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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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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闪烁,夜色清幽,白玉堂轻巧跃身,在子石巷上方穿梭,一袭白衣,甚为亮眼。
他看到一座小二层阁楼,第二层的窗大开,能看到淡粉色的纱帘。
一定是那里了。
只有那里,才与这空旷颓败的小巷格格不入。他突然觉得在白天,不该打击小鬼的积极性,应该多走几步,来看看的。
平江县真是处处与自己作对,人也好,物也罢。
他施展轻功,翻上屋檐,踩着瓦片,来到那扇窗外,他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悄悄探头打量。
——不像有人住的样子,靠近窗的桌椅都覆着一层暗淡灰尘,而房间中心的那张桌却干干净净,上面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卷紫皮书册,书册旁边是一个造型普通的陶瓷油灯,未被点亮,西面摆放着一张床。里面有一团黑影,却不能分清究竟是人,还是胡乱堆放的被子。
太过刻意,太不寻常,直觉告诉他,这十成十是个陷阱。
这种地方,向来都是进去容易出来难的。
匿名信笺在手,不如先拿回去,给那只都快着急上火的死猫长长见识。
他这么想着。
可来都来了,又不甘心,犹豫了片刻,伸手从屋檐上摸了块碎瓦,扔了进去。瓦块敲击着地面,发出“嗒嗒”声响,却不料,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呜咽,似是女子,被人堵住了嘴,带着哭音,呜呜不清。
彻底走不了了,此种境遇下,就算是屋里有着刀山火海,他也必要进去闯一闯的。
他翻窗入室,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并循着声响,轻步来到床前。轻纱幔帐下,那团在外看模糊不清的黑影,竟真的是一位女子。
他扯开纱帐,出声问道:“姑娘,可需帮忙?”
那女子不知为何,仿佛动不了一般,只背对着他,听见他说话,更是呜咽个不停,白玉堂见状,忙去翻她的身子,打算将堵在她嘴里的东西拿掉,却不料他刚伸出手触上她的肩头,那女子骤然回身,扬手向他撒了一把无味的粉末。
白玉堂千防万防,却单单没有防这看似是受害之人的女子。
猝不及防间,粉尘被吸入大半,更引得他不住呛咳,就在忍着不适抽身欲离时,那扇打开的窗突然阖上,桌上油灯猝然亮起,震惊之中,他看清床上之人,更是惊异万分。
“红苕?!”
原本应在杨府服侍杨钧逸的红苕,此时身上未着一物,只披了一层红色薄绡,更显胴体雪白曼妙,她流着泪,不住地对白玉堂说:“对不起。”
这一切发生不过瞬息之间,白玉堂忽觉体内升起一团烈火,从小腹间迅速燃起,飞快席卷全身,口干舌燥间,他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避开哭着向他走近的红苕,只觉四肢愈发酸软,而全身灼热到似连眼睛都是滚烫。
“红苕!你疯了是不是?别他妈过来!”
画影落地之声脆响,给白玉堂已然混沌的头脑拉回些许清明,他捡起剑,就地一个翻身与红苕拉开距离,铮鸣之声忽起,锋利剑刃划破手掌,又利落攥拳,坚硬指甲刺入伤口,引来的尖锐疼痛令他聚起全身为数不多的力气,一脚将红苕向他扑来的身子踢开,后借此力蹒跚至窗边,提气挥剑,破开了那扇已被闭合外锁的窗,翻身跃出。
红苕被一脚踢在了柔软的腹部之上,她挣扎着爬起,扑到已破损的窗边,脸已如同水洗一般,杏眼蒙着泪雾,满目惶然。她呆呆看着窗框之上那抹鲜红的血迹,不住抽噎着,灭顶的恐惧已将她压垮。
——她完了,她要死了。
房门被打开,声音很小,很轻,红苕却打了个肉眼可见的激灵。
杨钧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淡淡看向几近□□的红苕,柔声轻叹道:“怎么办呢,红苕,我还想看一看,猫儿是怎么抓老鼠的。”
“少爷!少爷您饶了我吧!”红苕无力跪倒在地,又在那几乎能让人窒息的惧意中,向他跪着爬去,伸手抱住了那不算强壮的腿,涕泪不断,哭喊道,“看在我伺候您这么长时间的份儿上,您饶了我吧,少爷,您饶了我吧!”
“我没在怪你,别怕,”杨钧逸低着头凝视着她,微笑道,“我只是可惜我的香粉,那是我最喜欢的香粉了,闻过的人,都说是世间独好呢。”
末了,他又遗憾道:“也不知泽琰,会不会喜欢,我这还是第一次让他闻呢……”
红苕只是哭,哭到快喘不过气来。
“别哭啊,你的眼睛那么像月杉,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我不会杀你的,我什么都做不了的,”杨钧逸淡淡地笑着,动作堪称温柔地将红苕扶起,若无其事地将她身上穿着的红色薄绡拉拽平整,在女子的期待与希冀中,温柔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亏欠于你,竟让你一个小丫头,做这种事。今日遇着展大人,我说你回老家了……就回老家好不好?”语毕,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转身下了楼。
还没等红苕品出他是什么意思来,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含着笑意的轻语,仿佛情人之间的温存呢喃,可听在她的耳朵里,恶魔低语也不过如此。
“霍青……你替我,送送她吧。”
展昭还未入睡,发梢也未干透,窗外更鼓早已敲响,三更已过。
今日不算太有收获,他跑遍了平江县所有的大小医馆,试图问出杨钧逸有无心智方面的病症,却也是无功而返,只在一位年岁已大的老大夫那里听说,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确实会暴露些内心真正的想法。
可这些不能当作定罪的证据,目前首要的任务,还是要尽快抓到霍青。
他叹了口气,将桌上那张同胡县令讨来的平江县平面图纸重新叠起,上面已经标注好了一些霍青可能藏身的地方,而在小杨府的位置,被重重画了一个圈儿。
——杨钧逸能随时联系到他,所以他必然不会离杨钧逸太远,甚至就可能藏身在小杨府之中,而那小杨府,十有八九,会有一两间能通入隐秘小巷的密室,方便藏匿,也方便行凶。
就在吹熄烛火准备睡觉之时,隔壁房间中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
白玉堂?
他还没睡?
发生什么了?
他在去与不去之间踌躇了半晌,才终于在又一声重物落地声响起后,胡乱束起头发,跑到了白玉堂的房间门口。
他轻轻敲了敲门,却没有一丝动静。
“白兄?”
依旧无人应答。
搁在门上的手微微施力,本想着推不开便回去,没曾想竟推开了一条小隙。他低声道了句“打扰了”,便将门推开,甫一入眼的,便是在侧卧在一片月色中都快团成一个球的白玉堂,身旁是两把歪倒的椅子,窗户大开着。
“白玉堂?!”展昭忙跑过去,伸手触碰他的肩膀,入手温度即便是隔着衣服,都高得离谱,他语带急切,“白玉堂,你怎么了?生病了?怎么这么热?”
白玉堂紧闭着眼,满面通红,额上的汗已经濡湿了鬓发,并不吱声,只是伸手抓着自己的衣服,白衣上点点红梅落下,蜷着身子发抖,呼吸滚烫又凌乱。
“白玉堂?哪来的血?!你醒醒!”展昭皱着眉,满目忧急,他拍拍白玉堂的脸,又因着那热度将手缩了回去。
正在无措之际,那双紧闭的桃花眼突然睁开,一片赤红,见他睁眼盯着自己,展昭忙问:“你哪里难受?我现在给你去找大夫,你坚持一下!”
就在他欲起身离开时,白玉堂突然拽住了他的右手,入手滑腻,衣袖扇动间,飘来一阵血腥气,连带着那几乎能将人灼伤的温度,展昭大脑空了一瞬,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右臂剧痛袭来,轻嘶间一阵天旋地转,他便已被白玉堂压到了地上,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而抵上自己小腹的那心知肚明的一处,更惹得他浑身僵硬。
这……这是……?
“你去哪了?”展昭惊慌道,“你被人下了……!”
“难受……帮帮我……”
他听到白玉堂在自己耳边低语呢喃,携着体温的薄唇轻轻蹭过耳根,引来身体轻颤。面红耳热间,他已顾不得伤口疼痛,不住推着白玉堂的肩膀,阻着他直往自己下面去的手,奋力挣扎中,衣袖上晕出朵朵血花,又渐渐扩散成片。
“白玉堂!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找大夫,不,我去给你接一桶凉水,我也可以用手帮你……!”展昭慌得已语无伦次,声音已惊得不像自己,“你别,你别碰我!”
尚且有力的左手被捉住手腕,狠压在头侧不得活动,上衣已被撩开,露出紧绷起的腰腹,贴着地的一面冰凉,而肌肤相贴的一面,却似火般炽热。
在感受到白玉堂的手顺着腰侧往下滑时,本已因伤口撕裂而虚软无力的右手骤然发力,狠劲将他埋在自己颈侧的头推离,左肩顺势抵地,并在把白玉堂从自己身上甩下后,屈膝抬脚,踢在他拱起的腰腹之上。
白玉堂吃痛,压制的力度一松,钳制他手腕的手也随之松开。
他借此机会,翻身爬起,连忙往门边跃去。
他的动作很快,可以说是一气呵成,可有人却比他更快。
眼看已到门边,腰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箍住,一只手从身侧出现,将门重重阖严。他被抵在门上,墨发散落间,手臂已被反拧至身后,牢牢缚住。
——那是他的发带。
“不,不要!白玉堂!你放开我,放开我!”他不住挣扎,再承撕裂痛楚的右臂早已用光了为数不多的气力,也不知白玉堂如何绑的,一条普通的布缎发带竟也如同锁链一般,扯拽不断,越挣越紧,整个人都被牢牢困在门与人之间,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染上一分恐惧,他从未想过,会变成如此模样:“白玉堂,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我知道……”白玉堂将他翻转过来,仍牢牢将他锁在臂间,用力制住他的反抗,气音里全是快要崩溃的欲望,“你听话,乖一点……。”
荒唐和疼痛,展昭脑中只不断盘桓着这两个词。
而这两个词,贯穿着这一整件事。
他不知道已做了多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止,只知道从始至终,不管他如何说,如何挣扎,那条绑缚在自己手腕上的发带,一直都在,束缚着他的行动,阻止着他的拒绝。
甚至在最后,他已连自己勉力维护的那点自尊都甘愿舍弃,却仍未如愿以偿。
——“我愿意的,白玉堂,我愿意的,你不要绑着我……”
思绪朦胧,除却疼痛,他只觉自己可笑得过分。
眼目昏沉间,床幔携着月影,影影绰绰,像一张暗网,直向他头顶罩来,他好像觉得从那张暗网中生出一双双眼目,一张张口舌,它们在看着自己,在指点着自己,在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有的说:“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何拒绝?”
有的说:“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下场!”
也有的说:“他只是被下了药,他也不愿这样的……”
渐渐地,这些口舌眼目纠缠在一起,像一幅幅被墨渍晕染的画,模糊凌乱的不成样子,它们汇集在一处,声音却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嘈杂混乱,最终融成相同的一句,不住在耳畔回响。
——“你不是喜欢他吗?”
他是喜欢他,但却从未想过要把这喜欢摆到台面上来,平日里斗嘴也好,动手也好,都无所谓,甚至还能从细节中探出几分只自己可知的乐趣,可他不愿如此,也从没想过要如此。
这种事,总归还是要两情相悦之人做得才是,而不是如他们这般。
白玉堂只是……只是因为药……
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可能……谁都一样。
他不喜欢自己,他甚至厌着自己。
等到药性过了之后,他二人,又该当如何相处?
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如从前?
陌生快感在痛意中诞生,却又牵扯起更深、更烈的痛意。白玉堂的动作间,全然没有半分怜惜,展昭已说不出哪里更痛,是伤口,是腰间,是那隐秘之处,还是那颗被自己固执攥在手中,已渐染淋漓血色的心。
……自食其果,终是自食其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