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子系统绑定后他被迫带球跑》下雨的碗

57、价值

　　说实话，眼前一黑，在进入意识海的瞬间，姜明九先感到的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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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一天天长大，死期一天天逼近，浑浑噩噩过了三天，无力感无法消除，他其实有些害怕面对顾西雨。

　　因为他最近所有的漫长思考，都绕不开顾西雨。

　　思考1：没有劳动，就不配得到报酬。

　　他救不了顾西雨，这是既定事实。那么等价交换，他是不是也不配被顾西雨送终。

　　仔细想想他也确实一直没能做出值得被送终的事情，所以厚脸皮赖着顾西雨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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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认清了自己对顾西雨意义不大，那么思考2：如何在职场创造价值，也就是自己怎么行动，才能对顾西雨而言有价值，因此产生。

　　上一次意识到这点时，他虽然心口发空，却还能睁眼说瞎话，骗骗别人把自己也骗了进去，觉得顾西雨不在乎自己正好，死在他面前也没问题。

　　可这一次，顾西雨的自杀算是彻底撕开了自我欺骗，姜明九很清楚，他连看着顾西雨慢慢死去都做不到。

　　那比他更脆弱的顾西雨呢。

　　被欺负会逃，与家长争吵就自杀。这样的人，那么心软，可以眼睁睁地看他难产死去吗？

　　不觉得顾西雨幼稚，也不羡慕他有家人互相折磨，姜明九连怎么在顾西雨面前体现自己的意义都没想好呢，就提前陷入了哲学的悖论式利他。

　　见鬼了，他接受的教育根本不含哲学。

　　所以思考3，是他想得最久的——职场情绪是否重要。

　　自己想不想看到顾西雨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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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上班上疯了，自我排查都按这一套列出123，姜明九一路debug排查下来，发现问题竟然出于自己。

　　问题1:按理说，如果顾西雨不难过，那最好不过。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他可以在顾西雨身边躺着等死。

　　可问题2:如果顾西雨真的不难过，那他自己似乎会难过……理由不明。总不见得是他真的爱上了顾西雨。

　　并不会见面就心动，也没有分离就焦虑。

　　通俗的爱情的模版不适用于他们，能对得上的心动屈指可数，惊天动地与世界为敌更是不会发生在社畜身上。工作事故倒是发生过。

　　他们甚至连养孩子的搭子都不算。

　　因为还有一个月多点姜明九就要死了。

　　根据常识知道，他不能活得好端端地就问顾西雨：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根据顾西雨表现出来的，对他那些低自尊的发言的介意，他也没法问顾西雨：自己是否比得上一条小狗。

　　养只狗，只要养几天就会生出感情。姜明九有这种经验，也因此第一次理解难过。那只电子小狗报废后，他就再没捡过其他。

　　……所以在他死后，顾西雨会爱上其他人吗？

　　混乱到极致是会失去反应的力气、表情的变化的。

　　比之前更用心地阅读顾西雨，姜明九用更旁观的视角，看这个世界，却局限到个人，然后越来越理不清头绪。

　　顾西雨就算了，怎么连自己都变成了晦涩的书。

　　他承认顾西雨的爱情。却又不认为自己爱顾西雨。

　　于是无法等价回馈的感情变成了最后的思考。

　　思考4：上班到底算什么。

　　顾西雨对他而言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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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是不讲逻辑的。姜明九之前还不知天高地厚教地如此过0731。

　　多可笑，他现在也无法理解自己的逻辑。

　　死亡近在眼前，顾西雨提结婚。

　　而明知道对方这么做可能只是想对抗父亲，他仍差一点点就答应。

　　所以他把顾西雨当成了什么？

　　某种消除孤独的方式？

　　某种临时的陪伴？

　　某种可以让他没那么害怕死亡的存在？

　　不论他做什么都对顾西雨都不公平。

　　活了两个世界，生活不是上班就是加班，除了听老板的命令就是服从客户，顾西雨本来只是插曲才对，却让姜明九第一次主动地思考起深奥、本来与他无关的事情。

　　他的基因变异恶劣，被禁止繁衍。自然也与相亲恋爱无缘。

　　情绪的大幅波动不利于任务，所以他从小接受训练，并且辅助了精神改造。他被禁止产生多余的感情。

　　一切生活都以上班为目的，没有对于感情不代表放弃思考，不然姜明九想了这么多都在白干。他想过找人商量，对象有且只有一个。

　　他想过向顾西雨坦白一切。从穿越到任务，从主角到自己的死亡。

　　可是0731，又或者另一个系统给他提前预判禁言了。

　　【在顾西雨正常死亡节点之前，自由模式下想说什么都可以。但现在是任务模式，一切高维信息禁止泄露。】

　　早知道就早点告诉顾西雨了。被当成异类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而且他这一生，被禁止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哦，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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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可见，这三天冷着脸，姜明九其实是梦到哪里想哪里。（就好比稀烂的感情戏想到哪里写哪里。）

　　只不过苦了顾西雨死里逃生，还要面对他连续三天的走神冷暴力。

　　平时直来直往的人纠结起来更致命。他们俩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报个班，学一下哑巴如何谈恋爱。

　　又或者像姜明九这样，被扔进意识海冷静一下。

　　多稀奇啊，这里是专门为他开辟的牢房，惩罚内容属于量身定制，他还要感到庆幸。

　　一片漆黑，闪烁的星子只有暗淡的一颗，不算冷却荒凉得什么也没有。

　　飘在感知不了时间流速的空气海洋里，姜明九居然庆幸，觉得这里刚好能放下芜杂生长的贪心。

　　也是在这个世界过多了阳光明媚的日子，忘本了。

　　这小子根本没能理解，瘫痪10小时的难产，还是在这种空间的惩罚对他，对姜明九这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摆在他面前的——可是横跨了无数时空、凝结了无数血泪的系统和宿主斗智斗勇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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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就不是隐痛，而是坠痛，和产卵的第一颗很类似，通道还没准备好，但里面的活物已经迫不及待。

　　宫缩很剧烈，肚子大概很硬，虽然姜明九混了、咳、总结了上面那么多字的人类冗余感情，但其实时间没过很久。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碰不了肚子。

　　腕部到手指能动，但手臂不行。

　　不是顾西雨刚恢复那种极度的疲惫和虚弱，而是真的知觉丧失。

　　手指能动的范围也很有限，无法抓握，弯曲幅度很低。

　　其他地方，头可以转，同样受限，肩膀以下无实感，大腿以下更像是被黑暗吞噬了般不存在……

　　恐惧的记忆只要瞬间就能复苏。

　　剧烈的神经痛甚至盖过了生产的前期阵痛，姜明九挣扎着抬起头，想看向自己的身体。可是太痛了，脖子太痛了，这里也太暗了，昏暗的行星只能为他鼓起的肚子描摹出一圈外缘光晕。

　　挑了下眉，他看不到自己的下半身，头能抬起的幅度也有极限。

　　随着他的动作，仿佛有血流出，灼烧追着脊椎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一般，他先是呢喃了一句“好痛”，紧接着才想来喊罪魁祸首：“0731？0731！”

　　【为了避免惩罚宿主时0731会产生心软的情绪反馈，影响进度，惩罚期间已将0731屏蔽。】

　　和0731的同源的电子音响起。

　　“什…”

　　【我属于应急处置援助，和这个世界的适配性不高，每次都只能短期介入。所以预计3分12秒后我也会登出。】

　　摇了摇头，姜明九哑了一会，才想起来眨眼：“不…什么……”？！

　　【这里是哪里，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冰冷的声音没有回复不听话的宿主，反而教育一样逼迫他认清。

　　瞪大眼睛愣住，眼珠很快地扫视了遍荒芜的眼前，姜明九被巨大的预感侵袭，眉头下压。

　　他有了一些想法，但他只能嗫嚅出：“为什么……？”

　　【你应该很熟悉这里。】

　　姜明九当然熟悉。

　　漆黑的宇宙里存在很多光源，战争、行星最常见，其次是垃圾场，和打扫战场的后勤团队。

　　后勤总是成群结队出现，因为战后的废墟总是铺天盖地堆砌。

　　但大多数后勤又都会拆分成小队，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干最累的一类活，拿最少工资，姜明九自被投入上班就一直属于后勤耗材。

　　因为去的有些地方有光，更多没光，所以他的工作服不同口袋里常备四个以上的电源。

　　但在最后一场任务里，他直到被耗死，都没能拿出哪怕一个光源。

　　他就死在和现在很像的漆黑夜空里。

　　死前的状况也和现象一模一样。

　　不，不太一样，他死之前只有全身的灼烧痛，那是种混乱的中枢剧痛，不包含宫缩生育的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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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撞断了c6，第6颈椎，喉结偏下，锁骨往上。

　　大面积神经瘫痪，姜明九回忆起过往，确认了此刻同样，不仅无法自救，声带也无法用力发出哀嚎。

　　脊髓被切断得很干净，下半身的神经全数沉没，只剩胸口以上还保留着薄弱的支配。

　　动不了手臂，却还能动指尖，腿没有知觉，却能把痛楚记得清清楚楚。姜明九的呼吸还能维持，可发抖和筋挛都不受控制。

　　剧烈的疼痛持续不断从断裂出传递。

　　和顾西雨熟悉了之后，他总是会忍不住触碰对方的后颈。因为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想确认自己这里是否完好。

　　【这个空间模仿了你的死亡环境，你的意身体也完全回溯了当时。】

　　【但因为我们是生子系统，模块搭建必须依存于生子相关，所以才给你增加了难产。】

　　【按照演算，其实把你带到这个空间里，静置十小时就足够了。】

　　把人说得像一瓶杂质丰富的水，姜明九就算想呼吸急促加速静置，也感受不到起伏的胸膛，无法挤压肺部。

　　真空无氧，他却能说话，如果顾西雨知道他还有这招，大概会惊呼物理学不存在了。

　　【虽然能理解0731觉得你可怜，对你宽容，但惩罚就是惩罚。我也不想做坏系统，只要你好好配合。】

　　缓过来震惊，任由新系统自说自话了半天，姜明九甩了甩不看场合发散的脑子。

　　等到对方停话的间隙，他立刻很礼貌地重复：“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会好好做任务的！”

　　“抱歉，请别离开！”

　　他一直都能能屈能伸，道歉很快。

　　只可惜他的每个道歉对象都很不好说话，除了0731……和顾西雨。

　　【收到，希望惩罚结束后你能好好任务。】

　　这就是求情无用，惩罚继续的意思了。

　　“……”明明是该习惯的回应却有些不习惯，姜明九张了下嘴。

　　大概也知道没有用，他收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却没忍住眉头皱死：“请不要丢下……”

　　【时间到了，我先登出了。祝你任务顺利。】

　　“我。”

　　“……”

　　这位系统看来不爱听人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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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系统？？老板？”

　　即使对方明确说了离开，姜明九还是喊了几声。

　　他也曾经也这样无望地呼喊过另外一人的工号，但结局一样，那时就没得到回应。

　　“0731！0731……”

　　并不是放弃了活下去，而是因为已经明确知道没人会救他。喊道嗓子发痒后，姜明九就茫然地闭上了嘴。

　　在顾西雨那边的课题还没想通，新的疑惑又产生。

　　实在不理解这两个系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朝仇人找茬都做不到这么恶毒。

　　瘫痪生子10小时，居然还是复刻他的死法，在上面加上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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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死寂下去的周遭很昏暗。

　　改造过的身体无法让姜明九进入军部，但也给了他极强的生存能力，让他在固态与真空环境里仍能不合理地残喘。

　　但这是一具价值性不高的身体。

　　耐药性合格，耐痛性极弱。任务效率不高，受损率严重。

　　而任务完成不对，顾西雨差点死亡，他无能为力，被惩罚或许天经地义。

　　……他怎么在哪个世界都没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