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他的诅咒》皮皮虾吃虾皮

3、你给我的梦，我不想要了

　　风雪在她身后合拢，像一道无声的门。
　　她站在一片纯白荒原上，脚下无路，头顶无天，只有远处一座孤零零的院落，青瓦白墙，
　　梨花满枝——那是谢无咎为她构筑的“共梦之境”，也是她沉睡三年的温柔牢笼。
　　她抬脚，走向那扇虚掩的木门。
　　推门而入，暖意扑面。
　　院中石桌摆着两盏茶，热气袅袅；檐下风铃轻响，如旧日私语。
　　谢无咎坐在廊下，正低头抄写药方，听见脚步声，抬头冲她一笑：“回来了？药炉上还温着
　　粥。”
　　她站在原地，没动。
　　这不是现实。
　　这是梦。
　　是她亲手撕碎刑场血誓后，被拖入的幻境。
　　可它太真实了——
　　茶香是她惯用的雪芽，风铃是他亲手所制，连他袖口磨破的线头，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你不喝？”他放下笔，起身走向厨房，“凉了伤胃。”
　　她忽然开口：“今天是几月几日？”
　　他脚步一顿，背对着她答：“三月初七。”
　　她闭上眼。
　　三月初七——是她“死”在梦中的日子。
　　也是谢无咎在信中写下的忌日。
　　“你每天都会问我同样的问题。”他端着粥碗回来，语气温和，“然后我会答‘三月初七’，你叹口
　　气，坐下喝粥，说‘今天梨花开得真好’。”
　　他把碗递到她面前：“今天也一样。”
　　她没接。
　　“不一样。”她盯着他的眼睛，“今天，我要毁了它。”
　　他笑容凝固。
　　“阿无，你在说什么？”
　　“我说——”她猛地掀翻石桌，瓷碗碎裂，热粥泼洒一地，“这梦该醒了！”
　　梨花簌簌震落，屋檐风铃骤停。
　　他站在原地，神情终于裂开一道缝隙：“你……记起来了？”
　　“我记得每一件事。”她步步逼近，“记得刑场血溅三尺，记得你头颅滚到我脚边，记得我拔箭
　　自刺心口——”
　　“更记得你用‘共梦大阵’把我锁在这里，让我在虚假的温柔里当了三年的囚徒！”
　　他沉默良久，轻声问：“那三年……不好吗？”
　　“好。”她冷笑，“好到我差点忘了苏家是怎么灭的，忘了谢无咎是怎么死的，忘了我立过什么
　　血誓。”
　　“你用一碗粥、一树花、一句‘回来了’，就想让我心甘情愿当个活死人？”
　　他垂下眼：“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可我不需要靠做梦活着！”她嘶声，“我要的是你回来！是真相！是血债血偿！”
　　风骤起，卷起满院梨花。
　　花瓣如刀，割裂屋檐、窗棂、石阶——整个梦境开始崩塌。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如果醒来意味着你要再痛一次，再死一次，再恨一次——你还要走
　　吗？”
　　她甩开他的手，从袖中抽出一柄断剑——那是她带入梦境的唯一真实之物，剑身锈迹斑斑，
　　却寒光凛冽。
　　“你以为我在乎痛？”她将剑尖抵住自己心口，“我在乎的是——我是不是还活得像个人。”
　　剑锋刺入皮肉，鲜血涌出。
　　紫金色的丝线从伤口钻出，缠绕剑身——那是“我之丝”，连接着“苏听雪”这个身份最后的锚
　　点。
　　“你疯了！”他扑上来想夺剑，“斩断它，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去？”她惨笑，“回哪里去？回那个跪在刑场哭都不敢哭的废物？回那个被你用温柔养废的
　　傀儡？”
　　“谢无咎，你听好了——”
　　“我要的不是活着，是赢。”
　　剑锋狠狠一绞！
　　“啊——！”
　　凄厉惨叫撕裂长空。
　　“我之丝”寸寸断裂，化作漫天光屑。
　　梦境轰然坍塌——
　　青瓦碎裂，梨树枯萎，风铃化灰。
　　谢无咎的身影在崩塌的光影中渐渐透明，却仍对她伸出手：“阿无……别走……”
　　她转身，踏入风雪。
　　身后传来他最后一句低语：
　　“下次见面……换我等你。”
　　她重新站在情渊边缘。
　　六条情丝少了一根，心口空荡如渊，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面具立于黑桥尽头，声音带着赞许：“‘我’之丝已断。你不再是梦中人。”
　　她抹去唇角血迹：“下一个。”
　　“忠。”面具抬手，指向风雪深处一扇血门，“去斩断你曾誓死效忠的执念。”
　　她迈步向前，忽然顿住：“等等。”
　　“何事？”
　　“告诉我——”她回头，目光如刃，“真正的谢无咎，到底死没死？”
　　面具沉默片刻，轻笑：“他死于天下，却活在你心里。”
　　“斩尽六情，你自会见到答案。”
　　风雪吞没她的背影。
　　而在她看不见的深渊底部，一柄断剑正微微震颤——剑身渗出暗红丝线，与她心口残存的
　　五根情丝遥遥相连。
　　像心跳。
　　像召唤。
　　像一场尚未落幕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