，二位定然拿不了人，还是请回吧。”

　　两个老头互视一眼，很识相地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我与红蕤两个。红蕤看着本仙君，咬嘴唇，一脸的纠结。本仙君于是问：“嗯？”

　　红蕤沉吟片刻，终于撅着红唇道：“你是为了夫君下界来的？”

　　本仙君很实诚地摇头。

　　红蕤一脸的怀疑，道：“我不信。你少骗我，你看夫君那眼神，一早把你出卖了。”

　　女人，对着自己心上人的时候，总是敏感敏锐得让人叹为观止。

　　本仙君看凤起的眼神？自己倒是没看到过。倒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是饿虎扑食的森然威严？还是静水捞月的向往哀伤？

　　本仙君的确思慕凤起，但我只希望能在他身边，能与他好好说两句话，能让他不至于看见我就跑而已。

　　但是，本仙君心里也清楚，凤起他其实对我并没有那份心。他数万年前就没有，如今更是没有。他此时对我好，不过是因着我顶了他夫人的肉身而已。

　　更何况，命格星君曾说，凤起这一世，本仙君演的这个角儿，只是个看客而已。甚至不远的将来，还要翻脸。

　　本仙君最后道：“本仙君此次下界，只是一桩公事罢了。”

　　本仙君自信自己一身凛然正气，便是睁眼说瞎话也能唬住人。果然小狐狸精思量了片刻，看样子像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