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规之外的我们》墨Jane

20、你记住

　　伦敦的雨连着下了七天。

　　俞辰站在公寓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红痕——断裂的银链留下的勒痕还未消退。茶几上放着画廊的解约函和那枚孤零零的耳钉，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陈星今早醒了，说要见你】。下面附着一张病房照片，祁阳蜷缩在陪护椅上睡着了，左手还紧紧攥着陈星的点滴管。

　　俞辰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复了句【好好休息】。

　　泰晤士河南岸的画廊正在拆除《九月不再来》的展板。工人们小心翼翼地将画作装箱时，俞辰注意到画框背面有一行小字："For Y.C.&C.X. 2012-2023"。

　　"需要帮您联系R.Q.老师吗？"助理小声询问。

　　俞辰摇摇头，伸手抚过画布上那道悬崖边缘的人影。颜料已经干涸，但指尖仍能感受到当初画笔的力度——那是祁阳作画时特有的习惯，在情绪波动时会不自觉地加重笔触。

　　"俞先生！"画廊经理匆匆跑来，"艺术评论家莫里斯坚持要见您，他说发现了..."

　　话未说完，白发苍苍的评论家已经激动地冲了过来："这些QR码！我扫描了所有画作里的QR码，它们连起来是个坐标！"

　　老人颤抖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谷歌地图——定位在临江市郊的精神病院旧址。

　　医院的消毒水味比记忆中更刺鼻。

　　俞辰站在废弃的美术治疗室门口，看着墙上斑驳的涂鸦。十年前祁阳陪母亲在这里治疗时，曾用铅笔在墙角画过一排小太阳。如今那些涂鸦已经被新患者的画覆盖，唯有最下面那个太阳图案倔强地露出一角。

　　他蹲下身，指甲刮开层层叠叠的颜料，露出下面锈蚀的小铁盒。盒子里是几页泛黄的病历复印件，和一张被反复折叠的纸条。

　　【2018年5月17日，妈妈今天问我为什么总画同一个男孩。我说那是我的药。她突然哭了，说"小阳，你要把他画得再亮些"。】

　　纸条背面是铅笔速写，模糊的轮廓能看出是俞辰在剑桥图书馆看书的侧影。画纸已经脆化，但右下角的日期依然清晰——正是祁阳母亲去世前一周。

　　手机突然震动，陈星的短信跳出来：【老房子要拆迁了，阁楼里有东西你该看看】。

　　俞辰攥着铁盒站起身，窗外暴雨初歇。一束阳光穿透云层，正好落在墙角那个褪色的小太阳上。
　　伦敦的雨终于停了。

　　俞辰站在泰晤士河畔，手里攥着那个生锈的小铁盒。河面反射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就像十年前在临江美术教室，那个总爱坐在窗边的少年耳钉反射的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星发来的照片：祁阳蜷缩在病房的椅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支素描笔。照片角落能看到半张画纸，上面隐约是俞辰的轮廓。

　　俞辰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回复。他转身走向南岸的画廊，那里正在举办R.Q.的新展《锈蚀的银光》。

　　展厅中央是一幅巨大的双联画。左边是临江精神病院斑驳的墙面，右边是伦敦公寓的飘窗。两幅画中间用细细的银链连接——正是当年那对耳钉的链条。

　　"这是R.Q.老师今早亲自布置的。"助理小声说，"他说...如果有人问起..."

　　"我听到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祁阳站在展厅门口，左耳的银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的白衬衫上沾着颜料，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陈星出院了。"他说，声音有些哑，"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是一个旧信封，里面装着高中时代的美术课考勤表。俞辰的名字后面，总跟着一个"祁阳代签"的备注。

　　"你..."

　　"我找了三天。"祁阳打断他，指着双联画中间的银链，"在精神病院后院的老槐树下。"

　　俞辰这才注意到，银链上挂着两枚耳钉——一枚是祁阳的，一枚是他的。链条中间多了一个小小的银环，上面刻着"YC?QY"。

　　"那天在病房..."祁阳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是故意..."

　　俞辰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他。祁阳的衬衫上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有熟悉的松节油气息。

　　"我知道。"俞辰说，"我都知道。"

　　窗外，泰晤士河波光粼粼。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双联画上，那根细细的银链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极了那年九月，两个少年在美术教室初见时，耳钉相碰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