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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傻逼老母 ...

  •   从医务室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安陆被一通家里的紧急电话叫走。(他爸要抽他)
      江惊山则因为要回一班拿东西,在教学楼前和俞不见分了路。
      俞不见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膝盖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但……
      比起这个,他更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拿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门打开的瞬间。
      “俞,不,见,还知道回来?”
      女子念俞不见的名字时一字一顿,最后一句语气中带有不满。
      俞不见的母亲,王凤霞,正双臂抱胸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嘈杂的家庭伦理剧,正死死地盯着他。
      俞不见没说话,低头换鞋。
      “哑巴了?我问你话呢!”
      王凤霞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他面前,视线在他身上扫视,很快就定格在他校服裤子膝盖处那块明显的污痕上。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伤口上,“又跟人打架了?我就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惹事!我辛辛苦苦上班挣钱供你读书,是让你在学校当混混的吗?!”
      俞不见抿了抿唇,侧身想绕过她回自己房间。
      “站住!”
      王凤霞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掐得他生疼,“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成绩烂成那样还不知道羞耻!我告诉你俞不见,你要是再敢在外面惹是生非,就给我滚出去!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那些话,可以说,快习惯了。
      从小到大,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考得不好,是“废物”;不小心受伤,是“惹事”;稍微辩解一句,就是“顶嘴”、“白眼狼”。
      小时候有很多事情,几乎俞不见做的每一件事情,王凤霞都不满意。
      期望一次次落空,那点渴望被认可的心,早就消失不见。
      “说话啊!你聋了还是傻了?!”
      王凤霞见他不吭声,怒火更盛,用力推搡了他一下。
      俞不见踉跄一步。
      “你这孩子,怎么和女生一样娇。”
      “女生不娇,不要刻板印象 ”
      俞不见在这种情况,还是反驳了一下王凤霞。
      “闭嘴!你有想说什么?顶嘴?!”
      王凤霞有些恼火,又用力晃了晃俞不见的肩膀。
      “没什么好说的。”
      俞不见的声音干涩。
      说完,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板,他缓缓滑坐在地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有些暗,透过外面的月光微微看清物品。
      外面,王凤霞依旧口吐芬芳。
      俞不见把头埋进膝盖里,挺想哭的。
      他忽然想起下午在操场,江惊山,安陆,谢小覃……他们。
      那些喧闹的、鲜活的,甚至带着点尴尬和社死的瞬间,瞬间消失,但是唯一能触摸到的一点暖意。
      他抬起手,摸了摸膝盖上包扎好的纱布。
      “傻逼。”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门外的母亲,还是在骂这糟心的一切。
      在外面,他还能是那个俞不见。
      “他妈的,没事……俞不见你可以的,熬呗,熬了十七年,把高三熬完就好了……”
      “还有谢小覃和安陆陪着你……”
      不知过了多久,俞不见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沉入了并不安稳的睡眠。
      他好像变小了很多,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坐在一个男人的自行车前杠上。
      风吹在脸上,痒痒的,暖和的。
      “小俞,抓稳咯!前面要下坡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温和。
      是俞不见兴奋又带着点害怕的惊呼,以及男人爽朗的笑声。
      那是爸爸,俞靖直。
      画面一转,是在一个灯光昏黄的小房间里。
      男人趴在桌上,专注地画着什么。
      俞不见踮着脚尖,扒着桌沿看。
      “爸爸,这是什么?”
      俞靖直把他抱到腿上,指着图纸耐心地解释,“你看……”
      俞不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爸爸特别厉害。
      “我们不见以后想做什么?”
      俞靖直摸摸他的头,,“不管做什么,喜欢就好。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是问心无愧。别学你妈……唉,总之,爸爸希望你活得轻松点。”
      活得……轻松点……
      ……
      王凤霞站在床边,脸色依旧难看,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医药费,抱怨着耽误工作,抱怨着命运不公。
      俞靖直没有看她,只是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握住了俞不见那时还很小手。
      “不见……”
      他的声音已经很微弱,“别听你妈的……你很好……爸爸知道……你要……为自己活……”
      那只手最终无力地滑落。
      ……
      “爸——!”
      俞不见猛地从梦中惊醒,脸上冰凉一片,他抬手一抹,全是湿漉漉的泪水。
      房间里依旧一片漆黑,没有声音。
      王凤霞显然早已睡下。
      俞不见维持着惊醒时的姿势,大口喘着气。
      ——“你要为自己活。”
      为自己活……
      俞不见抬手,用力抹掉脸上的泪痕。
      没事的……
      他还有安陆和谢小覃这两个类似傻逼的傻逼朋友。
      还有那个江惊山。
      俞不见拿着浴巾走进浴室,反手锁上了门。
      狭小的空间与世无争。
      他没有立刻打开花洒,只是靠着冰凉的瓷砖墙壁,缓缓蹲了下来。
      他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只有肩膀在剧烈地颤抖。
      过了不知多久,眼泪终于流干了。
      他抬起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傻逼。”
      他又骂了一句。
      俞不见刚骂完自己“傻逼”,正准备打开花洒冲掉这身晦气,浴室门外突然传来王凤霞的声音。
      她不是睡了吗?
      而且现在大半夜。
      隔着门板,他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阿姨晚上好,打扰了。俞不见的学生证掉在医务室了,我帮他送过来。”
      门外沉默了一瞬,才响起王凤霞硬邦邦、毫不掩饰烦躁的回应。
      “怎么是你?他自己没长手,不会自己回来拿吗?”
      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碴子。
      俞不见在浴室里屏住了呼吸。
      江惊山?
      他怎么来了?
      “不了,”江惊山的语气听不出波澜,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东西送到,我就不打扰了。”
      “哼,知道打扰就好。”王凤霞低声嘟囔了一句,音量却足以让门内外的两人都听清。
      她似乎接过了学生证,随即脚步声靠近浴室,不耐烦地敲了两下。
      “俞不见!你死在里面了?出来拿你的东西!”
      俞不见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睛,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怎么见江惊山?
      尤其是当着这个看他更不顺眼的母亲的面?
      “我……还没洗完!”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磨磨蹭蹭!真是废物,什么事都要麻烦别人!”
      王凤霞骂了一句,转而对着门外,语气更加不善。
      “他出来了,你自己给他吧!我们小家小户,就不请你这种‘好学生’进来坐了!”
      这话已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俞不见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了浴室门。
      他依旧穿着那件画风幼稚的小熊睡衣,头发湿漉漉地耷拉着。
      江惊山就站在门外玄关的阴影里。
      他目光落在俞不见身上,手里拿着那张学生证。
      王凤霞双臂抱胸,冷眼站在一旁,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满是嫌恶。
      俞不见伸手去接学生证,干涩地低声道:“……谢谢。”
      就在这时,王凤霞包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她皱眉掏出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变,立刻接起:“喂?……现在?……行了行了知道了,马上来!”
      她挂了电话,狠狠瞪了俞不见一眼,又瞥向江惊山,语气又快又冲。
      “我有点事要出去!俞不见,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又给我惹出什么幺蛾子!”
      她根本不等两人反应,一把抓过沙发上的旧包,飞快地换好鞋,拉开门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狠狠摔上,震得墙壁似乎都颤了颤。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俞不见和江惊山两人。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无声的尴尬。
      “所以,”他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这就是你‘为自己活’的方式?穿着……小熊睡衣?”
      俞不见:“……” 他现在只想穿越回五分钟前,把自己闷死在浴室的水汽里!
      星桥一中。
      艾季罗上完晚自习回寝室,推开寝室门。
      “咦?人都哪去了?“
      他嘟囔着按下开关,灯光亮起,果然,另外三张床铺都空荡荡的。
      忽然发现桌子上的纸条
      拿起来一看,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Holl艾季罗,我、谢小覃、安陆有事请假回家,抱歉哈抱歉。 ——俞不见 (PS:安陆的辣条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饿了可以吃,别告诉他。)
      “666,”
      艾季罗把纸条往桌上一拍。
      “这三个家伙,居然集体抛下室友跑路了!”
      他话音刚落,发生恐怖事件。
      “学生会查寝——”
      “完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安陆的辣条塞回抽屉,一把抓起俞不见留下的纸条揉成一团。
      可已经来不及了。
      寝室门被推开,刘一身拿着记录板一马当先,徐同霜跟在他身后。
      “艾季罗,“
      “其他人呢?"”
      “他们......他们......”
      徐同霜已经走到俞不见的床前,手指在枕头上轻轻一抹。
      “床铺有近期使用痕迹,但无人。“
      他又转向谢小覃的书桌,拿起一个还没合上的笔记本:“笔记写到一半,明显是临时离开。”
      最后,他停在安陆的床前,从被子底下抽出一本翻开的《如何优雅地逃避跑操》。
      “集体缺席。按照宿舍管理条例第12条,无故夜不归宿,每人扣5分,寝室总分扣20分。”
      “别啊徐哥!”
      艾季罗惊声尖叫。
      “他们真是有事!你看,这有请假条!”
      他慌忙把揉皱的纸条展开。
      刘一身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有班主任签字吗”
      艾季罗语塞。
      突然开始胡言乱语。
      “呃……俞不见妈妈这几天有压力,叫儿子回家释放压力。”
      (其实是事实)
      徐同霜已经拿出扣分本开始记录:“字迹潦草,事由不清,无批准签字,视为无效假条。扣分成立。”
      眼看记录板就要落下决定性的印章。
      艾季罗正手忙脚乱,秦老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这儿热闹。”
      她走进来,看了眼空着的床铺,又瞥了刘一身和徐同霜。
      她没直接反驳扣分,而是转向徐同霜,用一种闲聊的口吻说。
      “徐同学,我记得你高一那次重感冒,也是你们宿舍长半夜背你去的医院吧?宿舍管理条例里,也没规定这种情况该怎么算分。”
      徐同霜记录的手顿了一下。
      秦老师这才拿出手机,亮出和俞不见的聊天记录,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秦老师:脚怎么样,到家说一声。
      “看见没?”
      秦老师对刘一身说。
      “特殊情况,我已经知情。扣分的事,明天我会跟你们主席说明。现在,能让我的学生休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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