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误》愁绪潇湘

8、第 8 章认可

　　孤幻抱着满满跟在巫身后，头顶小花冠蹭过梅枝，几片带霜的花瓣落在发间，凉得他鼻尖微痒。巫身上的草木香裹着梅香漫过来，清冽里藏着点暖，恰好压过了庭院深处若有似无的阴寒。
　　戮率先游到梅树下，尾巴尖卷住低垂枝桠轻轻一扯，满枝梅花簌簌作响，雪似的花瓣落在巫的肩头。巫抬手拂去，指尖刚触到花瓣，就见孤幻突然停步，怀里的满满绷紧身体，金色竖瞳警惕地盯着梅树后方。
　　“怎么了？”巫的声音瞬间冷冽，周身灵息微动，袖中灵犀玉泛起微光。
　　孤幻指着树后阴影：“刚才好像有东西爬过，带着煞气。”他的灵犀体质对阴煞格外敏感，鼻尖已嗅到熟悉的腥甜，与墨鳞蛇气息如出一辙。
　　戮立刻游去探查，金瞳在阴影中扫过，很快叼着一片发黑的蛇鳞返回。那鳞片比先前见过的更小，边缘沾着未干泥土，显然刚脱落不久。
　　“是幼年期墨鳞蛇。”巫指尖捏过蛇鳞，灵息一探便知端倪，“它们在试探防御，入夜会集群进攻。”他垂眸看向孤幻，“赤阳花粉还剩多少？”
　　“暗袋里还有小半袋。”孤幻连忙摸出花粉，白色粉末裹在绢布中，带着淡淡阳火气息。
　　巫点头，转身走向庭院角落石臼：“把花粉和赤阳花瓣混捣，再加井水调成药浆。”他抬手凝出一缕白芒，隔空点燃石臼旁枯枝，“幼蛇煞气虽弱但数量多，普通花粉挡不住，需用灵火淬炼的药浆布结界。”
　　孤幻立刻照做，小心翼翼将花瓣撕成碎片，与花粉一同倒进石臼。满满从他怀里爬出来，缠在石臼边缘，尾巴尖时不时帮着拨弄花瓣，冰凉鳞片碰到手指，带来一丝清凉。戮守在一旁，金瞳警惕扫视四周，稍有风吹草动便立刻竖起身子。
　　捣药动作不算轻松，孤幻手腕带着旧伤，没捣多久就开始发酸。巫看在眼里，默默走过去接过石杵：“你去收集带霜的梅花瓣，我来捣。”他动作沉稳有力，石杵撞击石臼的声音均匀有序，素色长衫袖口随动作轻晃，露出手腕上淡去的银纹。
　　孤幻蹲在梅树下捡花瓣，指尖触到霜气花瓣，忽然想起梅友叽本子里“主子只喝露水”的记载。他抬头看向巫的背影，对方专注捣着药浆，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柔和，褪去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烟火气。
　　“先生，你以前是不是常自己捣药？”孤幻忍不住问道。
　　巫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以前孤身一人，不自己动手，难道等煞气找上门？”语气平淡，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寂寥。
　　孤幻心里微酸，想起他与戮失散千年，独自对抗煞气的日子想必格外艰难。他攥紧手里的花瓣，轻声道：“以后有我帮忙，先生不用再独自支撑了。”
　　石杵撞击声停了片刻，巫才缓缓开口，声音柔和了些：“灵犀体质能帮我挡煞，但你切勿逞强。”他转身将捣好的药浆倒进瓷盆，“结界布好后，你待在主楼，切勿出来。”
　　“不行！”孤幻立刻反驳，“我能感知煞气位置，还能补药浆，留下来是份助力。”他抱着满满走到巫面前，眼底满是坚定，“先生说我是关键棋子，棋子总得留在棋盘上才有用。”
　　巫看着他倔强模样，眉峰微皱却未再拒绝，抬手递过瓷盆：“跟着戮，别乱跑。幼蛇怕火，遇危险就往火堆这边退。”
　　夜幕降临，庭院已布好三道药浆结界。赤阳花的阳火气息混着梅香，在空中形成淡淡光罩，将主楼笼罩其中。孤幻跟着巫和戮守在庭院中央火堆旁，怀里的满满醒了大半，灵元充沛了许多，金色竖瞳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沙沙——”
　　远处传来密集爬行声，比前两晚更甚，仿佛无数条蛇正在逼近。巫立刻起身，灵息催动下，药浆结界泛起耀眼白光，将黑暗中的身影照得一清二楚，密密麻麻的小黑蛇从围墙外爬进来，数量足有上百条，身上黑气交织，几乎凝成实质。
　　“来了。”巫的声音冷冽，指尖凝出数道白芒，精准击中冲在最前的几条幼蛇。白芒触到黑气瞬间，燃起银白色火焰，将幼蛇烧成灰烬。
　　戮也冲了上去，身体在黑暗中穿梭，尾巴扫过之处，幼蛇纷纷被击飞，七寸处伤口冒着黑烟。孤幻按巫的吩咐，拿着沾了药浆的树枝，在结界缺口处补充药浆，只要有幼蛇突破防线，便立刻用树枝拍打，药浆碰到蛇身，发出滋滋声响，将其灼伤。
　　战斗持续到后半夜，孤幻的胳膊已酸得抬不起来，额头汗水混着灰尘滑落。他好几次险些被幼蛇咬伤，都是满满及时缠住蛇身，或是戮赶来救援。巫始终站在最前方，灵息源源不断注入结界，素色长衫沾了不少黑气灼烧的痕迹，脸色渐渐苍白。
　　“先生，你歇会儿，我来顶着！”孤幻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一急，忍不住冲上去想帮着加固结界。
　　巫却一把拎住他：“别过来！你灵息过纯，会被煞气反噬。”他将一枚凝露丸塞进孤幻手里，“含在嘴里，能护灵脉。”
　　就在这时，一条比其他幼蛇粗两倍的墨鳞蛇突然冲破结界，直奔巫的方向而来！它显然是幼蛇群首领，身上黑气更重，张口喷出一团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雾。
　　“小心！”孤幻瞳孔骤缩，想也没想扑过去，用后背挡住黑雾。怀里的满满立刻绷紧身体，灵元爆发，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微弱屏障。
　　黑雾撞上屏障，发出刺耳声响，满满发出痛苦嘶鸣，身体瞬间萎靡。巫趁机出手，指尖白芒暴涨，一剑刺穿墨鳞蛇七寸。
　　孤幻后背一阵灼痛，仿佛被火烧过，嘴里的凝露丸瞬间融化，清凉灵息顺着喉咙蔓延，勉强压制住煞气侵蚀。他回头看向巫，对方正担忧地望着他，眼底清冷早已褪去，满是焦急。
　　“你怎么样？”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触到后背衣服，已被黑雾腐蚀得破烂不堪，皮肤泛着淡淡黑痕。
　　“我没事。”孤幻咧嘴笑了笑，虽疼得钻心，却仍强撑着，“结界没破就好。”
　　戮游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孤幻的手腕，金瞳里满是愧疚，它刚才只顾清理其他幼蛇，没注意到这条首领蛇。
　　巫没再多说，抱起孤幻往主楼走：“戮，你守在这里，清理剩余幼蛇。”他脚步很快，却尽量平稳，避免让孤幻颠簸。
　　回到房间，巫立刻将孤幻放在床上，解开他的衣衫，看到后背上的黑痕，眉头皱得更紧。他拿出瓷瓶里的凝露丸，碾碎后混合自身灵息，轻轻涂抹在黑痕上。清凉触感传来，灼痛感瞬间减轻许多。
　　“以后不许这般逞强。”巫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责备，“灵犀体质是用来辅助，而非挡煞的。”
　　孤幻乖乖点头，看着巫专注的侧脸，心里暖意渐生：“我只是不想让先生受伤。”
　　巫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涂抹药汁的手更轻了些。窗外战斗声渐渐平息，戮已清理完所有幼蛇。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平和。
　　孤幻看着巫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庭院里的白梅，轻声道：“先生，等这事结束，一起去看梅花吧，听说下过雪后，景致会更好。”
　　巫抬起头，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梅枝轻晃，花瓣簌簌落下，像是为这约定作证。孤幻知道，战斗尚未结束，墨鳞蛇主力仍未出现，但他不再害怕，身边有巫，有戮，还有满满，他们如同战友般并肩，守护着彼此与这片庭院。
　　次日清晨，雪如约而至。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庭院染成一片雪白，白梅映雪，景致清丽脱俗。孤幻抱着渐渐恢复元气的满满快步跟上巫的脚步，指尖刚触到冰凉花瓣，怀里的小家伙就兴奋地扭动起来，蛇信子飞快舔过花瓣上的霜珠，发出细碎的“嘶嘶”声。
　　巫站在梅树下，月白长衫与白梅、白雪相映，花冠上的粉白花瓣垂在额前，冲淡了几分清冷。他抬手拂过缀满花苞的枝桠，指尖泛着极淡白芒，原本半开的花苞瞬间舒展，香气骤然浓郁。戮缠在他肩头，金瞳映着梅雪，尾巴尖轻轻卷住一朵飘落的花瓣，递到孤幻面前。
　　“这梅树是我当年亲手栽种，”巫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些，带着梅香的清冽，“灵眠时全靠它的阳气抵御周遭煞气。”他低头看向孤幻怀里的满满，小家伙正用脑袋蹭着孤幻掌心，鳞片上的霜珠亮晶晶的，“它快醒了。”
　　孤幻刚要应声，忽然感觉到掌心一阵温热，满满细小的身体猛地绷紧，随即缓缓舒展开，金色竖瞳缓缓睁开，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却第一时间转向巫的方向，蛇信子轻轻吐了吐，像是在表达亲近。
　　“醒了！满满你终于醒了！”孤幻眼睛一亮，小心翼翼把它放在掌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满满顺着他的手腕爬上去，停在他肩头，对着巫的方向又嘶鸣两声，尾巴尖轻轻勾了勾孤幻的耳垂，像是在分享苏醒的喜悦。巫指尖微微一动，一缕极淡的灵息飘向满满，小家伙立刻舒服地蜷起身子，鳞片泛着温润光泽。
　　就在这时，戮突然抬起头颅，金瞳警惕地望向别墅西侧，尾巴尖紧紧缠住巫的衣袖，身体绷得笔直。孤幻瞬间察觉到空气中的煞气骤然加重，比前几晚更甚，带着一股腥甜腐臭，下意识地把满满护在怀里。
　　“它们来了。”巫的面色沉了下来，周身灵息瞬间凝聚，月白长衫无风自动，花冠上的花瓣簌簌落下，“这次是煞蟒。”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西侧传来轰然巨响，院墙被撞出一个大洞，一条水桶粗的墨鳞蛇蜿蜒爬出，鳞片漆黑如墨，泛着诡异光泽，头顶隐约有独角凸起，正是梅友叽本子里记载的“煞蟒”。它身后跟着数十条墨鳞蛇，煞气凝成黑雾，所过之处，梅花纷纷枯萎，地面裂开细密纹路。
　　“保护好自己。”巫对孤幻说完，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光冲向煞蟒，戮紧随其后，雪白身体在空中舒展，与巫的灵息交织成耀眼光罩，挡住了煞蟒的第一次冲击。
　　孤幻抱着满满躲在梅树后，看着空中缠斗的身影，手心全是冷汗。他忽然想起怀里的赤阳花粉和凝露丸，立刻掏出花粉撒在自身与满满周围，又把凝露丸捏碎涂在手腕伤口上，灵犀体质瞬间被激活，花粉的阳火之气顺着灵息蔓延，形成一道小小的屏障，挡住了靠近的煞气。
　　“先生和戮一定能赢。”孤幻低头对满满说，语气虽有一丝紧张，却更多的是坚定。
　　满满在他肩头直起身，对着煞蟒的方向嘶鸣一声，像是回应，又像是宣战。它突然顺着孤幻的手臂爬下去，停在地面上，身体猛地绷紧，鳞片泛着淡淡金光，竟开始吸收周围梅树的阳气，小小的身体渐渐膨胀，转眼长到手臂粗细。
　　“满满你要干什么？”孤幻一惊，想把它抱回来，却被它尾巴尖轻轻推开。
　　满满回头看了他一眼，金瞳里满是决绝，随即转身冲向黑雾，身体化作一道金光，撞向一条扑向巫的墨鳞蛇。两条蛇瞬间扭打在一起，满满的金光与墨鳞蛇的煞气碰撞，发出“滋滋”声响，它虽体型较小，却凭着同源灵息优势，死死咬住墨鳞蛇七寸，不肯松口。
　　“满满！”孤幻急得想冲上去，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拦住，是巫留下的防护。
　　空中的巫察觉到满满遇险，分心之下被煞蟒的尾巴扫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不稳地坠落。戮见状，发出一声凄厉嘶鸣，转身扑向煞蟒，死死缠住它的脖颈，却被煞蟒的独角狠狠撞中，雪白鳞片渗出鲜血。
　　孤幻眼睁睁看着巫摔在地上，面色惨白，灵息紊乱，心里一揪，忽然想起梅友叽本子里的记载：“双生蛇灵息合一可净化煞气，灵犀体质能放大至阳之气。”他猛地掏出剩余的赤阳花粉，又取出凝露丸全部捏碎，将自身灵息注入其中，对着空中大喊：“先生！戮！接住！”
　　他将混合着灵息的花粉和药丸掷向空中，灵犀体质的温润灵息瞬间放大了赤阳花的阳火之气，化作一道耀眼红光，笼罩住巫和戮。两人同时感受到一股强大阳气涌入体内，灵息瞬间稳定，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巫抬头看向孤幻，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决绝。他与戮对视一眼，双生灵息彻底交融，化作一道巨大的白蛇虚影，在空中盘旋，对着煞蟒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虚影张开巨口，喷出一道纯白灵息，与赤阳花的红光交织在一起，狠狠撞向煞蟒。
　　煞蟒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体在光中寸寸碎裂，煞气被彻底净化，化作黑烟消散。剩余的墨鳞蛇见主君已死，纷纷四散逃窜，却被赶来的满满一一拦住。小家伙此刻已长到两米多长，金色鳞片泛着金光，凭着灵犀体质的加持，竟将剩余墨鳞蛇全部制服。
　　战斗结束，雪渐渐停了，阳光重新洒满庭院，枯萎的梅花抽出新芽，空气中的煞气荡然无存。巫和戮缓缓落地，恢复了人形和蛇身，巫的面色依旧苍白，却带着一丝释然。他走到孤幻面前，目光落在他满是汗水和尘土的脸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谢谢你。”
　　孤幻愣了愣，随即露出灿烂笑容，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先生不用谢，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他低头看向脚下的满满，小家伙正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像是在邀功，“满满也立了大功。”
　　巫弯腰，指尖轻轻摸了摸满满的脑袋，又看向孤幻，眼底带着认可：“灵犀体质与双生蛇灵息相融，方能彻底净化煞气。你绝非可有可无的存在。”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这里也是你的落脚之处。”
　　孤幻心里一暖，眼眶微红，用力点头。他抱着满满，看着眼前的巫和戮，忽然觉得所有苦难都值得了。梅香阵阵，阳光正好，一人两蛇站在梅树下，身影被拉得很长，构成一幅温暖而坚定的画面，那是战友间的信任，是彼此守护的羁绊。
　　远处的男窑里，梅友叽身子软趴在窗台上，下身的痛处和身上的红点无不映视着刚刚结束的事，他看着别墅方向散去的金光，嘴里喃喃自语：“巫郎赢了……也好。”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新的本子，上面写着最后一行字：“朱门脂粉皆过客，梅雪灵犀是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