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与光明》独孤不羁

41、蚁事（中3）

　　在东桑那的国家图书馆中，陈列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不论是魔道修行者，历史学家，亦或是小说爱好者，能在这里找到一本属于自己的书籍。在宁静祥和的图书馆中，一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正专心阅读手中的书籍，在他的面前则堆放着高过了他的头顶的书。中年男人将擦得崭新的怀表压在手稿上，一边阅读，一边奋笔疾书着。中年男人的衣服比几个月前更破旧了，头发在羽毛帽子的衬托下都能直接让鸟儿下蛋了。如今他在西桑那修养的很好，倒也不必一直搀扶着他的手杖了。
　　中年男人在这段时间里阅读了上百本的书籍，这些书讲述了东桑那这两百年来的变化：大概在两百年前，不离雪人的一支上百人的传教舰队正在冰海诸岛传教，但冰海上的气候总是诡异莫测的，他们被冰海上的风暴和洋流裹挟，来到了桑那的海岸线上。
　　彼时真正统治不离雪的还不是王室，而是自诩光明之神代言人的光明教廷。光之信徒们在见到了桑那无处不在的黑暗气息后，自然是要捍卫光明。他们自忖黑暗无法战胜光明，立刻与恶魔后裔和高等祭祀发生了冲突。但他们显然不是本土作战的桑那人的对手，在大部分人都死在桑那可怕的血祭后，活着的人带着从桑那交易得来的珠宝逃回了不离雪。
　　不知是教廷对于这些珠宝的贪婪，还是真的想让桑那获得光明，光明教廷立刻派出了当年不离雪最强大的统帅迈尔斯·卡尔和他装载着火药和火炮的联合舰队朝桑那发动了进攻。
　　虽然这些书并未详细介绍迈尔斯·卡尔，但作为土生土长的不离雪人，马格斯自是知道卡尔的。二百年前的不离雪第二帝国可谓是大陆上最不可一世的国家，他们的领土自北直至大陆最北的极光市，至南远达大陆中部的无色湖。他们打得莫尔德屡次迁都，打得沙蛮差点灭族，靠的不仅是改良后的火枪和火炮，更是那时无敌于恒古大陆的迈尔斯·卡尔。此人不仅精通兵法，更是当时大陆的最强者之一。在马格斯从小听闻的故事里，卡尔在恒古大陆上的一生仅有一次败绩，那便是他年轻时游历恒古时，在云中被一名少女击败，从此他便打遍天下无敌手，直到他踏上桑那的旅途。后来的故事便是，虽然不离雪人带领桑那人重获光明，但这位无敌于世的大英雄却为了桑那人的幸福永远地埋葬在了桑那，而不离雪帝国也随着英雄的落幕由盛转衰，教廷的权力同样逐渐被世俗所收回，造就了如今的奥尔汀王朝。
　　但这些承载着桑那历史的书籍并没有这样介绍这场战争：迈尔斯·卡尔的军队在刚刚登陆桑那后，便遭到了血奴和亡灵军团的围攻。这些由黑魔法创造的生物并不畏惧火炮与火枪，只有最纯正的光明魔法才能将他们消灭。幸而当时的军中有着大量的光明魔法修行者，在经历了一番苦战后，不离雪人和不满被压迫的桑那人相互合作，终于击败了这些黑暗生物。可胜利并没有到来，可怕而不知源头的瘟疫又在军队中流行起来，这种瘟疫只对光明的修行者有效，越是强大的光明魔法修行者，病情越是严重。在这支联军中，实力最强大的光明魔法修行者自然是卡尔，所以病情最严重的也是他。恶魔后裔和高等祭祀们乘虚而入，袭击了病入膏肓的卡尔，饶是如此，卡尔足足击杀了四十三名强大的敌人后，才倒在了血泊中。群龙无首的联军陷入混乱，很快便被本土作战的桑那人击溃。不离雪人不再宣传那一套为了光明的说辞，他们抛下了火枪火炮，丢弃了渴望自由的桑那人，一路逃上了来时的军舰，屁滚尿流地回到了不离雪。随着这些人的落荒而逃，瘟疫也随之结束。
　　可桑那人却没有放弃战斗，他们拿起不离雪人遗留的火枪火炮，与那些强大无比的同类继续战斗起来。尽管一只蚂蚁无法给予巨大的敌人足够的伤害，但成千上万的蚂蚁足够让任何强大的敌人付出代价。而不离雪人的武器，更是给了弱小的桑那平民与贵族们战斗的力量，他们在战争中给了桑那贵族们迎头一击，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桑那贵族们考虑到继续打下去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会动摇内部的统治，且原本统治那些土地的部落统领都已死在战争中，于是主动议和，将桑那东部沿海数十里的区域都划给了东桑那人。这场并没有持续多久的战争在桑那的历史上称为第一次东西战争。比起这些战争，马格斯更关心当时桑那的社会情况。那时的东桑那人依旧实行着西桑那部落制的生活，通过部落表决的方式选出部落的盟主，在盟主的指挥下与东桑那人抗争。通过学习不离雪人的四圃法获得了更多的粮食，东桑那人在西桑那的封锁下也可以获得足够的食物。他们的交易形式也不再是以物换物，而是通过贝壳币进行物品的购买与销售。
　　在这段停战的时间里，不断有西桑那奴隶逃来东桑那，使东桑那的劳动力越来越多。除此以外，不离雪人不断将异教徒们送上这座死亡之岛，这些所谓的异教徒将科学和知识带给了这里的人，大大增强了东桑那人的生产能力。桑那人在不离雪人的启迪下，将物美价廉的商品从东桑那向西桑那倾销，赚来了大笔的资金。他们用这些资金建立更多的工厂，以换来更多的利润。
　　和平持续了二十年之久，直到东桑那的旧盟主寿终就寝。西桑那人觉得时机成熟，便打着守护故土的旗号，对东桑那发动了第二次东西战争。在这场战争的初期，东桑那人依靠的武器和不离雪人传授的光明魔法，将西桑那人打得节节败退。正当东桑那人以为他们获得了战争的胜利时，瘟疫却再度爆发，止住了东桑那人想要解放桑那全境的脚步。东桑那人为了防止瘟疫的传播，只能禁止族人修行光明魔法，可缺少了光明魔法的庇护，他们便无法再与亡灵大军抗衡，只得通过游击的方式在战争的最前线骚扰西桑那人的部队。就这样，东桑那和西桑那在朔风平原上进行了数年的僵持，直到西桑那人的天才领袖带着一支奇兵翻过高耸入云的悲风山脉，从东桑那人防备最虚弱的南侧突袭了他们的侧翼，将他们的粮草物资焚烧殆尽，再无力通过悲风山脉的掩护进行游击。靠着这一战的胜利，西桑那乘胜追击，逐步夺回了本该在他们统治下的土地，最终将兵锋直指东桑那的旧都——风羽市。就在东桑那危急存亡之际，一位无名的英雄从这些弱小的人类中站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史书对他的记录也只是寥寥数笔：于夜独战千军，枭诸将于风羽。西桑那军胆裂魂飞，望风而逃。
　　那一战结束后，西桑那不知何故，主动退兵到朔风平原，再也不曾大举进攻东桑那。虽然两国在之后的时间里，在朔风平原上发生无数次小规模的冲突，总算再没有发生过举国的战争。这也给东桑那一百多年的休养生息的时间，东桑那人在这段时间内靠着不断获得的不离雪知识和科技迅速发展，从一个部落制的国家变成了一个半工业半农业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当年的部落酋长们摇身一变，成为了工厂主和贵族，剩下的人们虽然不必再担心被献祭给恶魔，却也得日日夜夜在工厂中工作。而那些贵族们却不需要如此，他们只需要呆在他们的院子里晒晒太阳，各种珍宝便会堆满他们的房间。
　　马格斯记录到这时，不由皱起了眉头，旋即又放了下来，果然每个地方的历史都是相同的，过去的桑那同样逃不过大部分人被一小部分人支配的命运。同时他也开始兴奋地搓起双手，心中想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桑那走上了现在这条道路，使每个人都可以劳有所得，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他理了理头发，将帽子重新佩戴好，这才继续往下阅读。
　　麻木而疲倦的生活让人们迅速开始了反抗，他们先是罢工，随后进行暴动，最后发动了革命。可他们的反抗总是会立刻被镇压，更令他们感到绝望的是，一同来镇压他们的人里，竟然还有他们拼尽全力才赶走的恶魔后裔们。人们一度陷入绝望和痛苦之中，少部分的人为了正义死亡，大部分的人为了生存苟且。直到名为桑的年轻人成为了新一任的盟主，在上任后，他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让那些酋长自愿上交权力和财富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将那些吸血鬼的势力彻底赶回西桑那的。人们只知道，自从他来了以后，阶级被粉碎，财富被平分，每个人都过上了不必遭受欺压，劳有所得的生活。而他十九年前对生产制度进行的改革，更是让桑那人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马格斯心满意足地将手稿和书合上，在他心中隐约对不离雪的未来有了答案：不离雪同样需要一位这样大公无私，一心为民，为了人类共同的明天而奋斗的人。过去人们的失败不是因为他们的信念不够坚定，也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力不够强大，只有缺少这样的一位，想让不离雪的大部分人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的英雄。或许，那位将自己从监狱中救出的公爵大人，便是那个英雄。
　　马格斯抱着重重的书来到了借阅处，待清点完毕后，回到座处。他将帽子紧紧按在头上，足以挡住他的鸟窝，随后收起他的怀表，披上他破旧而干净的外套，离开了图书馆。他的脸上挂着笑容，是迷路的旅人见到久违的归途，露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