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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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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大开学的时候,林玲本来打算跟学校请个假送方思危去北京。方思危再三推辞,说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并拍着胸脯向林玲保证,每途径一个站点就在微信上跟她汇报。林玲这才作罢。
丈夫去世之后,林玲拒绝了所有或直接或间接找上门的男人,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方思危身上。单身寡妇在学校里做行政岗,为了赚钱,又经常上门给学生补课,难免是非缠身。方思危心疼妈妈,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坚决不会麻烦林玲。
方思危下车,拎上他的行李箱。他抬头看着首都的天空,阳光不算刺眼,蓝湛湛的,零星点缀着几缕云。
天朗气清,秋高气爽。
哪怕夏天还不算真正结束,北方的风还是比南方更干爽。天公作美,他到的那会儿,添了点和煦的风。一路的波折与疲惫被爽朗的风轻轻一抚,便化成一股烟,随着风消散了。
方思危眯着眼睛,无聊地看着前面毫无章法的队伍。和刚下车的畅快正相反,拜新冠疫情所赐,去哪儿都要排队查健康码。
方思危数了数,不加正在检查健康码的那位,还有二十五个才能轮到他。
云散得不巧,日头没了帘子,更加嚣张跋扈。他被晒得心烦,目光无所事事地乱逛。行道树蒙着尘,志愿者的帽子印花也裂了缝。他视线拐了个弯,驻足在最前面正弯着腰检查健康码的侧脸上。
即便是脸上捂着N95,方思危也很轻易便认出了邬誉。头发理得很清爽,额头上挂着汗,鬓角也是微湿的,脊柱弯着,骨头一高一低排列着撑成饱满的弓。邬誉直起身,漂亮的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肩膀,和隐在黑色T恤下劲瘦的腰。
邬誉只留给方思危一道背影,方思危盯着那道背影,恨不得直接把他钉在自己的视野里。前方的队伍依然长到看不见头,方思危拿起不知道谁塞到他手里的几页传单,胡乱扇了几下。传单页勉强掀了一点儿风,但他却越来越热、越来越躁。
等了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轮到了方思危,他很没有耐心,利索地走完流程,便拎着箱子直奔校园。
邬誉不会等他。但他不甘心,于是丝毫不顾形象,站在圆形的石墩子上,四处张望。可能是老天爷不忍心看他希望落空,不一会儿,他的目光便被锁在了某一处。
他从石墩子上蹦下来,拉着箱子,朝着那个背影的方向,疯了似地跑。
行李箱轮子的轰鸣渐近,邬誉听见动静,没等方思危从后面叫他的名字,扭过头,和方思危四目相对。方思危猛地顿住,像是被热晕了似的,愣了半秒,才想起来打招呼:
“我是方思危,思念的思,危险的危。”
甚至忘记加上开场白,说两句类似“好巧啊”“你也在这个学校”的废话,方思危就这么傻乎乎、直愣愣的,让邬誉正式认识了他。
邬誉扯开口罩,像是被闷了很久,长呼一口气。鼻头上的汗珠结成一小滴汗,挂在皮肤上。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气喘匀了才回答方思危:
“我知道。”
可能怪残暑蒸熏,方思危脸色一涨,装模做样地摇了摇手里的宣传单。他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埋怨北京的天气,热得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把对话继续下去的是邬誉。他很认真,甚至看起来有点幼稚,一板一眼地回应方思危没头没脑的自我介绍:
“居安思危,很好听的名字。”
他又按照方思危的方式介绍自己:
“我叫邬誉,乌鸦的乌多个双耳旁,荣誉的誉。”
“我也知道。”
方思危笑了笑,这次不是尴尬,更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邬誉鼻尖的汗珠摇摇欲坠,方思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邬誉皱了皱鼻头,他适时抽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能麻烦你帮我擦一下吗?”
邬誉一脸为难,他瞧了瞧邬誉被行李占据的两只手,只好答应帮他这个小忙。邬誉低下头,方思危捏着纸巾,在邬誉的鼻头轻轻蘸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