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桔】界域共存》P9cc

21、你知道的

　　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岔路口，转入被暮色浸染的安静街巷。傍晚的风带着冬日的清寒拂过面颊，却未能吹散桔梗心头的层层波澜。

　　手腕上，还残留着犬夜叉用力抓握的隐痛。

　　然而，比这更清晰的，是杀生丸那不由分说的介入所带来的冲击——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以后，她不再需要为犬夜叉的情绪负责，也无需为那段早已风化的过往，向任何人剖白自己的选择。这份突如其来的“自由”，带来一种陌生的空旷感，却也让她更清晰地感知到，身旁这个沉默存在的牵引力。

　　他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她与过去之间那最后一丝黏连的筋膜。

　　杀生丸的声音清冷地划破渐浓的暮色：

　　“那半妖，依旧愚不可及。”

　　他的评价不带丝毫温度。在他眼中，犬夜叉的反复与质问，不过是无能且无谓的挣扎。

　　桔梗目视前方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内翻涌的疲惫、无奈，以及那最后一丝因被冒犯而生的怒意，一并排出体外。

　　“他只是不愿面对，故事早已在某个节点写下了终章。”她的声音带着耗尽心力后的平静，更像是对自己内心所做的最终宣告，“而我，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意愿，再陪他沉溺于过去的幻影了。”

　　她是真的累了。

　　不仅是因为接连战斗灵力耗竭后的身体空虚，更是心灵上对那低效的情感拉扯的彻底厌倦。像跋涉了太久的旅人，终于卸下不属于自己的沉重行囊。

　　然而，一股复杂的情绪却在这时涌上心头。

　　思绪如同不受控的蝶，翩跹着飘回更近的片段——

　　前夜在“月影之间”，他紧握她手不放的强势，引得犬夜叉隔门质问；今日他突兀地现身在众人面前，近乎挑衅般的等待，精准地引爆了积累的矛盾……

　　他就像一团冷火，既驱散了令人窒息的迷雾，也灼伤了她曾努力维持的表面平静，迫使她露出内里最决绝的棱角。

　　这究竟是该感谢他这不容置疑的存在，无形中成了斩断旧时纷扰的利刃，还是该气他那一系列远超界限的举动，同样也是点燃最终冲突的导火索？

　　杀生丸沉默地行走在她身侧，步调与她保持着微妙的一致。

　　余光里，是她沉静的侧脸和微微抿起的唇线。

　　他想起她面对奈落时的冷静分析，手持梓弓时的专注决绝，净化污秽时的纯粹强大，以及刚才面对旧情牵扯时，那番不留余地的犀利言辞。她并非是需要依附强者的藤蔓，而是能与风雪并肩的玉树，自有其不可折辱的风骨与力量。

　　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关注，早已超越了最初因奈落而起的审视兴趣，也迥异于对“有价值之物”的纯粹欣赏。

　　这个人类女子，在他漫长而近乎凝固的时间洪流中，刻下了一道独特而深刻的印记。

　　她的“顺势而为”，她的“划清界限”，她那句“没有精力，也没有意愿”的彻底放手……恰恰将他自身，推到了必须直面这份异常关注本质的前沿。

　　他行事，向来遵循本心与力量的绝对法则，不屑于掩饰与迂回。

　　既然确定，便无需回避，更无需等待。

　　桔梗正想开口，询问他今日特意在此等候，是否与奈落有关——

　　话未出口，杀生丸却忽然有了动作。

　　他伸出手，精准地牵住了她刚才被犬夜叉用力抓握过的手腕。

　　这个动作并非温柔的抚慰，而是带着近乎宣示般的意味，冷冽而坚定，仿佛要借此驱散所有残留的不适与纷扰，覆盖上独属于他的冰冷印记。

　　桔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到了嘴边的问题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无声的讶异。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他，却恰好捕捉到——

　　夕阳最后一抹瑰丽的余晖，正描摹着他线条完美的侧脸。而他非人耳廓的边缘，竟悄然染上了一抹极淡的绯色。

　　这个发现像一道微光，瞬间穿透了她心头的疲惫与微愠。

　　看着他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仿佛无事发生的侧影，那故作镇定、实则连耳尖都泄露了情绪的模样，一丝了然又无奈的微笑，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的唇角。

　　她竟然……

　　在这种混乱又疲惫的情境下，笑了。

　　并非嘲讽，而是某种……发现了冰冷外壳下意外裂痕的微妙触动。

　　“笑什么？”

　　他察觉到她的笑意，金瞳转过来对上她的视线。语气试图维持平日的淡漠，但那微微紧绷的声线，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波澜不惊。

　　桔梗却不再看他，目光转街道向前方渐次亮起的都市灯火，声音里带着几乎被夜风揉碎的笑意，却清晰地传递到他耳中：

　　“你知道的。”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羽毛般精准地搔刮在杀生丸的心上。

　　他确实知道。

　　他并非那个拎不清状况的半妖，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举动意味着什么，知道那不受控制泛上耳尖的薄红，早已背叛了他万年冰封般的绝对冷静，更知道她这四个字，是一种温和却直接的戳破。这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对他而言陌生而……令人无措。

　　他抿紧了唇，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收拢手指，将她微凉的手更紧地攥在掌心，仿佛以此作为对她那了然目光的无言反击。

　　“！！！” 邪见目瞪口呆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感觉自己的妖生观在今日遭到了毁灭性的连环冲击。他小小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杀生丸大人主动碰了那个人类！牵、牵手！还被对方一句话说得握得更紧！？

　　“杀生丸大人！您、您醒醒啊！您可是尊贵无比、血脉纯粹的大妖啊！怎么能……怎么能被一个人类女子如此……如此……”邪见沉浸在巨大的混乱与忠诚心的煎熬中，终于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细碎又惊恐的尖叫。

　　“吵死了。”杀生丸头也未回，声音里带着冰冷的警告，“退下。”

　　“诶？退、退下？可是杀生丸大人您……”邪见还想挣扎，但在那骤然笼罩过来的寒意中立刻噤声，抱着人头杖，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打发走了聒噪的随从，周围瞬间清净下来。

　　杀生丸握着桔梗的手，脚步不停，却不再是漫无目的，而是带着某种明确的意向，朝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要去哪里？”桔梗任由他牵着，感受着那坚定而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轻声问道。

　　杀生丸没有回答，只是步伐更快了些，仿佛想借此平息内心那陌生的波澜。

　　桔梗却停下脚步，不再向前。

　　他因她的停滞而被迫停下，转回头，金色眼瞳在渐浓的夜色中流转着微光，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和询问看向她。

　　“杀生丸，”桔梗抬了抬另一只手里提着的行李袋，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我还拿着行李。”

　　这现实的累赘，与她此刻灵力未复、身心俱疲的状态，都让她无法配合他这突如其来的、方向不明的“疾行”。她需要的是休息与整理，而非另一场漫无目的的奔波。

　　杀生丸目光落在那个格格不入的行李袋上，脸上闪过一丝的凝滞。显然，他完全忽略了这件属于人类“日常”范畴的事物。在他的认知里，目的高于一切，过程与载体皆可忽略。

　　下一刻，在桔梗以为他要就此作罢的瞬间——

　　他忽然松开了握着她的手，长臂一伸，一手揽过她的肩背，另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连同行李袋一起，轻而易举地打横抱了起来！

　　“！”桔梗猝不及防，低低的惊呼压在喉间，视野陡然升高。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料以稳住重心。仰头，只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与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杀生丸！你……”她的话被截断。

　　“安静。”他低头瞥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双金色眼瞳里翻涌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深沉情绪。

　　随即，他周身泛起淡淡的银色妖力光华，足下轻轻一点，身影便如同融入夜色般，以一种远超常理的速度，向着桔梗公寓的方向掠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周围的景物模糊成流动的光带。

　　桔梗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的全是他冷冽的气息，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出乎意料，让她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只能被动地抓紧他的衣襟，适应这风驰电掣般的移动。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从他意外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到此刻被他以这种方式带着“赶路”，都像是在重塑她对这位孤高大妖的认知。

　　她仿佛今天才真正窥见，在那绝对力量和冰冷的表象之下，潜藏着如此……难以预料、且行动力惊人的一面。

　　不过片刻功夫，他已稳稳落在她公寓楼的楼下，动作轻缓地将她放下。

　　“去放。”他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她手中碍事的行李袋。

　　桔梗还有些恍惚，双脚重新踏上实地，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

　　她依言转身上楼，放好行李，又迅速返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却更像是一种脱离了思考的本能。她的思绪，仍飘荡在刚才风驰电掣的夜色里。

　　回到楼下，杀生丸依旧站在原地等她。

　　夜色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也柔和了他轮廓中惯有的冷峻。刚才那番惊人之举，此刻在他身上竟寻不到一丝痕迹，只有那份依旧迫人的存在感。

　　“现在，可以走了。”他淡淡道，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

　　这一次，他的步伐明显放缓，等待着她主动跟上。

　　夜色温柔，包裹着都市的喧嚣与秘密。

　　前路，似乎也因他这份调整后的“耐心”，少了几分未知的压迫，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