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知更更

1、第 1 章

　　郑东冉拖着行李箱，炎炎夏日，S市机场的空调似乎并不很强劲，汗水自郑东冉的额头滑下，打在他眼镜的镜片上。他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就听到不远处一声如今算不上熟悉的呼声。
　　“郑老师，这边！”
　　郑东冉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一名身穿茶色衬衫的年轻男人朝他走来。郑东冉眯起眼睛，“啊，宵行，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郑老师。”徐宵行脸上扬起礼貌的笑意，也许是五官过分清冷，以至于这样的笑容看起来仍然有几分疏离。
　　他拿过郑东冉手中的眼镜，将其戴到对方脸上，指尖轻擦过郑东冉的眼角。
　　郑东冉下意识眨了眨眼，视线再次清晰起来。
　　“老师的度数加深了吗？”徐宵行拉过郑东冉的行李箱。
　　“好久没有测了，应该三四百度吧现在。”郑东冉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跟在徐宵行身后，“近视了真的很不方便啊，谁能想到我最开始戴眼镜只是想让自己看着和善点呢……”
　　徐宵行笑了笑，看向郑东冉的侧脸。
　　郑东冉今年过完生日就要35了，不过那张算得上帅气的脸上，皮肤依然紧致，只在眼尾处有些淡淡的细纹。他的皮肤接近小麦色，由于常年打球，身材也比同龄人要好上许多。短袖下的胳膊上布满肌肉，结实的线条看上去力量感十足。
　　“郑老师刚转来我们班时，我们还以为你是教体育的。”徐宵行收回目光，唇边淡淡笑着。
　　“哈哈哈，你们当年竟然这么看我，”郑东冉爽朗地笑起来，“老师真的很伤心啊。”
　　郑东冉的凶狠感大约是来自于那双吊梢眼，徐宵行看着那双眼睛，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高中那几年。
　　他拉开车门将车子启动，让郑东冉上车。
　　郑东冉对着车内的空调如获新生，徐宵行放完行李，看他那样对着空调，忍不住皱起修长的眉，“老师，这样会感冒的。”
　　“没关系，我身强体壮，哪里会这么容易感冒啦。”
　　徐宵行无奈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对了，你跟哥哥联系好了吗？”
　　郑东冉系好安全带，“嗯，其羽明天上午到S市，我们晚上再一起从S市飞E国。”
　　“哥哥特意从E国飞回来接老师吗？”徐宵行指尖紧握方向盘，“你们的关系可真好。”
　　“其羽他就是爱瞎操心。真是的，明明我比他大好几岁，他竟然还把我当小孩看，太没大没小了，是吧？”
　　郑东冉一手撑着下巴靠在车窗上，侧着脸看向窗外不断退后的风景，夏日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脸上，让那双眼睛异常温柔。
　　“不过我跟他都快一年没有见面了，能早一天见到的话也不错……”他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太对劲，连忙干笑着改口，“啊，那个……哈哈、哈……我跟你哥是好朋友嘛，好朋友之间总是要互相帮助的嘛！”
　　“嗯，”徐宵行瞥了眼满脸通红的郑东冉，“说起来，老师这次工签签了多久？”
　　话题被换，郑东冉总算松了口气，“首签签了五年。”
　　“是吗，那到期后，是打算申请永居？”
　　“大概会吧，不过也要看在那边顺不顺利。”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
　　郑东冉因为早起赶飞机，看上去有些累，说了几句就歪着头睡了过去。
　　车子行驶在笔直的林荫道上，夏风吹动树影，细碎的阳光流淌进车内。
　　红灯亮起，徐宵行缓缓踩下刹车。
　　他忽然也感到疲累，将头埋进方向盘上，直到后面响起了催促的汽笛，才再次握住方向盘。
　　·
　　“……师……老师……醒醒……”
　　郑东冉被晃醒，他半睁着困顿的眼睛，面前那人一双漂亮的凤眼眨啊眨，“……其羽？”他揉了揉眼睛，那人僵了片刻。
　　“老师，我是徐宵行。”
　　郑东冉彻底醒了，尴尬地扶正快掉下鼻尖的眼镜，“不好意思，我好像睡得脑子有点发晕……”
　　“没事，到了，下车吧。”徐宵行替他解开安全带，从后尾箱提出行李箱。
　　“我来吧。”郑东冉想接过行李箱，但徐宵行却没给。
　　“学校分配的单人套房在六楼，小区老旧得很，没有电梯。老师已经这么累了，我来提就好。”
　　郑东冉颇为欣慰地拍拍徐宵行的肩，“真没想到当年的臭小鬼，一转眼就这么懂事了！”
　　“老师，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像老头子啦。”
　　郑东冉哈哈大笑，“啊——听其羽说你留在Z大，现在已经是教授了？”
　　“只是助教。”徐宵行纠正。
　　“不要谦虚嘛，Z大的助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当的，我们宵行就是有出息。”郑东冉揉了揉徐宵行的头。
　　两人来到门前，徐宵行看着贴在大门处的通知，上面写着今晚8点到凌晨4点小区要全面停水停电。
　　他满带歉意地看向郑东冉，“不好意思，老师，要不我还是给你在附近开个酒店吧。我急着出门给你接机，没有注意到这个通知。最近好像在旧区改造，动不动停水停电。”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本来我都不想打扰你的，是其羽非说S市可以借住在你家，怪不好意思的——”
　　“没有打扰，”徐宵行打开大门，眼睛亮亮的，“老师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进来吧。”
　　·
　　晚上，徐宵行炒了几碟小菜，两人在饭桌上就着菜又喝了些酒。
　　他们聊了些以前在学校的往事，但多数都是郑东冉在说，徐宵行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给些恰到好处的反应。
　　郑东冉喝得有些醉了，撑着头望着昏黄灯光下的徐宵行。
　　“怎么了，老师？”
　　“没事。”郑东冉露出个醉意醺然的笑，他又忍不住摸了摸徐宵行的头。徐宵行是他漫长教学生涯里唯一一个从事教育事业的学生，虽然毕业后对方就再没回过那个小县城，但多年后见面，却并不感到生分，让他久违地重温了当年的师生情谊，他很开心。
　　“老师。”
　　徐宵行抓住他的手腕，酒气晕成淡色的烟霞，自那白而透的皮肤下显出。郑东冉一愣，抓着他手腕的力气大到有些疼。
　　“怎么了？”
　　两人对视了片刻，空气中流动着让人昏昏欲睡的酒精气息。
　　徐宵行松开手，“快八点了，你先去洗澡吧，一会该停水了。”
　　“啊，好……”郑东冉脑子昏沉。
　　徐宵行起身将干净的衣物与毛巾递过去，看着郑东冉进了卫生间。他在紧闭的门扉前站了一会，正要转身，门内传来郑东冉与人通话的声音，他停下了脚步。
　　「东冉哥，你喝酒了？」是哥哥徐其羽的声音。
　　「唔……晚上跟宵行吃饭的时候喝了些。」
　　「少喝点啦，东冉哥酒量那么差。」
　　「哎呀，你这小子专门打视频过来就为了说我酒量差吗？」
　　那头传来徐其羽的笑声，郑东冉也随后一起笑起来。
　　两人没有章法地笑了好一会，徐宵行告诉自己该去洗碗了，电话那头哥哥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想你，东冉哥。」
　　徐宵行愣住。
　　「明天不是就要见到了。」
　　「可那也还是会想嘛……难道，东冉哥不想我吗？」
　　郑东冉沉默了。
　　徐宵行不受控制地猜想起他此刻的神情，以及即将出口的话。
　　「很想。」
　　原来答案不是想，是很想。
　　徐宵行转过身，走到厨房将水龙头的水量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掩盖了他纷乱的心绪。
　　他机械地把碗碟洗净，但郑东冉却还没有从卫生间里出来，于是他又将冲洗干净的碗筷再洗了一遍。
　　本就苍白的指尖被水浸得愈发白，手上的皮肤都皱在了一起。
　　如此重复着意义不明的行为，直到卫生间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停下动作，走到卫生间门前，拍了拍门，“老师，你还好吗？”
　　门后没有声音，徐宵行转开门把。
　　毛玻璃门“吱呀”打开，徐宵行与跌坐在地上正赤裸着身体的郑东冉四目相对。
　　尴尬蔓延。
　　郑东冉脸一红，“怎、怎么了……”
　　“呃……”徐宵行语塞，“我在外面听见里面“砰”的一声，还以为老师醉酒出了什么事。”
　　郑东冉抓抓脸颊，“刚摘掉眼镜，没注意到浴室的玻璃门关着，就撞上去了，哈哈……还真是有点丢人……”
　　“没事吧？”徐宵行伸手拉住郑东冉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拉起。
　　屋内的光线戛然而止。
　　徐宵行打开手机的电筒，时间显示19.40分。
　　“好像是提前停电了。”他扭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水暂时还没停。”
　　他转身看向郑东冉，手电筒的光就那样直直照在□□的郑东冉的身上。
　　“呃，对不起。”徐宵行把手机放在了洗手池上，好让光线别再往不该照的地方照。
　　“没事。要不……”郑东冉出声，“一起洗吧？”
　　“啊？”
　　“洗澡啊，”郑东冉拉开浴室的玻璃门，“待会连水也停了怎么办。”
　　徐宵行愣在原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黑灯瞎火的，两个大男人，你别嫌弃看见的是老师这种硬邦邦的身体就好了。”
　　怎么会嫌弃。徐宵行轻声答道：“好。”
　　浴室里郑东冉打开了花洒，徐宵行解开衬衫扣子，褪下长裤，踏进了隔间。
　　卫生间空间有限，分给浴室的地方更是狭窄。
　　两人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自上而下，徐宵行目光随着那水流一路跟随到了郑东冉的身上。那具锻炼有素的身体被水冲刷着，水珠蜿蜒向下，落在那强健的腰际，又在腰窝处打着旋，滚落到挺翘的臀峰，最后在重力的牵引下坠向地面。
　　郑东冉背对着徐宵行，他关掉花洒，按下沐浴露后，回身给徐宵行让了半个身位。
　　徐宵行站在阴影中，只伸长手臂，绕过郑东冉的胸口，探向沐浴露前。他的胳膊擦过郑东冉的皮肤，手臂痒痒的。
　　徐宵行把身体往阴影里撤了一步，他很庆幸郑东冉此刻没有戴眼镜。
　　郑东冉笑了笑：“你缩那么远，能淋得到水吗？”
　　“太挤了……”徐宵行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哑了。
　　“过来点吧，老师又不会吃人。”
　　徐宵行挪了一小步，视线流连在那紧实的下半身上。那里湿漉漉的，还沾着些乳白色的泡沫。
　　“老师……”
　　郑东冉刚要回头，腰两侧却被人按住。
　　“唔……”他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这样的接触让他有些尴尬，“宵行，你不要这样抓着老师的腰，好痒……”
　　身后徐宵行半晌没说话，他纳闷地回望，可徐宵行整个人都被黑暗笼罩了。
　　“……冲水吧。”
　　腰部的压迫感消失，是徐宵行放开了手。
　　郑东冉不明就里地转开花洒，水流缓缓落下，浇在两人身上。他将身上的泡沫冲净，转脸看向正微闭双眼的徐宵行。
　　“我洗完了，你还要再冲一会吗？”
　　徐宵行睁开眼，点了点头。
　　郑东冉拿着干净的衣物出了卫生间，逼仄的卫生间终于只余下徐宵行一人，他如释重负，靠在墙上兀自喘息。
　　余光瞥见脏衣篮中郑东冉换下的衣裤。
　　鬼使神差地，他走向脏衣篮，用颤抖的手翻出那条深色的内裤。他将内裤放在鼻前深深闻了几下，郑东冉的气息将他包围，他感到口干舌燥。
　　身下的渴望再也无法克制，他抓起内裤，裹在自己的肿胀上，贪婪地上下滑动起来。
　　“老师……”他低声喊着，沉重的呼吸在浴室里反复回荡。
　　.
　　徐宵行出了卫生间，郑东冉正在一片黑暗中看手机。
　　他平复了心情，尽管屋内很暗，他仍旧担忧是否会被对方看出端倪。
　　“老师，今晚你睡我屋吧。”他声音里还有些事后的沙哑，“做饭前我开了空调，趁着现在还有冷气，你怕热就早点睡吧。”
　　“啊，那你睡哪？”
　　“我睡沙发就行了。”
　　“这哪里行，天这么热！”郑东冉打开手机的电筒，走向徐宵行，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一起睡就好了，我睡觉很沉，应该也不打呼噜。”
　　徐宵行看着被握住的手，双腿不由自主跟着动了起来。
　　自己的房门被推开，凉意扑面。
　　“真不错，还很凉快。”郑东冉坐到床上，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不过，你得把靠墙的位置给我，我热了还可以贴着墙壁乘乘凉。”
　　徐宵行觉得郑东冉大约是在笑，于是也轻笑道：“好，老师想睡哪都行。”
　　.
　　夜里，郑东冉很快就睡着了。他对着墙，徐宵行面对着他。
　　听着那平稳的呼吸，徐宵行有一瞬间的错觉，放佛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同床共枕。
　　“老师……”他辗转难眠，低声问，“你睡了吗？”
　　郑东冉没有回应，徐宵行往前靠了靠。
　　他把脸以极轻柔的力道贴在郑东冉宽阔的背上，鼻尖萦绕着他闻过无数次的沐浴露的香气。
　　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个牌子的沐浴露如此好闻。
　　他小心翼翼伸手，环住了郑东冉的腰。郑东冉的体温似乎比他要高些，隔着薄薄的布料，一点点渗入他的皮肤。
　　老旧小区的夏夜，尚能听见许多的虫鸣。那些声响并不聒噪，与偶尔驶来的汽车发出的引擎声比，更是微不足道。
　　徐宵行一点点收紧手臂，两人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感到心中某团火焰时隔多年再次燃烧起来。
　　“太狡猾了，老师……”徐宵行在郑东冉的后颈印下一个清浅的吻。
　　他明明早已不再幻想。
　　可就在他的生活即将如一潭死水时，郑东冉又再次在那沉滞的水里扔下了顽石。
　　卑劣的欲望再次躁动。
　　再做一次梦吧……
　　徐宵行这样想到。
　　他贴紧郑东冉的背，感受那背部肌肉随着呼吸耸动起伏。略高的体温让他觉得滚烫难捱，战栗不已。他一手抚慰着自己，一手探向郑东冉的前胸。
　　洗澡时误碰的触感再次袭来，这种置身梦境般的虚幻幸福让徐宵行陶醉难当。
　　他一遍遍舔舐着郑东冉的脖子，“老师……啊……”声音近乎恳求，“想/要/你……”
　　“求你了……”
　　“——好喜欢你。”
　　掌心一片温热，他有些失神。高巢过后的空虚，让那份渺茫的幸福显得格外可笑。
　　黑暗中，徐宵行无声牵动了嘴角。他抬手看着满手的污浊，那浓稠的液体在夜色中泛着白。
　　一片不足挂齿的白。
　　·
　　第二天，徐宵行少见地睡过了头。当他惊醒时，郑东冉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坐在客厅喝着茶。
　　“醒了？”郑东冉放下茶杯，“早餐在那边的桌上，用昨晚的剩饭熬了点粥。”
　　徐宵行看着放在玄关前的行李箱，声音喑哑，“老师要走了？”
　　“是啊，其羽快下飞机了。”
　　“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麻烦啦，我已经叫了车，”郑东冉起身，摸摸徐宵行的头，“待会你不是还有课吗？好像是昨天说的。”
　　他指尖勾起徐宵行额前的碎发，将它们往后拢了拢。
　　“车来了，老师走啦？”
　　“……好。”徐宵行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他怔愣着看郑东冉拉起行李箱，冲自己扬起笑容，挥了挥手。
　　“再见，宵行。”
　　“再见，老师。”
　　然后，门被轻轻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