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替身我》北方三岛

7、第 7 章

　　晌午时分，京州城最繁华的街市上人声鼎沸。临街的食肆二楼雅座，两个女子相对而坐。

　　姒安对着满桌美食端坐如松，拿筷子的姿态优雅从容。虽然表面看与其他食客没有什么区别，却就是生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旁人不巧撞上她的视线也是立刻收回。

　　但对面的人就不同了。她娇俏的眉眼因满足而弯成月牙，双颊被食物塞得微鼓，那份沉浸美食的喜悦让人看了不自觉也跟着开心。

　　姜玉娥吃的香甜，筷子不住的夹进嘴里，她虽然坐的规矩，手上动作倒是一点不慢。没办法，这饭菜做的也太好吃了。

　　在灵云山的时候，阿善也会带回一些食谱，姜玉娥也就学着做菜，这么些年来，虽然别人没尝过她的手艺，但阿善和师父都是很喜欢的，不过，到了凡界这正儿八经的第一餐还是被惊艳到了。

　　姜玉娥满足的看向窗外，市井喧嚣扑面而来。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孩童追逐的嬉笑声、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轱辘声，交织成她从未领略过的鲜活画卷，男女老少，姜玉娥都看的痴迷，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烟火气。

　　“这便是京州城？是国都？”

　　姒安点头。从进了城门，姜玉娥就没消停过，虽然不怎么说话，但那双杏眼滴溜溜四处转。与其说她是没到过国都，姒安倒觉得她简直像一个刚刚重获光明的盲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姜玉娥眼睛更亮了，这便是话本子里的京都啊。

　　“这里是你的家吗？”

　　姒安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姜玉娥直接道：“我喜欢这里。”

　　姒安拿壶的手微微一顿。她在这居住这么多年却从未生出过这般情愫。

　　姜玉娥身板不大，饭量倒是不小，待她风卷残云的解决掉大半菜肴，店小二满脸堆笑地过来了。

　　他目光在两位气质迥异的女子间一转，最终锁定在了姜玉娥身上：“二位娘子，小店的菜色可还合心意？”

　　姒安无动于衷，姜玉娥却用力点头，一双明眸弯弯：“嗯，我喜欢的紧，这比那画本子里描述的还要美味。”

　　店小二每日迎来送往，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立时就在姜玉娥这个外乡小娘子身上打起了注意。

　　他脸上的笑意真切得仿佛见了亲人，朝姜玉娥又凑近了些：“小娘子真是好眼光！不瞒您说，咱这‘十里香’可是京州上百年的老字号了！”

　　“就说咱这道‘芙蓉醉鸡’，用的是城外云栖山散养的嫩鸡，再用陈年花雕文火慢煨，整整三个时辰！是咱家大师傅的独门手艺……”

　　他口若悬河，如数家珍，从食材来历讲到掌勺师傅的资历，又从祖传秘方讲到当今宰相也曾微服来尝过。姜玉娥直接听入了神。

　　“...所以说，二位娘子今日能来咱们'十里香'，那是缘分！”小二嗓音先是陡然拔高，又躬身热切道：“今早咱们后厨刚到的京白梨，是西山泉水浇灌的贡品，表皮细嫩得跟羊脂玉似的，那品相，整个京州城您都找不出第二家！”

　　“来京州不吃京白梨简直是白来！”他故意不提价钱，只热络地朝姜玉娥眨眼：“给您二位上一碟尝尝？”

　　见姜玉娥刚要点头，他便立刻转身迫不及待朝后厨去。

　　“且慢。”一直沉默的姒安说话了：“这'尝尝'不要钱罢。”

　　小二被戳穿了心思，脸上却不见半分尴尬，理所当然地笑道：“娘子说笑了，这贡品级的京白梨金贵得很，自然是按价收费。一碟嘛，算您二十文，承惠！”

　　真敢要。姒安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抬眼看向姜玉娥：“付钱吧。”

　　姜玉娥猝不及防，方才还欢天喜地的少女顿时手足无措，“我…”

　　饭前姒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顾自点了餐，姜玉娥从善如流她点什么自己就吃什么，可是，她也没说让自己付钱啊。

　　小二挺直了腰板，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嘴角耷拉下来，方才的亲热劲儿荡然无存：“闹了半天，原来是两个吃白食的。”

　　他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方才还满是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鄙夷和讥诮。

　　姜玉娥立时就不敢吭声了，僵硬的坐着，好像不出声就没有人能看到她似的。

　　姒安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唇角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方才不还说喜欢这京州大都城么？

　　小二朝柜台方向高声吆喝：“掌柜的，这儿有两位想吃白食的娘子，您看是送官还是扣人？”

　　就在掌柜的闻声探头时，姒安不紧不慢的掏出块碎银放下，没有多余的话便堂而皇之走出了店。

　　姜玉娥可算松了口气，连忙跟上去，心里再次为姒安做出了判定，她不一定是个好人，但一定是一个有钱人吧。

　　姒安立身站在熙攘的街口考虑着是先回镇妖司还是先去找李拐子比较近。

　　姜玉娥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学着她的样子打量着几条街道，自然的发问：“我们应该走哪边回家？”

　　姒安闻言侧首，饶有兴致的反问：“回家？你有家吗？不怕我把你卖了？”

　　姜玉娥心虚了几分，纤长的睫毛轻颤，“你不是要带我回家吗？”

　　姒安似笑非笑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带你回家了？”

　　“...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可我怎么觉得...”姒安刻意拖长了声音，“现在好像是你在赖着我？”

　　被戳中了小心思的姜玉娥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确实这样想的，毕竟，姒安是她这些日子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没有让她做新娘还愿意给她付钱的。

　　姜玉娥吞咽了一下，强自镇定的往姒安身边凑了凑：“我可以带你去灵云山。”

　　她说到最后三个字还刻意压低了些声音。

　　姒安嘴角拎起，小姑娘倒是不傻，还真知道她想要什么。只不过，她这个谎撒的刚好选错了对象。

　　姒安很清楚，人，找不到灵云山。

　　她定定凝视着姜玉娥，目光清冽好像能洞穿人心，却又好像看不到任何人。

　　姜玉娥生怕被她看出什么，壮着胆子与她对视。

　　姒安并不打算揭穿。这样也好，姜玉娥想赖着她，刚好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查一查她背后的妖力。

　　僵持了一会，姒安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那走吧，你带路。”

　　姜玉娥愣了一下，这么着急吗？

　　“我...我...没有银钱了。”

　　“所以？”

　　“所以...我要挣些银钱才能带你去，去那里要很远很远，要准备许多银钱，我不能总花你的。”

　　姜玉娥想想自己这个理由还挺合理的，稍微自信了些：“把你的钱花完了怎么办，若是途中没有钱吃饭了怎么办，等我们挣够了银钱我就带你去，怎么样？”

　　姒安看着她狡辩，这还是姜玉娥对自己说过得最长的一段话。

　　“好。”

　　姜玉娥如释重负的肩头一松。

　　姒安走在前面，姜玉娥也颇为开心：“我们现下回家吗？”

　　“不回。”姒安道：“去挣钱。”

　　姜玉娥又顿了一下。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凡人连死都会赶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