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贫穷大佬的那些年》宋渡檀

58、拼命

　　傍晚，阴沉的天色笼罩。

　　程淮刚跟林临通完话，沟通最近调查的进度，又看了一阵书，望了望暗下来的天色，看见空荡荡的客厅，不禁暗想：“终究还是坚持不了多久。”

　　他觉得心中有些烦躁，推着轮椅到窗边，准备透口气，门却被人一脚粗暴踹开。

　　几个满身戾气的男人闯进来，手里甩着账单和木棍，凶神恶煞地看着他：“程总，好久不见啊！我们雷老板喊我们哥几个来看看，您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还有，什么时候可以还钱？”

　　程淮沉下脸：“我不认识你们，出去。”

　　“哟呵，程总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认识我们了，可我们认识您。”几个男人一步一步逼近，桌上的水杯被扫落在地，碎片四溅。

　　“出去，否则我报警了。”程淮握着轮椅扶手，眼神冷沉，他悄悄把手机压在腿上的毯子里，飞快敲下几行字发了出去。

　　他心里清楚，雷老三是个狠角色，曾经几次在商业竞标会上输给了自己，一直心有不满，常常故意抹黑，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雷老三单子这么大，敢私闯民宅，造假账单来挑事。

　　几人看眼前的男人丝毫不畏惧，有些生气，哪个见了他们不是吓得瑟瑟发抖的，今天他们势必要给这小子一些教训，所以手上动作幅度愈发大，把桌上的水杯全部打砸了一遍。

　　程淮握紧轮椅的扶手，指关节绷得发白，脊背笔直僵硬。他眼神冷沉，可是下半身却毫无力气，双腿死死钉在轮椅上，无法起身，无法逃开。

　　带头的人冷笑着，故意俯身，手掌猛地拍在轮椅扶手旁，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程总，您当年可是风光无限好啊，现在坐在这儿算什么？还敢装清高？”

　　“哼，雷老三还是这么怕事，不敢出面，只敢喊你们一群外包的来！”程淮嘴上讥讽着。

　　几人一听，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是外包的，看到眼前的残废这么嚣张，想着一定要先给他一个教训，刚要动手，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黎朝朝提着大包小包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

　　“你们干什么！”她声音冷厉，几乎没有犹豫，快步冲上前。

　　几个壮汉回头，见是个女人，哈哈冷笑：“哟，这又来了个送上门的？要替他还钱吗？”

　　“我不欠你钱。”程淮淡淡提醒道。

　　“哼，欠债还欠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赖账。”说完，抄起一棍子朝着程淮头上打上去。

　　看着那人挥起棍子劈头盖脸朝着程淮砸去，黎朝朝猛地推开挡路的椅子，挡在程淮轮椅身前，整个人死死护住他，棍子疾速来不及收，黎朝朝硬生生结实地挨了一下。

　　“嘭——”棍子结结实实打在黎朝朝肩头，传来骨头似乎要裂开的声响。

　　黎朝朝闷哼一声，肩膀猛地一沉，鲜血顺着衣袖直流下来，却死死拦在程淮面前，纹丝不动。

　　程淮怔了怔，他平静的心口，忽然像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泛起了很大的涟漪。

　　“滚开！”其中一人怒骂，伸手去扯黎朝朝。

　　“放开她，你们冲我来。”程淮眸光一寒。

　　黎朝朝死死抱住程淮：“谁敢动他！”

　　几个男人见状冷笑，眼中透着凶光：“好丫头，有点血性！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欺负你一个小丫头，我们老板说了，程淮今天必须要吃点苦头！所以，你识相地赶紧滚开。”说完，一人伸手拉开黎朝朝，另外一人狠狠一脚将程淮的轮椅踹翻在地。

　　“砰——”

　　轮椅失去平衡，猛地倾倒在地。程淮身子随着惯性摔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肘擦破，痛意蔓延，可他的眉眼却冷得像结了霜。

　　他静静仰望着天花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些人，不过是狐假虎威的打手。他心里算得清楚：他们不敢真下杀手，只敢借势欺凌，吓唬自己，让自己出丑。

　　——他不慌。

　　甚至在心底冷冷盘算着，要让背后指使的人，为这一脚付出成倍的代价，这也是为什么没有报警的原因。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黎朝朝的反应。

　　就在轮椅倒地的一瞬间，黎朝朝眼神骤然一厉，环顾四周，猛地从碎了一地的桌脚旁抓起一把新菜刀，这是她昨日新买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此刻刚好派上用场，只见黎朝朝手背青筋暴起，虎口死死扣着刀柄。

　　“别碰他！”她吼得声嘶力竭，眼角的血丝骇人，“再往前一步，我们就全部同归于尽！今天谁再敢动他一下，我就割谁的喉！”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骤然浮现起前世程淮被人杀的场景，以及后来，程淮被葬在高山墓地，周围凄凉一片场景，让她心中痛苦不已。

　　她胸腔里那股压抑许久的痛意被彻底撕开，眼眶发红，泪水在眼底打转，却死死咬住牙关，整张脸狰狞得几近失控。

　　她是真的不怕了，甚至带着一点疯魔的狠意。她猛地挥刀，刀锋划破桌面，溅起木屑的那一刻，几个男人心头一颤。

　　“谁敢碰他，我就宰了谁！”

　　她的声音嘶哑、狰狞，整个人像被撕开理智的疯子，杀意喷薄而出。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偏偏笑得冷厉，像是彻底疯魔了。

　　看着黎朝朝双手颤抖着站在自己眼前，带着要咬碎一切的狠劲儿。

　　程淮的眼神微微一颤，他一向料定人心凉薄，算尽一切后路，却唯独没算到，除开死去的李霜儿，有人会如此不要命地扑过来，替自己挡下所有风雨。

　　她真的就是李霜儿吗？

　　几个人被吓得一愣，本能地后退半步。可他们仍硬撑着骂：“疯女人，别装神弄鬼！”

　　黎朝朝冷不丁抬手，刀锋朝着一个男人砍去，险险割到皮肤。

　　她彻底疯了似的扑上前去，双眼通红，声音沙哑嘶吼：“来啊！躲什么！”她整个人气势如同疯虎，不顾鲜血淋漓的伤口，手里的刀握得死紧。

　　那股狠劲儿，让几个男人眼底都闪过一瞬怯意。他们不是没见过狠人，可像她这样疯了似的、完全不顾后果的女人，却让人心里发毛。气势上的压迫逼得他们愣在原地，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不是□□，不想闹出人命。

　　“妈的，死丫头，算你狠！”有人骂骂咧咧，强撑着狠话，可脚步却开始往后退。

　　几人对视一眼，终究不敢硬来——要是真闹出人命，他们背后的人也不会轻饶。最后只能恶狠狠甩下几句威胁：“哼，今天算你们走运！下次可没这么容易！”

　　砰——门被重重甩上。

　　寂静落下。

　　几个人走后，空气里仍弥漫着血腥气和碎玻璃的锐利味道。

　　黎朝朝跪坐在地上，整个人还在颤抖，刀仍紧紧攥在手里，掌心渗出血来，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双肩上下起伏，眼神空洞又狠厉，像还困在刚才的情景之中。

　　程淮看着她眼底那股疯魔般的狠意，心头猛地一颤。

　　程淮伸手，轻轻扣住她的手腕，缓缓把那柄刀压下，语气冷静而坚定：“够了，他们走了。”

　　黎朝朝怔怔盯着他，眼神里的光突然一颤，下一秒，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扑进程淮怀里，死死抱紧。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脸埋在程淮颈侧，哭得声嘶力竭：“我以为你又要死了……我不要再看你死一次……我不要……”

　　程淮一瞬僵住。他平日的冷漠和坚硬在此刻被这句话狠狠击中，胸口掀起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下意识抬手，拍了拍黎朝朝颤抖的背，声音压得极低：“别哭了，我没事。”

　　在昏暗的房间里，黎朝朝哭得更狠，泪水混着血渍打湿了程淮的衣襟。她紧紧攥着程淮的衣袖，像是害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

　　程淮虽然依旧神色冷淡，却伸手圈住了她的肩膀，任由她在怀里泣不成声。

　　程淮垂着眼，脸色依旧冷漠，唇线紧抿，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可心底，却翻涌起难以遏制的悸动。

　　除开年少时的李霜儿，他一向不信任任何人，身边所有的关系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亲情、友情、爱情，包括陪了他一阵的李霜儿，最后却离开自己，她真的是李霜儿吗？可如果不是，
　　此刻，自己被她这样死死抱着，被这样不顾一切地保护着，他的心竟生出了一种久违的……依赖。

　　程淮喉咙微微发紧，手指轻轻落在黎朝朝满是血的肩膀上。

　　“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何她确实跟之前的王拂判若两人？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我觉得如此熟悉……”

　　思绪翻乱，几乎要冲破他一贯冷硬的外壳。

　　他最终没有推开，只是静静任由黎朝朝抱着自己。心底那份被人视为珍之重之的感觉，悄然发芽，像一簇不该出现的火焰，烫得他呼吸一滞。

　　冷漠的神色之下，程淮眼底浮上一丝罕见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