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无一夜》愚人移山

1、第 1 章

　　“方姐，这画怎么处理。”助理从角落里发现一副落灰的油画，吹了吹上面的灰，举起来，询问着画室中央穿着灰色大衣的女人。

　　毕业之后，我独自在这个工作室里完成了很多作品。随着名气越来越盛，这个狭小的、一年四季唯有夏季才能照进来些阳光的画室已经不能满足我的需要。
　　我物色了一个更宽敞、更亮堂的地点，掂量掂量自己钱包的重量，确信它已经足够支付这个完美的新画室的费用。
　　“搬家！”

　　搬画室的当天，我在旧画室里点了一根烟。
　　这不能责怪我。众所周知，艺术家总需要些陋习排遣郁闷或寻找灵感，抽烟、酗酒已经是最无伤大雅的了。
　　看着这个承载青年创作时期的地方一点点变空，我总免不了伤春悲秋一下。

　　助理忽然的声音，把我从记忆拉回到这个现实的灰扑扑的房间里。
　　我闻声望去。油画框落上了满满的灰尘。刚刚助理一吹气，把上面的灰尘激得乱飞，呛她直咳嗽。
　　尽管灰尘依旧多，但还是能显现出画框下一个男人的身影。

　　我交代了所有画的去处，唯独忘了被我丢在角落的它。
　　或者说，我不敢回忆起那一天，故意地选择了遗忘。

　　那是高考前的夏天，五月底，即将六月份。
　　这件事和高考并无任何关系，但是后来的岁月里，我一提起它就必定提起高考来。
　　可能因为高考这个节点太过特殊，足已给任何事情添加些神奇的色彩。

　　前一段时间刚刚公布了校考的成绩。我的校考成绩单不出意外得格外漂亮。
　　不幸的是，我的高考模拟成绩单相当得不漂亮。
　　人是很难十全十美的，拥有了无与伦比的绘画天赋，失去一点小小的成绩，哦不，智商，是很正常的。
　　看着改完错惨烈得像是前线受伤的战士一样的试卷，我这么安慰自己。
　　最终，我丢下试卷，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显然，自我安慰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毕竟，我并没有什么无与伦比的绘画天赋，只不过肯在画室里比别人多吃点苦头罢了。

　　“出去散散心吧。”我的班主任这么对我说。
　　我同意了，但没有离开学校太远。万幸的是学校附近就有一个环境不错的生态公园。

　　我沿着河边不停地走。
　　时近六月，河边长满了高高的芦苇，遮得人看不清哪里是河岸哪里是河面。
　　我不敢作死，只敢走在切切实实的小路上。

　　生态园里没什么人，我拿出在学校偷偷藏起来手机，正打算来首昂扬的音乐激励一下自己。

　　“砰。”芦苇荡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奇怪到我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能在那里造成这样的声音。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又离芦苇荡远了几步。

　　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
　　呸呸，我不是猫，我也没被害死。
　　我犹豫了片刻，就被自己内心的好奇驱使着靠近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双手扒拉开茂密的芦苇荡。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活色生香的画面——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泡在水里。

　　我瞪大了双眼。才十八岁，以往天天泡在画室、教室的我，哪见过这等场面。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但是还有句老话说得好，好色乃人之常情。
　　我的视线控制不住得往他身上飘，瞟到他精壮的腹肌就被烫得收回目光，再瞟到他漂亮的脸庞又……
　　等等，他是在水里是吧！

　　“喂！你怎么在这，是上不来了吗？”我终于意识到不对，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在大夏天泡在长满芦苇的河里。
　　除非他是溺水！

　　那人用着带着懵懂，似刚出世的婴儿一般的眼神看着我，嘴张张合合，似乎在尝试着说话，终于发出了一句像才学说话的声音，“你是人吗？”

　　苍天！我不是人是什么。我都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难不成还能是鬼？
　　想到这，我打了个激灵，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一个鬼魂来索我的命。
　　十八岁的我，还在青春叛逆期很正常吧。我下意识地怼：“我不是人，你是人？”

　　“我不是人。”他眨着那双眼睛，似是婴儿的动作，但放到他这个成年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诡异，“我们是一样的吗？”
　　他兴奋起来，四肢并用地从水里爬了出来。

　　这时候的我才知道，他不只光着上半身，还光着下半身。

　　我内心一凉，几乎确认了自己遇到了变态。
　　其实，这个时候我应该尖叫跑开，再打报警电话把这个变态抓起来。
　　但是不是说了吗？好奇心害死猫。
　　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失去智商的表现，作为一名艺术家或者说未来的艺术家，就应该保持好奇，保持愚蠢。
　　我对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好奇。
　　“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东西？”

　　“东西？我不是东西。”他沉思一会，然后说了比刚刚所有的字句都标准的两个字，“蜉蝣。”
　　“他们叫我蜉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