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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翻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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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和式移门的纸格,在白墨询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缓缓睁开眼,宿醉的钝痛在太阳穴轻轻敲打。随着意识逐渐清醒,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现——温泉氤氲的水汽,景砚泛红的耳根,荒唐的比赛,被磨得发红的大腿……
白墨询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他看着景砚沉睡的侧脸,那些细节在脑海里疯狂翻涌。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景砚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白墨询像被烫到般猛地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洗手间。
他从来没碰过酒,没想到那两口红酒,后劲竟如此之大。
或许,问题并不全在酒。是那点微末的醉意,恰好给了他内心深处蛰伏的妄念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它们挣脱了理智的枷锁。
他是个混蛋。
“白墨询,”景砚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滚出来。”
白墨询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走出了卫生间。他不敢抬头,害怕撞上景砚冰冷嫌恶的目光。
“至于吗?”景砚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昨晚那条泳裤,深色布料上斑斑点点的干涸污渍格外刺眼。他裸露在外的双腿修长,大腿内侧那片明显的红肿更是触目惊心,“你现在这副样子,好像昨晚是我把你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属于哥哥的冷静和包容:“不就是喝醉了,脑子不清醒,一时迷糊了吗?可能是高三压力太大了。算了……”
白墨询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他没想到景砚会如此轻描淡写,甚至……为他找好了借口。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掠过景砚红肿的大腿时,强烈的愧疚与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交织,迫使他迅速移开了视线。
“白墨询,你行不行了?”景砚看着他这副样子,起身推了他肩膀一下,“不就是男生之间……互帮互助了一下?你要这副死样子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不再看僵在原地的白墨询,径直走进了浴室,“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门一关,景砚强装的镇定瞬间垮掉。他脱下泳裤,看着镜中自己大腿内侧那片暧昧的红肿,以及布料上清晰的证据,倒抽一口凉气,在心里把白墨询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刚才在外面为了维持体面,不让局面更尴尬,他硬是装出了云淡风轻。现在羞恼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烧得他脸颊发烫。
他叹了口气,拧开淋浴,让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也试图冲散脑海里那些混乱的画面和触感。
浴室门外,白墨询维持着被推搡后的姿势站着,微微弓着腰,试图掩饰身体某个部位因回忆和视觉刺激而再次产生的可耻反应。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凌乱的白色被子上那片显眼的污渍时,头皮瞬间发麻。
他手忙脚乱地将被子整个翻面,把污渍掩盖在下层,又迅速扯下自己身上皱巴巴、同样不堪入目的泳裤,团成一团塞进垃圾桶最底层,再用几团废纸严实实地盖住。做完这一切,他才飞快地套上干净衣服,靠在墙边平复急促的呼吸。
浴室门“咔”的一声轻响被推开了。
景砚披着酒店柔软的白色浴袍走了出来,发梢湿漉漉地滴着水,脖颈和锁骨处还氤氲着温热的水汽。他看也没看白墨询,径直走出来,语气平淡无波:“我好了,你去洗吧。”
白墨询喉咙发紧,“嗯”了一声,正要抬脚往浴室挪,房间外突然响起了清晰而富有穿透力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何玫爽朗又带着点催促意味的声音:
“两位宝贝!收拾好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哦。”
这声音让白墨询动作一顿,但他随即扯出一个惯有的、带着点懒散的笑,朝门外扬声道:“妈,急什么?景砚刚洗完,我还没洗漱呢。”
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只是寻常早晨被打扰到的一点不耐烦。
门外的何玫果然没起疑,笑着回道:“就你磨蹭!那快点啊,我们先去餐厅等你们。”
“知道了。”白墨询应着,听到门外脚步声远去,他脸上那层轻松的面具才微微松动。他侧头看向景砚,对方正背对着他,从包里拿出衣物。
白墨询迅速移开视线,抓起自己准备好的干净衣物。“我很快。”他丢下这句话,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随即迈步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景砚快速换上衣服,当长裤布料贴上大腿内侧皮肤时,他几不可察地吸了一口凉气。那处被过度摩擦的红肿在衣物包裹下,传来一阵阵鲜明而细密的刺痛。他尽量维持步伐正常,但每一步的牵拉都让他眉心微蹙。
他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冬日清晨凛冽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松针和霜雪的清冽气息,有效地驱散了房间里那股若有似无、令人心慌的暖昧。寒风卷着几片残雪扑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当白墨询顶着一头湿发,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时,他已经强行收敛了所有情绪,恢复了那副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眼神在触及景砚时,会有一丝极快掠过的复杂。
“走吧?”他拿起自己的背包,语气尽量自然地开口。
景砚“嗯”了一声,转身想去拿自己的背包。就是这个转身的动作,让他走路时那细微的、因不适而产生的凝滞感,落入了白墨询眼中。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景砚的动作,精准地落在了对方大腿的位置。
“是不是……有点疼?”他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接过景砚手中的背包,声音压得很低。
景砚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松开背包带,面上维持着镇定:“还行,有点破皮。”他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但细微的抽气声还是泄露了真实情况。
白墨询眼神沉了沉,将两个背包都甩在肩上,果断道:“我跟他们说我们先回。”
景砚抬眼看他,有些犹豫:“会不会有点不好?”
“他们原定要徒步四个小时。”白墨询提醒道。
景砚沉默了一瞬,想象了一下在崎岖山路上行走四小时的煎熬,那点犹豫立刻烟消云散。他抿了抿唇,终于点头:“……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这个决定让两人都松了口气。白墨询拎着背包,景砚跟在他身后,尽量维持着正常的步伐走向餐厅。
何玫见他们过来,笑着招呼:“快来,就等你们了。吃完我们直接去……”
“妈,”白墨询打断她,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无奈,“我们得先回去了。”
“啊?怎么了?”段雅含关切地看向景砚。
白墨询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高三生的自觉:“刚想起来,老王说今天去学校拿期末考试试卷,”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昨天确实玩猛了,现在浑身肌肉都有点酸,再徒步四小时,得爬回去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行,”白知羽点头,“那你们先回咱家,路边吃点,等我们下午回去一起包饺子。”
段雅含也温柔地拍拍景砚的肩:“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我看你们脸色都不太好。”
田朗自然没有意见,主动道:“那吃完饭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何玫笑着摆手,利落地从白知羽兜里摸出车钥匙,不由分说地塞到白墨询手里,“让他开他爸的车回去就行。你们俩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白墨神色如常地接过了钥匙,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语气轻松:“行啊,保证把您宝贝儿子和您半个儿子安全送达。”
“没个正形!”何玫笑着轻拍了他一下,“开慢点,到了发消息说一声。”
段雅含也叮嘱:“注意安全。”
“知道了妈,何姨,你们放心。”景砚点头应下。
两人快速解决了早餐,与家长们道别。走向停车场时,白墨询很自然地放缓了脚步,与景砚并肩。冬日上午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覆着薄霜的地面上交叠在一起。
坐上驾驶座,白墨询熟练地调整座椅和后视镜,车内还残留着淡淡的车载香薰的雪松味,混合着空调送出的暖风。
车子平稳地驶出度假区,将银装素裹的山景甩在身后,汇入返城的高速车流。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景砚靠在副驾驶座上,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上,腿间细微的不适在座椅上被放大,时刻提醒着他昨晚的意外。
“昨晚对不起。”白墨询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持续已久的沉默。他的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没有玩笑,也没有闪躲。
景砚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回应。
“说喝醉了是借口,说一时冲动也是借口,”白墨询的声音低沉平稳,每个字都清晰可辨,“事实就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气,也可能觉得我很……”那个词在他舌尖滚了滚,最终艰难地吐出,“……恶心。”
景砚终于转过头看向他。白墨询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颌收紧,那份强装的镇定下,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没有觉得恶心,”景砚轻声打断他,“你只是酒后失态,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而且我也……爽了,这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翻篇了。”
他转回头,语气刻意显得轻松,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只是你要注意,以后不要轻易喝酒。如果是别人,如果是女生,如果是你喜欢的人……”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你……自己想想后果。”
白墨询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他不敢冒险,有些话一旦说破就再也无法收回,此刻,维持表面的平静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好,”白墨询强压下心头的酸涩,扯出惯有的痞笑,“我以后不会喝酒了……这次是我混蛋,以后你有需求,我也可以帮你。”
“白墨询,”景砚睨他一眼,“不要蹬鼻子上脸。”
“我说真的,”白墨询目视前方,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的腿还挺直的,或者作为补偿……其他地方也可以。”
“白墨询,”景砚无语,“三年不见,脸皮倒是厚得可以。”
“我是真心想补偿的,而且……看昨天那样,你应该也不经常自己解决吧。”
“这么说,”景砚忽然侧过头,眼里带着几分深意,“你和路燃、柯雪霖他们……也这样互相帮助过?”
白墨询瞳孔一震,差点握不稳方向盘:“你别说得这么吓人,光是想象那个画面,我就觉得自己被玷污了。”
“哦?”景砚挑眉,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还以为这是北城男生的传统项目。”
“绝无此事。”白墨询立刻正色道。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气氛明显比之前轻松了许多。白墨询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用余光打量景砚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看什么?”景砚看着前方问。
白墨询声音放轻了些,“你真的不介意?”
景砚过了片刻才回答:“说了翻篇就是翻篇了。”
车子驶入白墨询家的小区,停在单元楼下。白墨询解开安全带,看向正要下车的景砚:“能走吗?”
景砚推开车门,动作明显比平时迟缓了些,落地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背我。”景砚忽然开口,语气里尽是坦然。
白墨询怔了一瞬,随即利落地转身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上来。”
景砚俯身趴上那个熟悉的背脊,双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白墨询稳稳起身,双手托住他的腿弯——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僵了一瞬。
“这样呢?”白墨询微微调整姿势,让手掌避开敏感部位,改为托住他的大腿外侧,“会好点吗?”
“嗯。”景砚把脸侧着靠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
白墨询背着他,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了电梯,白墨询直接将景砚背进了他的卧室,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上。
“你先休息会儿。”白墨询替他拉过被子,“我下去买点吃的。”
“随便吃点就行。”景砚的声音带着倦意。
白墨询点点头,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景砚强撑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他挣扎着起身,在白墨询的衣柜里翻了一下,翻出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换上。当紧绷的牛仔裤被脱下,换上柔软宽松的短裤时,他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铺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睡梦中感觉到大腿内侧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舒服得让他不自觉地蹭了蹭。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腿。
“别动。”熟悉的声音低低响起。
景砚睁开惺忪的睡眼,白墨询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棉签,专注地在他大腿内侧红肿的皮肤上涂抹药膏。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触碰到完好的肌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好了。”白墨询把棉签扔进垃圾桶,站起身,“要不要把饭给你端过来?”
景砚撑着坐起身,宽松的运动短裤因为刚才的动作又往上滑了几分,露出更多上过药的皮肤。
“不用,”景砚清了清嗓子,“去外面吃。”
他试着下床,大腿内侧的刺痛感已经减轻了不少,药膏的清凉感很好地缓解了不适。白墨询站在一旁,看似随意地玩着手机,余光却始终关注着他的动作,看着他短裤下裸露的小腿,他把地暖温度又调高了几度。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正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餐桌上投下细密的光斑。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云吞和几样清淡小菜。白墨询拿出手机对着餐桌拍了张照,发进家庭群报平安,随后便收起手机。两人在餐桌旁落座,安静地开始用餐。
白墨询吃得很快,但动作依然从容。他时不时抬眼看向对面的景砚,目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上停留片刻,又很快移开。
“过年……”白墨询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要不要在我家住?”
景砚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他想起母亲昨天欲言又止的样子:“不了,我去跟我妈住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