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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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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近北,比宁市海市都要冷,温度和北京差不多。
走出机场大厅,李弥言叫的车也到了,寒风刮的人脸颊生疼,空中飘下细碎的雪粒。
冼霜偏头瞥向窗外景色,模糊的车窗映出青年俊秀帅气的面孔,他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纤细,骨节凸出,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蒂芙尼男戒。另一只手放在身边,微微曲起,被比他大一圈的手掌握住。
李弥言还没从飞机上缓过来神,目光一直落在冼霜身上,冼霜背对着他看风景,他就盯着冼霜贴着脖颈的头发。
看了会,忽然低头,看向交叠握着的两只手,唇角微扬。
李弥言家住在江城中心区域,看江大平层,单平米价格比冼霜北京的房子不遑多让。
许久没回来,屋里却纤尘不染,这得归功于李弥言每周叫的上门保洁。
“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改天去买。”
李弥言把唯一一双拖鞋放在冼霜面前,自己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
看江平层全屋地暖中央空调,并不冷。
冼霜没有谦让,脱了自己的鞋子穿上那双lv压花男士拖鞋。
迈出的第一步像是正式踏进李弥言嘴里轻描淡写带过的从前。
目光扫视着宽敞客厅的布局,随后,视线凝在一整面的紫檀木书架上。
李弥言以为他对那些藏书感兴趣,牵着他的手走近,转过头想问什么时忽然发现冼霜拿起书架上的相框,对比似的举在他旁边,眉眼含笑,半是调笑半是夸张地赞叹道:
“哥从小帅到大。”
李弥言没说话,宠溺温柔地看他。
许是回到阔别已久的地方,压在心底试图忘记的陈年往事在下飞机后就频繁扰乱他的心绪。
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依然不可避免生出一些游走四肢百骸的疲倦。
可当冼霜拿着他大学时候的照片笑盈盈地看着他时,他又觉得,带冼霜回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而冼霜似乎也看出了他对这个地方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抗拒,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张照片,一句话,为李弥言前二十多年不完美的江城记忆划开一条分水岭。
“谢谢。”
李弥言伸手为青年拂了拂耳边的碎发,冼霜轻轻笑着,偏头用柔软的脸颊在温热干燥的掌心中蹭了蹭。
李弥言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渊井,虎口轻轻托着他的头,四指却扣住青年的脖颈,带着强势不给任何退让的姿态,靠近低头。
冼霜在短暂怔愣过后就反应过来男人要做什么。后颈被大手扣住,完全不给逃跑的机会,头顶白炽灯明晃晃照着,光影打在李弥言高挺的鼻骨和面中,又是一场惊为天人的视觉享受。
冼霜抿了抿艾特,眼里盛满生动的笑意,微扬起头,送上柔软的唇瓣。
“嗯……”
后颈的手顺着脊骨滑落,粗壮的手臂揽住不盈一握的纤腰,冼霜彻底跌入他的怀里。
李弥言半垂眼睛,深情凝视着面容绯红的可爱男友,一边加深这个吻,一边用舌尖勾着冼霜发出暧昧黏糊的喘息。
鼻尖蹭在颧骨上,压着皮肉磨了磨。忽闪的眼睫如同热带雨林中扇动翅膀的蝴蝶,在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刮起一阵龙绝风。
“家里没有东西……”
低哑地声音响起,冼霜舔了舔水润的唇,抬眼与他对视。
两人瞳孔中燃烧着情欲的火焰。
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人类是一个很神奇的生物,他们对想做的事情总是很执着,甚至发明出许许多多,不一样过程,但同样能达到目的的方法,令人叹为观止。
第二天两人出发去墓园祭拜陶白清夫妇。
因为外婆喜欢玉兰花,所以两人带了一束玉兰花放在墓碑前。
漫天风雪中冼霜看见石碑照片中互相依偎的一对年轻男女,女人温婉大方,嘴唇和李弥言很像,靠在男人西装肩头,幸福的微笑。
男人文质彬彬,脸上充满喜悦。
在照片的下方,是两行并齐的字。
陶白清先生,曲恩静女士之墓。
冼霜转开视线,落在单膝跪在墓碑前的李弥言身上。
他三年没回江城,自然也没有来看过外公外婆,现在要说些什么,似乎无从可说,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冼霜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伸手搭在李弥言肩膀上。
李弥言轻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反手握住冼霜的手腕,和他十指相扣,和陶白清,曲恩静说:“外公外婆,我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冼霜也单膝跪下来,柔声道:“外公,外婆你们好。我叫冼霜。是李弥言的……男朋友。”
……
天空飘着雪,地面浅浅覆盖一层雪白。
墓园门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穿着厚实的棉服拿着笤帚清扫。
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两个相貌出众的青年走出来,问候道:“雪天路滑,注意安全。”
冼霜和李弥言朝大爷微笑颔首,并肩走了出去。
从墓园驱车离开,两人先去商场采购东西。
首先是拖鞋,其次是羽绒服,卫衣,冼霜没有带衣服过来,所有的东西包括贴身衣服都是现买。
他还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而只要是李弥言觉得好看的,冼霜喜欢的,李弥言刷起卡来眼都不眨。
导购看了一场现实版本的bl旷世爱情,主角不仅帅得人神共愤,还跟个钱袋子似的爆金币,一时间嘴角想落下来都很难做到。
等人走后,她收起地址和身边同事激动讨论,同事“嘶”了声,若有所思道:“那个男生瞅着好像有点眼熟。”
导购惊讶转头:“不会是明星吧?”
同事摇头道:“不能。如果是内娱明星,长成他俩这样还不火简直天理难容。”
“我想想……是在哪见到过呢那个男生……好像是……好像是……微博热搜!”
“对!微博热搜!他上过热搜,好像是个画家!”同事脑袋灵光一闪,想起来:“不过身边男的好像不是这个吧?”
冼霜和李弥言压根不知道他们走后,店里围绕他俩展开激烈的八卦。
两人中午吃的浙菜,清淡为主。
吃完饭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开车回家。
门卫提醒道:“李先生,您母亲来了。”
李弥言目光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神色冷淡:“我知道了。”
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库,开门下车前,冼霜解开安全带,探身越过中控台,在李弥言冷峻的侧脸轻轻一吻,温柔笑道:“我在呢,哥。”
李弥言没有说话,但目光柔和几分,周身也没有冷的吓人的气息。
A栋42层,一个挽着披肩,穿着杏黄色中式长裙的女人身段窈窕高挑,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身后,细长如同天鹅一般优雅的脖颈佩戴一条圆润光泽的珍珠项链。
而站在她半步身后的男人西装革履,腰背挺直,鬓角斑白的头发为他添了几丝岁月沉淀的斯文。
电梯打开的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
“李弥言,三年不见,跟父母连句问候的话都不会说了吗?”
从底下车库开始到电梯里,每一处都有暖气,李弥言脱了外套搭在臂弯,只穿着一件雪白的T恤,领口呈V形,锁骨性感而笔直,正中间垂着宝格丽的钻石蛮腰项链。
“有什么事吗?”李弥言走出电梯,平静问道。
“……”
陶静文凌厉的目光先是在他身上扫视一圈,随后打量似的落在冼霜身上,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有志气,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江城了。”
李弥言没有说话,冼霜倒是礼貌问候了一句:“叔叔阿姨好。”
“你好。”
陶静文看不上同性恋,也看不上跟在自己儿子身边这个年轻的男生,回应他的问候不过是她的教养和体面。
说了一句后,便继续把矛头对准李弥言:“在外面三年怎么也玩够了吧?”
“母子没有隔夜仇。我已经为你挑选好了一位家室清白,和我们家门当户对的姑娘,你有时间去见见,培养培养感情。”
李弥言问道:“怎么培养?我不喜欢女人。”
“你玩了三年还没玩够?”陶静文拧眉,“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对你的管束,但你也不想一想,我给你的都是最好的,放在别的家庭,你就是求着他们去学,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钱供你!”
“你大学时我让你报金融你不听,转头去报了什么历史学,我也没说什么吧?”
“结果你说你喜欢男人……哈哈,李弥言,你不觉得对不起我吗?!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我应该和你说声对不起吗?”李弥言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怎么和你妈妈说话呢!”
李拓远站出来指责。
冼霜开口道:“弥言哥只是说了一句话,叔叔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李拓远瞪向冼霜,陶静文也看过来,神色冷淡轻蔑。
冼霜微笑道:“隐瞒性取向相亲结婚是对女性的不尊重,也是骗婚的一种。阿姨身为女性,不知道这个常识吗?”
“阿姨把弥言哥离开的三年定义为‘玩’,觉得能放任他‘玩’三年已经是仁至义尽,甚至觉得给予他的一切是旁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哥就应该感恩戴德。但是这世间并不只有富裕的家庭。”
“贫穷的家庭有贫穷家庭的生活,知足常乐也是一种美德。”
“人不能美化自己没选择的那条路,同样,人也不能用设想对比以此来要求自己的孩子达到长辈心中的目的。”
“呵,你是在谴责我对他过多干涉吗?”
陶静文冷笑一声,“你觉得要是没有我,他会有今天的一切吗?你还能在他身边,站在这里和我对话吗?”
冼霜道:“每个人从出生那刻起,是“命”。而之后走哪条路,选择什么,是要看自己的“运”。‘命运’是自己的,就像一张草稿纸,不能一直被别人计算使用。”
他说话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很容易让人因为短短几句话而对他心生好感。
但这里面并不包含陶静文。
她无论在哪都是说一不二的作风,很少有人当面反驳她,脸色一瞬间很难看,但也只有片刻的失态。
她很快整理好表情,质问李弥言:“你要想好,确定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家人和我给予你优渥的生活吗?”
李弥言正以一种难以表述,晦暗难明的目光看着冼霜。
这个站在自己身边,用言语为他竖起一座保护高墙的青年爱人。
“……”
李弥言转过头,浓密纤长的眼睫好似蝴蝶振翅,掀起眼帘,漆黑的瞳孔如同永不融化的冰川,隔绝一切生人。
“三年前我走出家门,你们拒绝让我进入外公灵堂的时候,我就没有家人了。”
“至于你们的财产对我而言只是一串陌生的数字,我不会要,也不必留给我。”
他伸手揽住冼霜的腰肢,偏头唇角扬起:“我们回家。”
“麻烦让让。”
目不斜视路过两个呆愣在原地的男女,冼霜用指纹打开家里门锁,先行进去。
李弥言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完全将冼霜笼罩住,头也没回道:“以后不要再来了。”
“物业安保那边我也会告诉,以后拒绝你们到访申请。”
陶静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凌厉的凤眸中,倒映着男人宽阔,却充满冷漠拒绝的背影。
这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记忆中那个小小的,会因为不想去马术课,站在书房门口细声和她商量的李弥言何时长这么大了?
就连三年前把他赶出去时候的身影似乎也在脑海中模糊起来。
“砰”地一声,房门关上,像是一把无情的剪刀,彻底剪断已经磨的粗糙纤细的纽带。
一门之隔,陶静文握紧了皮包手柄,神色难得透露出一点茫然。
而门内,冼霜被李弥言抱在一起。
高挺的鼻梁压在敏感的颈侧,冼霜抬手抱住肌肉结实的脊背,拍了拍。
这个动作比起安抚,他们更愿意把它定义为“会表达的情感”。
就像冼霜现在这样,虽然他没说话,但李弥言知道,他在告诉他,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