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恭桶丫鬟的逆袭之路》戴帽子的咸鱼

5、第 5 章

　　自后院狗洞窥见市井后，每日倒泔水时，她总会趁人不备往洞口望上一眼，眸光似碎钻嵌在灰扑扑的脸上。那些曾让她磨破手掌的恭桶、熏得人作呕的泔水，忽然都有了别样的意义，这泥淖般的日子里，总算有了束光，让苏苏又了念想：等管事嬷嬷休沐，定要从那狗洞钻出去，把渝州城的热闹看个够。
　　然而念想尚未生根，林府要举家迁往上都的消息便如惊雷般炸响。前院管事宣读名册时，苏苏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是在"签死契家仆"一列中，枯瘦的指节攥得发白。她眼睁睁看着那些没签死契的仆妇领了散碎银子，欢天喜地地收拾包袱离开，心里那点刚燃起的火苗，顿时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就像好不容易偷藏了块麦芽糖，含在嘴里还没尝出甜味，就被人狠狠打掉，连碎屑都捡不起来。
　　数月的舟车劳顿，于苏苏而言却是一场活罪。她被塞进船舱最底层，与杂物，鸡鸭为伴，终日不见天日。舱板缝隙漏下的微光里，能看见无数尘埃在空气中狂舞，如同她此刻混乱的心绪。本就黝黑的脸褪成了菜色，因晕船吃不下东西，锁骨从破旧的衣领里支棱出来，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枝。十五岁的姑娘，看着竟只有十二三岁模样，唯有那双眼睛，在瘦削的小脸上显得格外大，只是往日里的亮星，如今也蒙上了一层灰翳。
　　所幸那常年克扣她月钱的管事嬷嬷并未签死契，在上船前拿了银子走人，苏苏这才第一次摸到属于自己的月钱，虽然只有可怜的几文铜钱，却已是她能攥在手心的全部体面。
　　船靠上都码头那日，苏苏摇摇晃晃的跟着人群走到甲板上，久未见光的眼睛被正午的日头刺得生疼，她眯着眼望去，只见江水浩渺，码头上车水马龙，叫卖声、车船声、人语声汇成一片喧嚣，比渝州城不知热闹多少倍。只是这繁华似乎都与她无关，下了船又走了七日旱路，才终于抵达那座比渝州林府大上数倍的新宅。
　　她被安排与一个叫巧儿的胖姑娘同住。巧儿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家兄长要娶亲，彩礼还差着老大一截呢！听闻这林家是从渝州来的富商，初到上都正缺人手，我就赶紧来了......"苏苏默不作声地铺着床垫，听着巧儿絮叨，心里却在盘算着这新地方能不能再找到个"狗洞"。
　　"对了！"巧儿忽然拍了下大腿，"今晚府里有家宴，连咱们这下人都能去前园凑个热闹，说不定还能得些赏钱呢！"
　　掌灯时分，苏苏跟着巧儿挤在前园角落。灯笼挂得像漫天星辰，照得青石地亮如白昼。主位上坐着的男子便是家主林知许，苏苏原以为是个半老头子，不想竟生得那般年轻俊朗，墨色衣袍衬得面如冠玉，眉峰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他身旁的夫人虽不如渝州梦夫人那般明艳，却也端庄大方，一身月白锦裙更显温婉。而她记忆中那个疯子一般的大小姐林姝，如今已是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簇新的粉桃色襦裙，眉眼间带着几分娇憨，确也是个清秀佳人，只是比起家主来，终究少了那份让人移不开眼的风采。
　　"啧啧，你看咱们家主，多年轻有为！"巧儿在她耳边悄声感叹，"听说他与夫人相敬如宾，从不去内院歇宿，只逢年过节才去用顿膳。据说是在外面养了个外室，是个清倌人，夫人嫌弃身份低微，不让进门呢......"
　　苏苏听得心惊，她在渝州林府待了十年，连家主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主家的私事，这巧儿才来几日，竟知道这么多事情。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前头一阵骚动，原来是周管家开始发放赏钱。巧儿眼尖手快，拉着苏苏拼命往前挤，好不容易才轮到她们。当苏苏颤抖着从周管家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一两银子时，只觉得掌心发烫，长这么大，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钱，在渝州时，那管事嬷嬷从祥叔死后便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月钱。
　　攥着那两银子回到小屋，苏苏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一遍遍地用指尖摩挲着银锭上的纹路，心里的阴霾被这沉甸甸的喜悦一扫而空。巧儿在一旁打哈欠："快睡吧，明日新来的管事就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指不定会有多忙呢。"苏苏却怎么也睡不着，将银子小心翼翼地藏在贴身的衣兜里，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贴着心口。她忽然觉得，这叽叽喳喳的巧儿也不是那么讨厌了，至少，是她带着自己拿到了这笔"巨款"。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苏苏蜷缩在床角，想着上都这陌生的地方，想着兜里那一两银子......或许，这新的地方，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她不用再怕那个管事嬷嬷，至少，她有了属于自己的银钱。至于那遥不可及的未来，或许就像天上的月亮，虽然摸不着，却也能照亮她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