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回响》赛博批发木鱼

46、第二十一章 支援

　　坠落的过程短暂而漫长。

　　唐明从高空坠落，耳畔风声萧萧，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离他远去。碧蓝的天空和金黄的太阳倒映在他的眼眸中，给那双墨黑的眼瞳点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他的每一秒都被拉长，被切割成无数碎片，零零碎碎的思绪被搅成一团乱麻，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恍然错觉自己身处现实，正在被死亡所凝视。

　　有走马灯在他眼前闪过，那是……唐小明的记忆吗？

　　手术台，冰冷的器械，刺鼻的消毒水味，苍白的手套，蓝色的帽子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在说什么？

　　“你走吧。”

　　“我已经被抛弃了。”

　　“自由……试验品……血……”他发出无意识的呢喃，似是唐小明最后的低语。

　　不，不对……

　　唐明终于抓住了那一丝理智，艰难地把手伸进衣兜，凭借手感捏住了那枚神之符咒——瞬身符！

　　没时间思考瞬身符能不能抵消重力势能这种物理问题，游戏引擎应该不会在这方面还专门做一个特殊的算法。

　　他只知道他不能重开一把，因为末日回响三天后就要公布排行榜，即使不能榜上有名，至少不能距离第一梯队太远。

　　精神力灌注，半透明的符文瞬间炸裂开来，在指尖粉碎成纷纷扬扬的星屑，一股强大的意志从神文印记处爆发，莫名的吸力笼罩住唐明整个身体——准确说是灵魂，要将他送往某个未知的彼岸。

　　但他没有到达他想去的地方，仅仅毫厘之差。

　　他的身体陡然失控，心跳直接漏了一拍，呼呼的风声灌进耳朵，穿过大脑，把他零乱的思绪都吹散了，直到坠落停止的前一秒，他以为自己要粉身碎骨，然而忽地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举起，缓慢而坚定地托着他悬浮在空中。

　　唐明一愣，旋即狂喜起来。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贺聪的异能“浮空”！

　　他的队友终于到了！

　　果然，在山腰的一处石台上，某显眼包正在朝他招手，他的身体也被“浮空”所牵引，落在了平地上。

　　贺聪扶着他起来，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支淡蓝色的药水扎在他的右肩：“止血的，兼有麻醉和镇痛效果，会让你舒服一点。”

　　“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稍微好转一点，唐明便狠狠捶了贺聪一拳，“快去救负责人，他那边有个A级异能者！”

　　“李主管早就带几个有战斗力的实验员过去了。”贺聪耸肩，“她说这种事情你们实习生没经验做不来，得让有经验的人去做。”

　　唐明诧异地挑眉。这李主管虽然看不起他的学历，但只是出于工作考虑罢了，真有要紧事自己先挑大梁，不像某些自视甚高的领导，一边看不起下属一边把他们推出去当炮灰，又当又立。

　　“我也是这么跟李主管说的。”贺聪脸上又露出了欠揍的笑容，“小明还没入职呢，受伤了都不能报医保啊！”

　　唐明眼前一黑。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被他气的。

　　不过贺聪敢这么说，情况应该不算太差？

　　他顺嘴问了一句，贺聪满不在乎地回答：“有两个受伤严重的，但以我们研究所的医疗条件，这点伤不在话下。”

　　贺聪的话给唐明吃了定心丸。在贺聪的照看下，他躺在地上舒展四肢，默默复盘这次的任务，确定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破绽，包括那个没用的瞬身符。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感觉。

　　瞬身符发动的时候他正在自由落体，他脑子里想的是回到坠落前的断崖上，而瞬身符似乎是先移动灵魂，再移动身体？

　　他的灵魂只触碰到了断崖下的一棵枯树，灵魂够不到的地方，身体也去不了，因此他的身体在其他人看来应该只是在空中下坠，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帮助你的不一定是朋友，袭击你的也不一定是敌人。”

　　唐明神色复杂地看了贺聪一眼，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自进入绯红研究所以来，他一直为了明哲保身而装疯卖傻，只为了不显露自己的特殊。

　　他始终觉得这些人不可信。

　　但是今天卡兰和贺聪，甚至还有那个看不起自己的主管李艺颖，他们都默默地照顾自己，甚至身为绯红研究所的最高领导的卡兰也非常宽容，没有因为失误而怪罪自己，即使自己使唤他磨咖啡在先，拿走实验材料木乃伊粉在后，今天还捅个大娄子，导致他现在生死未卜。

　　经历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袭击事件，面对这么多人的善意，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们只是数据而已。

　　可他们真的值得信任吗？可以成为他的伙伴吗？

　　唐明摇头。

　　他分得清虚拟和现实，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不想辜负别人的信任，但是……

　　他终究是一个过客，玩家。他必须无视心底的撕扯和煎熬。

　　无论是支线任务的提醒，还是主线任务的暗示，他都得慎重考虑今后走的每一步。

　　即使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个困难的任务，解除了称号的封印，他也不会在这些人的面前暴露世界之子的身份。

　　因为他输不起。

　　“如果没有双全之法，那就只能辜负了……”唐明叹息。

　　……

　　【支线任务：保住性命。已完成。】

　　【已获得个人经验值、异能成长值。】

　　【您的个人等级已提升至4级】

　　唐明躺在疗养舱里查看面板，发现这个任务带来的异能成长值已经超过了lv1级的异能经验条，并且溢出了一点点。

　　但他的个人等级还没有升到5级，无法给异能晋级lv2。

　　他刚刚做了一场手术，老熟人赵医生手起刀落，分分钟把子弹取了出来，拿起绷带把唐明缠成了一个蚕宝宝，和身受重伤的卡兰一起推进了病房的疗养舱里。

　　没有唐明在一边输出队友伤害，卡兰坚持到李艺颖带着人马赶赴现场，联手击退了猎月盟的A级异能者。

　　直到这个时候，安保部的人才姗姗来迟，气得李艺颖都急眼了，直接上演一出泼妇骂街。

　　体面人不体面起来真的太不体面了——唐明在心里念了一段绕口令。

　　他扒拉下盖好的被子，隔着疗养舱透明的玻璃去看隔壁的卡兰，轻轻敲了敲玻璃。

　　卡兰听见声音，转过头看向他。

　　“听说了吗，那个猎月盟的家伙还没被抓到。”唐明哈出一口气，在玻璃上写字，“他跟安保部的人大战一场，负伤潜逃。巡逻员们打扫现场，发现有两个浮浪山上的游客被他杀掉了。”

　　卡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好似两颗漂亮的祖母绿，用口型说：休息。

　　唐明悻悻地擦掉玻璃上的雾气，盖上被子蒙住脑袋。

　　现实世界里睡觉，游戏里还要睡觉？

　　除了他和卡兰以外，实验组还有两个重伤员，被送进ICU里了。

　　根据来看望他的贺聪所说，人应该能救回来，但是心灵的创伤不可避免，这两个实验员可能会选择辞职。

　　如果真是这样，实验员的数目会出现两个空缺，唐明距离转正又近了一步。

　　只要他养好伤，很快就能活蹦乱跳地参加转正考核了！

　　……

　　唐明从睡梦中苏醒，在熹微的晨光中伸了个懒腰。

　　自从玩了《末日回响》，他的作息变得非常规律，堪比劳改人员。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恨不得马上到晚上，再次钻进异世界里上班——喜欢上班拦不住的。

　　只是5级之后的路要怎么走呢？绯红研究所适合养老，不适合他这个励志要冲进前100的玩家。

　　唐明咬着筷子尖儿思考。他热了一杯超市打折的纯牛奶，又蒸了三个速冻的馒头，就着前几天点外卖剩的榨菜啃起来。

　　要不说自己也得了PTSD，做梦都是被子弹击中浑身是血的模样……不行，和他积极报名参加转正考核的行为简直背道而驰，卡兰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胡说八道。

　　至于直接辞职？脑机走起，绯红研究所非得把他脑子里的秘密格式化不可。

　　继续讨好卡兰，让他推荐自己上大学？他又不是卡兰的亲生儿子，谁知道这家伙的空头支票什么时候兑现。

　　等到时机成熟，直接逃跑？这倒是对他的胃口，只是体内的身份芯片一日不取，他便一日没有自由，只能寄希望于lv2的“生命”能断肢再生断骨再造，足以治疗爆炸带来的伤害。

　　唐明趴在桌子上，拿着筷子无聊地敲碗。

　　好想上班……不是，好想打游戏啊。

　　他的主线任务“探秘绯红研究所”还没做完。

　　主线任务没有半点提示。他已经见过了怪物标本，学会了神之符文，甚至还直面过猎月盟的异能者，虽然是在被动挨打……难道他真的要去一层层扫楼，一个个问秘密吗？

　　不，不对……或许所谓的探秘，不仅仅包括地下那些怪物的标本和血液，还包括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暗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