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妖王遇见“钢铁直女”》徐北溟

39、做自己

　　炎烁少主这个“外部干扰源”被成功清除后，妖王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至少表面如此。

　　云芷乐得清闲，而小铁则在执行日常护卫与助手职责之余，更加专注于她自定的“人类情感与社交协议深度学习”项目。

　　这日，云芷闲来无事，命人在庭院中的古茶树下摆了棋盘，要与小铁对弈一局。

　　以往小铁还是铁疙瘩时，下棋纯粹是数据推演，往往几十步内就能计算出胜负，让云芷觉得索然无味。

　　如今化了人形，云芷想着，总该有些不同。

　　果然，开局不久，云芷就发现小铁的下棋方式……变得有些奇怪。

　　她执白子，落子依旧精准，每一步都基于庞大的棋谱数据和概率计算。

　　但她的表情和小动作，却丰富得让云芷暗自咋舌。

　　当云芷落下一记看似寻常、实则暗藏陷阱的棋子时，小铁的眉头会微微蹙起，墨蓝的眼睛紧紧盯着棋盘，嘴里无意识地咬着右手拇指的指甲。

　　这是她新近观察某位年轻妖官思考时的习惯学来的。

　　她喃喃自语：“此步落点偏离常规最优解概率分布百分之七十三点四，存在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性为诱饵策略……需重新计算应对方案……”

　　云芷忍着笑，故意催促：“小铁，该你了，发什么呆？”

　　小铁猛地回过神，迅速落下一子，破解了陷阱，然后……

　　她抬起眼，努力回忆着《情感表达指南》中关于“敬佩”的章节，试图对云芷扯出一个“钦佩又带着点俏皮”的笑容，但由于面部肌肉控制尚不熟练，那笑容看起来更像是在牙疼。

　　“陛下此招，着实……精妙。”她语气努力想带上一点起伏，但听起来依旧像是电子语音在棒读，“令我……嗯……叹为观止。”

　　说完，自己还肯定似的点了点头，似乎在确认用语准确。

　　云芷手里的黑子差点掉在棋盘上。

　　她强压下爆笑的冲动，板着脸道：“好好下棋，不许做怪表情！”

　　“指令确认。”小铁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专注于棋盘数据流。

　　又下了几手，云芷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小铁吃掉了一小片黑子。

　　按照以往，小铁只会平静地汇报：“吃掉对方九子，获得局部优势，胜率提升百分之六。”

　　但这一次，吃掉棋子后，小铁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似乎在内部调取“获胜时应有的情绪反应”数据包。

　　她抬起头，看向云芷，墨蓝的眼睛努力睁大，试图表达“喜悦”，右手握拳，在胸前轻轻挥动了一下（这是她从人间界话本插图里学来的“庆祝”动作），用刻意扬起的声调说道：

　　“耶！我赢了这一片！”

　　云芷：“……”

　　她看着小铁那副明明内心毫无波动、却硬要表演“开心”的笨拙样子，终于破功，伏在棋盘上笑得肩膀直抖，棋子都被震得乱跳。

　　小铁看着笑个不停的云芷，茫然地眨了眨眼，内部系统迅速分析：

　　“根据数据，‘耶’和挥拳动作通常关联积极情绪反馈。

　　陛下此刻大笑，是表示……愉悦？但为何愉悦指向不明？

　　是我表达方式不准确，还是此情境下适用其他反应？”

　　她试探着问道：“陛下，是我的‘胜利庆祝仪式’数据版本过低，需要更新吗？”

　　云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摆摆手：“更、更新什么……你、你正常点就行……”

　　小铁似懂非懂，但“正常点”似乎比学习复杂的情感表达更容易执行。

　　她立刻恢复了平日的刻板状态，将注意力放回棋盘：“明白。继续执行对弈任务。”

　　除了下棋，小铁在其他方面也开始“活学活用”她的情感表达指南。

　　比如用膳时，云芷尝到一道特别合胃口的新菜，满意地眯起了眼。

　　小铁见状，立刻在数据库中搜索“如何表达对他人愉悦的共鸣”，然后舀起一勺同样的菜，放入口中，学着云芷的样子用力眯起眼睛。

　　由于过度用力，眼角都挤出了细小的纹路，嘴里还发出夸张的感叹：“嗯——！果然……‘美味’！”

　　那模样，不像享受美食，倒像在试毒。

　　云芷看着她那扭曲的小脸，无奈道：“小铁，不好吃就不用勉强。”

　　小铁立刻睁开眼，恢复面无表情，认真回答：

　　“报告陛下，根据味觉传感器反馈，此物确实符合‘美味’参数标准。

　　我只是在尝试进行‘情感同步’表达。

　　显然，此表达方式未能准确传递信息，且可能引起误解。

　　建议删除此表情模板。”

　　云芷扶额：“……你还是安静吃饭吧。”

　　最让云芷哭笑不得的是，小铁似乎将“肢体接触”也纳入了需要学习和优化的“协议”范畴。

　　某日午后，云芷坐在窗边软榻上看书，看得有些倦了，便习惯性地向后靠去。

　　以往，她会靠在榻背上，或者顺手捞过一条狐尾垫着。

　　但这一次，她感觉后背靠上了一个柔软，还带着点僵硬的“支撑物”。

　　她回头一看，只见小铁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后，正挺直着脊背，双臂微微张开，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人形靠垫”，脸上还是一副“我正在执行重要任务”的严肃表情。

　　云芷讶异：“你做什么？”

　　小铁一本正经地回答：“《指南》第三章指出，亲密关系间常有依靠行为，可传递‘信任’与‘安宁’感。

　　检测到陛下有后靠倾向，我正在提供符合当前关系定义的物理支持服务。

　　请问支撑角度与力度是否需要调整？”

　　云芷看着她那副明明是自己想靠近、却非要找个冠冕堂皇理由的样子，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她干脆放松身体，完全靠进小铁怀里，还故意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

　　“角度尚可，力度正好。”云芷闭着眼，慵懒地评价道，“就是有点硬，下次放松点。”

　　小铁身体微微一僵，似乎在进行“放松”与“提供稳定支撑”之间的参数调整。

　　最终，她小心翼翼地放松了肩膀和手臂的肌肉，让云芷靠得更舒适，同时内部记录：

　　“依靠协议”执行成功。陛下反馈：“尚可”。优化方向：提升柔软度。

　　感受着身后逐渐放松下来的温软身躯，以及那稳定而真实的心跳声，云芷的唇角无声地扬起。

　　这块小铁疙瘩，即便化了人形，内里也还是那个用逻辑理解世界、用数据表达情感的笨蛋。

　　但偏偏就是这个笨蛋，用她这种独一无二的、笨拙又真诚的方式，将云芷的心填得满满的。

　　云芷翻了个身，面对着小铁，伸手捏了捏她依旧有些紧绷的脸颊。

　　“小铁。”

　　“嗯？”

　　“不用学那些复杂的。”云芷看着她墨蓝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声音温柔，“你做你自己，就最好。”

　　小铁眨了眨眼，似乎在处理这句没有具体参数和逻辑指令的话。

　　片刻后，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将下巴轻轻抵在云芷的发顶，用一种放弃了刻意模仿、回归本真的平板语调，轻声回应：

　　“明白。‘做自己’协议，已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