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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异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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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异类。
虽说是异类,却不是表示自己有多么特别的存在。
我只是一个行走于浩瀚宇宙间一粒微乎其微的尘埃。
尘埃有多普通,多随处可见,我便有多微不足道。
那么有人就说了,与宇宙、与自然界相比,每一个物种都是这样的,你“异”在何处?
说的不错,与一个庞大的集合相比,里面任何一个元素如何变化,对整体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
就比如一场天灾带来的伤亡,抛去情感去计量,这场天灾带给整体活物的,只是一个死亡数字。
因为与天灾,或者说与自然相比,一切都太渺小了,如同尘埃一样渺小。
那我们把单位放小,放到一个物种上。
一个物种中的每一个单位,在一整个物种当中,亦是如牛毛中的一根毛,哪怕这根毛掉了,牛也不会变成无毛牛。
既然我于群体,如牛与牛毛,那何来异类之说?
那么也有人听过,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之说吧。
所以我是异类,是相较于群体而言,那么同为群体中一员的你又何尝不是一个异类呢?
前面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说教,只是说明一下我自称异类的缘由。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一个异类的呢?
明明与周围的物种一样,披着一张相同又不同的皮,在芸芸众生中按照既定的轨迹驶动。
所以我也找不到答案,当我发现时,已经是了。
如何形容我自己,你可以想象成一个类似于球的东西,外面裹着一层茧,茧的里面有一层壳,再里面那就需要人细挖了。
但我不会让人细挖下去的,因为我很清楚,我是一个异类。
当然也有人挖的深一些,准确来说,是我自己在自己的茧上剥开一个口子,茧里面的壳上开了一个洞。
我是一个异类,但我不是没有亲近的人,亲近的人我愿意打开我的武装,欢迎我爱的人。
只是不同的人开的口子的位置不一样,有的只有一个且只能走这一个入口与通道,有的却可以走很多条入口与通道。
但总有人因为你开了这道口子后,反过来让你受伤。
所以只好将口子缝缝补补。
当遇到的需要敞开口子的人多了,那么后来需要缝缝补补的口子也多了。
有的口子甚至在扯开与缝补之间反复横跳。
但我知道,我扯开口子就要做好后期会缝补的准备。
同时我也知道,我敞开的这么多口子,几乎没有人能挖的再深一些了。
因为我的茧和壳子破破烂烂,同样在我身上努力深挖的人看不到的是,我的内里与外面同样的破败不堪。
茧和壳子包裹的不是什么罕有的物什,不是什么值得满足你好奇心的东西,而是在外面茧与壳本就完好无损时,就已千疮百孔茧与壳。
层层叠叠的茧与壳中包裹着一颗不起眼的心脏。
我是一个异类,是一个有心脏的异类。
世间万物都有“心脏”,这是我们感知外界的所依存的东西。
而我这个异类的心脏也如同茧与壳一般,疮痍满目。
我能成为异类不是因为我有茧与壳,而是我发现我是异类才有的茧与壳。
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像其他的物种一样,不在依附于茧与壳,可以走在阳光下。
每当我打开口子时,我就会因这道口子而受到伤害,我的身体就会坏掉一部分。
每当我想要靠近阳光时,阳光就会灼伤我的身体。
我好像不配生活在阳光下……
甚至我的内心都不接受我自己。
在我还没认识到自己是个异类时,我是见过阳光的。
在我还没意识到自我意识这一概念时,我满眼看着这个世界与自己,我觉得我与这个世界就是一部分,甚至开始逐渐地接受自己。
现在我发现我的确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是个异类对世界造不成什么影响,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四季依旧春夏秋冬。
而我的存在可有可无。
并不会因为我是一个异类,环境就会因我而改变。
我渺小到不如一粒尘土,落地时供养万物,风起时卷起尘土可迷人眼。
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异类。
我好像从没被任何人所喜欢、所接受,我从没做成功过任何事,我想做的事也从不被认可,我的任何想法都会被驳回,难道是我的一次突发奇想,就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后果?不然为什么我周围看不见的、那些所谓与我外壳包装相同的同类们,在我终于有所想法时开始逐一出现,让我刚刚稳定的心脏又一次鸡飞狗跳了起来?
可是我拥有了外壳,外壳的外面包裹了一层茧,我好像还是没有被接受。
也对,我是一个异类嘛。
我是一个听惯了“道理”、“鸡汤”、“接受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与他人不一样怎么就不是你的优点,你是特殊的,与众不同”的异类。
可是我还是没有做到接受自己啊?是我的心脏不够强大嘛?是我那里做的不对吗?
……
既然如此,我破开我的壳与茧,没有它们的保护,拥有一副残破的身体与心脏又如何?
阳光又没有说我不配站在阳光下,那么站在阳光下又如何?
阳光只是会灼伤身体,又没有灰飞烟灭,哪怕这一刻我恐惧被灼伤,只要我一点一点的尝试,我可能会发现它灼烧的不是我的□□,而是我自认为不配得感的心脏,所给我的□□的外表、茧与壳的最里面、覆盖上的一层如衣服般的膜。
抛去茧与壳,烧掉包裹最后的那层膜,我站在了阳光下,那么穿上那层膜,包裹上茧与壳我,我就没站在阳光下吗?他们分明都是我。
有人说要接受自己,我想我知道我要接受自己是个异类,那么这时我才发现,我只是知道,但我却从来没有接受过自己。
有没有那层膜,我依然是我,只是我选择了用茧与壳武装自己,用对了,是保护,用错了,就成了屏障。
我看到的我由你内心所控制的世界,我自认为的世界,是隔着一层膜看到的世界。
那么我是一个异类,在外人看来,与他们外形一样的我真的是一个异类吗?
我,真的不被这一整个世界接受吗?
所以当我决定抛却一切站在阳光下时,那层膜骗了我,我的眼睛骗了我,甚至我的心脏骗了我。
我,骗了我。
我是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我是一个异类,与我接触过的、和我外壳长得一样也是异类,我们这一个群体都是异类。
那我们这一个群体反而不就是同类了吗?
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颗心脏,都有不同程度的创伤,都包裹着茧与壳。
茧与壳保护着我们不受伤,我们依靠它,但我们不该被它,甚至多出来的那层膜所束缚。
在我还没接受自己是个异类时,茧与壳给我提供保障,给我时间,空间去弄清楚,只有我不接受我,只要我走出来,万千世界,总会有接受我的。
而我这个异类,不也是万千世界中的一员吗?
万千世界的一小部分,即使再微不足道,就不在万千世界中了吗?
我是一个异类。
与我外壳相似的你,于我、于他、于他们就不是了吗?
我们的心脏不同程度的迷惑着我们将茧与壳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包裹到连我们本身都迷失了自己。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群体中的个体都会有差异性。
那么这个差异性不就是专属于我的独特性吗?
我是一个异类,但我不是批量生产的机器。
可能在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跟那些机器没有区别,有时可能还不如那些机器。
那么这个时候我允许我在自己的茧与壳里休息一下,接受了我自己的我没有逃避,没有退缩。
因为我与那些承载着他人心脏的机器不同的就是,我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心脏,我拥有这副可以让我休息,让我有缓冲的茧与壳,而机器没有。
我发现曾经的我只关注自己是一个异类,没注意到我们这一个群体都是异类。
我总是关注着我与他人的那一点不同,这点不同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我总是关注着别人有而我没有的东西,反而忽略了那些我拥有的东西。
最后的最后,我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了自我,那些我曾拥有的东西不是被尘封,就是被抛弃。
我连我本身就拥有的东西都弄丢了。
当我不在执着于那些我不曾拥有的,我发现我拥有的,他人也不曾拥有,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也会因为我拥有而他们没有,而努力去够我拥有而他们没有的东西。
够到了,他们也拥有我所拥有的,没够到,会不会也会丢失了本我?
那么又有多少异类因为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迷失了自己,将自己的壳与茧越裹越厚,壳的里面还是壳,茧的里面还有一层茧,一个保护自己的东西,终成了束缚自己的牢笼。
而迷失自己的异类,给自己戴上了镣铐,困于这方寸之中。
你看到的也只有这方寸之地的东西,真正外面的事物被你周身的天然屏障隔绝。
你锁在牢笼中,低着头,蒙着眼,你抛却了思想,抛弃了感知,抛却了一切,任由那副外壳跟着所谓的群体走在路上。
而你的那颗心脏代替你控制着你的这副外壳,他告诉你壳里是最安全的,只要你在壳里就不会受伤害。
但真的是这样吗?
壳可以针对不同想要接触过的异类打开不同程度的口子,而你缩在壳里,你没有因为这些口子受过伤吗?
即使你包裹了一层又一层,伤害过你的口子仍旧在。
你总会因为这道口子而疼痛的。
我是一个异类,我不完全相信杀不死我的终会使我强大,因为被“杀”过后,也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自舔伤口,从此见过与之相关的事物缩起来躲得远远的。
在我抛却一切束缚与枷锁之后,我发现固步自封只会让自己的世界越来越小。
我是一个异类,就靠着与我有相同外壳的同类的这点不同,才是异类。
我接受了我是一个异类,这是我存在于这个浩瀚宇宙间,与同类之间相比特有的标志。
我站在阳光下,阳光灼烧着那层膜和我的□□,我没有死亡,我重获新生,我拥有了灵魂。
我的心脏变成了心,我走出了茧与壳,眼前的是山川湖海,江河万里。
我与那些曾与我有相同外壳的同类相比,我成为了异类中的异类。
但现在即使我在壳中休息时,我不再惧怕让人发现我是一个异类,不再惧怕阳光。
心有阳光,即使在壳子里这一隅,也能被照亮。
宇宙间我再渺小,我再微不足道,就是因为这样,我不再局限于这个群体,因为我一直被这个宇宙所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