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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鱼灯——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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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是月泸镇火灯节)
夜幕降临,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半遮半掩,商铺檐角悬挂的灯笼和街边路灯点点光芒汇聚,组成一座歌舞不休的不夜城。
身边来来往往太多人,冼霜和李弥言被挤得几乎贴在一起。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李弥言忽然揽过冼霜瘦削的肩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人群后面钻到前面,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看见自己老师:“李老师。”
“人多,注意点。”李弥言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啊。”少年挠了挠头,转眼又被清脆的钹声吸引过去视线。
周围太过喧嚣,李弥言不得不贴近冼霜的耳边,低声问道:“要去后山看看吗?”
冼霜眼睛晶亮地弯起:“后山有什么啊?”
李弥言说:“鱼龙舞和放天灯。”
“那走吧。”冼霜被护在他臂弯里面,素白漂亮的脸蛋微微仰起,笑容乖巧讨喜。
李弥言漆黑的瞳孔被绚丽的烟火和灯光晃成琥珀色,视线短暂地在冼霜笑脸上停留几秒,随后移开。
想要出去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只能嘴里一边说麻烦让一下,一边见缝插针地挤出去。
这个时间早就没有了公交车,好在后山离这里不远,步行十五二十分钟就到了,街上年轻人很多,有些是游客,有些是镇子上和底下村庄的居民,认出李弥言会热情的打招呼。
李弥言一一礼貌回应,即使面容依旧清冷,但声音平静柔和,并不敷衍。
沈易阳之前说的那句“他人好,心软”在此时又得到了印证。
“啊呀,这是李老师朋友吗?小伙子真帅气。”
一个面容朴实的中年妇女停下打招呼,笑容爽朗。
冼霜礼貌笑道:“您好。”
“你好你好。”妇女非常热情好客,放下后背背篓,从里面掏出一盒绿叶叶子糕递给他:“吃过这个吗?这是我们这儿特色,刚出炉的,尝尝——”
“不用阿姨,我之前尝过……谢谢您。”
冼霜受宠若惊地瞪大双眼,连忙推拒。
妇女道:“你在哪吃的?我这可是夜市里刚出炉的,和平时不是一个味。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尝一个,李老师,你快说句话啊!”
冼霜也求救地看向李弥言,李弥言颔首道:“拿一块就行了马婶。”
马婶皱眉道:“一块哪里够吃?”
叶子糕刚出炉的时候糯米香甜,桂花蜜被热气一烘更是香飘十里,她家小孙子最爱吃了,每次她上街都会给他买回去。在马婶眼里,李弥言,冼霜,和她小孙子也没差什么,哪怕她小孙子今年六岁,但在马婶眼里,他们都是一样的孩子。
“一会我领他去夜市买。”李弥言说,“他还没去夜市逛过呢。”
一句善意的谎言,要不然马婶肯定把一整盒都塞给冼霜。
冼霜附和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一块就好,谢谢马婶。”
马婶无奈说了句“好吧”,用一根竹签挑出一块叶子糕递给冼霜,冼霜接过来再次道谢。
刚出炉的叶子糕还冒着热气,冼霜吹了吹,用牙咬住一小块,抿到舌尖甜意的时候眯了眯眼。
“哥尝尝吗?”
李弥言摇了摇头,怕冼霜边吃边走看不清路,就护着他走在街道内侧。
一块叶子糕很薄一片,冼霜三两口就吃完了,目光移向四周发现附近建筑很熟悉,李弥言居然带他来了夜市这边。
夜市今天人也很多,除了本地人,还有不少游客找过来。幸运的是那家排队的叶子糕就在夜市口,不用再往里面走。
“不去后山了吗?”冼霜奇怪问道。
“从后山回来夜市应该就关门了,先买叶子糕。”李弥言说着就要去排队,戴着桂花手串的腕骨在冼霜眼前晃过。
冼霜怔怔地望着男人英俊完美的脸庞,李弥言神情冷静地低声道:“头发乱了——找个地方坐一会吧。”
冼霜脸颊涨红,柔软的发丝在刚才蹭过他手腕的桂花,好像也沾上些许浅淡的,属于两人身上同一种香气。
……
商家或许考虑到今天人会多,所以把凳子放在了外面供人休息。
巧的是,叶子糕对面就是瓦罐米粉店。
冼霜正要找个地方坐,就听见店铺里传出一手轻松欢快的民谣,类似美式乡村音乐,发音是月泸镇这边特有的方言,冼霜听不清歌词,但随着调子哼了哼,感觉有些熟悉。
有时候思路清晰只在一瞬间,脑袋里的线路忽然接上。他眨了眨眼睛,掏出手机听歌识曲。
互联网是强大的,不出两分钟,冼霜找到了这首歌,还有歌词。
李弥言拎着叶子糕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冼霜抬眼朝他看过来,眸光中笑意攒动。
“怎么了?”他问道。
冼霜呲着雪白的牙,笑着摇了摇头,把手机揣起来,接过他手里的叶子糕,弯眼说道:“没什么,谢谢哥。我们走吧。”
李弥言看着他停落眼睫上方的发丝,指尖泛起微妙的痒意,最终垂下眼帘,故作平静地移开视线:“走吧。”
今晚的月泸镇哪里人都不少。
与白天的后山相比,夜晚的后山在火灯节的加持下,更像笼罩在五光十色烟火气的神山。
从观赏区进去就能看见被无数鲜花簇拥的河水边每隔两米竖起一根木棍,悬挂着随风轻轻摇曳的灯笼。
许多穿着传统服饰的年轻人和老者共同举着一个很大的鱼灯走在前面。
后边则跟着村民、游客。有的手里举着缩小版的鱼灯,有的干脆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再往前走,人群围成一个圈,圈子里是一位精神抖擞的老爷子,举着半臂粗的竹竿,像作画似的扬起鱼灯,在空中起舞。
噼里啪啦的烟火在夜幕中绽放,耳边萦绕着数不清的欢声笑语,好像再多的忧愁在这一刻也都被抛之脑后。
“小兄弟,要举一下不?”
有人发出邀请,冼霜问:“我吗?”
“对,要不要试试?”那人也是看着冼霜望向鱼灯的目光太过认真专注,才主动开口。
“……我试试。”冼霜没有推辞,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地伸手。
李弥言站在他身后,稳健挺拔的身躯严丝合缝的挡着他,手臂轻轻抬起,是一个保护的姿势,隔开周围拥挤的人潮。
“举起来,往上颠一颠。迎好运。”
“唉对。”
冼霜举着竹竿,匠人精心描绘的鱼尾随着他的动作像散开的轻纱。
红磷鱼灯看着很大,实际上却很轻,跳跃的灯光穿过油纸映出它体内纤细又庞大的骨架,也可能是冼霜没有举几分钟的关系就还给了那位中年人。
中年人走的时候还举着鱼灯在两人头上绕了下,笑着说道:“福来,运来,福运来,平安健康。”
冼霜双手合十在下颌处,颔首微笑。
从鱼灯内部散发出的光晕落在他眼底,衬得整张脸莹莹如玉,漂亮的不可方物。
不远处的山路更是灯火通明,冼霜眼尖的看见一队人正举着鱼灯往山上走,问李弥言,李弥言看向那里,轻声说祈福。
鱼灯绕行山体的时候是不允许有人上去,主要是怕会造成拥挤。
等鱼灯绕行一圈祈福完毕后,守在上山石阶的安保人员便组织大家排成一行队,每次放上去十个人在天台那里放飞孔明灯。
李弥言和冼霜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轮到他们,在天台口买了两个孔明灯,用油性笔写下祈福的祝福语,点燃,放飞。
天空逐渐形成一副壮丽的景观,往下看去,镇子上房屋鳞次栉比,笼罩在一层梦幻朦胧的浮光中,山下的鱼灯高高举起,能看见簇拥攒动的人头和身影,犹如围绕在神明身边的信徒,虔诚而幸福。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李弥言低声问道:“你写了什么?”
冼霜说:“众生平安。”
“众生”于冼霜而言更像是一个代名词,如果要解释,那就是天地之间所有一切都是众生。
冼霜喜欢的是众生,不喜欢的还是众生;杨叔、沈易阳,李弥言是众生,亡故的亲人父母是众生,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一面之缘和素未谋面的,都可以被称为众生。
“众生平安”这四个字,包含了冼霜对这个世界和一切存在最由衷的愿景和祝福。
他转过头,身边还有和他们一起上来的几个人在闭眼许愿。
他礼尚往来的问道:“哥写了什么?”
他看到李弥言拿着油性笔久久没有落笔,最后利落的写了一行字,就让工作人员点燃内部烛芯,放飞。
李弥言:“学生明年考试有个好成绩。”
“……”不得不说,这很符合一个人民教师的职业。
冼霜忍俊不禁。
李弥言望着冼霜嘴角勾起的笑容,眼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斑斓的光影从高处的洒在每一个虔诚祈愿的人们身上,为以后人生中能够回想起的记忆又添了抹柔和的滤镜。
安保开始出声催促放完天灯的人尽快下山。
冼霜说:“走吧。”
他转身,耳畔银光闪闪发亮,那枚被李弥言买下,送给冼霜的桂花耳钉穿过空置已久的耳洞,像是信鸽脚上极具有辨识意义的编号,如果对方是很亲近的人,那就是带有‘烙印’似的宣告。
李弥言将那抹光亮收进眼底,胸腔和大脑同时共振嗡鸣,冷静漆黑的眸子无声地酝酿出一场隐秘而危险的漩涡,从背后凝视着青年单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