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罅隙斯域》叶朝葵

4、灵

　　看着自己的羽毛大片大片地掉落，皮鲁布正要小发雷霆一下就看到叶无名奇怪的动作。
　　“嘎？”
　　它扭过头，用力瞪大它绿豆大的小眼，冲叶无名视线的尽头使劲瞅着，但除了黑漆漆的土地别的啥也没瞅到。
　　它歪了歪头看向明显不太对劲的叶无名。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皮鲁布感觉有一股妖风乱过，凉飕飕的。
　　嘶！
　　不会真有鬼吧……
　　上帝保佑！
　　一只小鸟瑟瑟发抖中……
　　而一旁的叶无名现在没有心思管皮鲁布的小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和皮鲁布不同，他眼前呈现的是这样一幕——
　　在绿色火焰的映照下，一个散发着微弱红光的“血人”倒在土壁前，他死死蜷缩的身体将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他身下的土地已被鲜血浸湿，四周浮现着诡异的符文。
　　似乎是感受到了强烈的视线，这“人”缓缓的，缓缓的抬起了头，他满头杂乱无章的白发和鲜血混在一起，糊了满脸，让人看不清样貌。
　　只有一双泣血的红眸在杂发后格外亮眼。
　　叶无名的干裂的唇微微嚅嗫了几下。
　　对视了，他和一双浸染了沧桑与痛苦的眸子对视了。
　　对视片刻后，那个“人”缓缓移开了视线，又慢腾腾地蜷缩了回去。
　　叶无名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
　　在更加强烈的视线注视下，那“人”又抬起了头，眼中渐渐浮现出疑惑。
　　他面前的这个小人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眼周一片涨红，一层薄雾罩住了那看起来尚且透着丝青涩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一点声音，他又低下了头。
　　沉默。
　　最终，叶无名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划破了这份死寂的沉默。
　　“你……”
　　他刚启唇，地上的血人就猛地抬起头，鲜红的眼眸透过脏污的发丝直勾勾盯着那张带着死皮的唇，眼中充满了渴望与期待。
　　注视着这一双隐藏在杂发后仍十分艳丽的眼睛，叶无名下定决心般紧了紧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是灵吗？”
　　这声音很轻，轻到空气都未曾惊起一丝波澜，仿佛怕吓到面前的“人”，又仿佛害怕空气的流动将眼前的“人”吹散。
　　“……”
　　那人愣住了，地洞中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和血珠的滴落声被无限放大。
　　叶无名身侧的拳头紧了紧，心脏在砰砰的跳动，失了规律。
　　他笔直的站着，仿佛要接受审判一般。
　　渐渐的，那个“人”动了。
　　他缓缓的伸出沾满血污的双手，颤抖着将面前的杂发拨开，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以及一双雪色的皓眸。
　　那双眸猛地一缩，剔透的瞳孔微微颤动，如烛火般摇曳不定。
　　变了，瞳孔的颜色变了。
　　注视着这一幕，一层薄雾再次涌了上来，模糊了叶无名的眼，也模糊了眼前的“人”。
　　但叶无名不敢抬手抚去眼前的薄雾，他怕，怕惊了面前的“人”。
　　“你……”
　　那“血人”的嘴唇艰难地嚅动着，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堪，如同生锈的铁片相互刮擦，又像是被钝刀反复割过喉咙。
　　每一个音节都扯着血气，嘶哑，破碎。
　　“咳咳咳……”
　　话还未落，那脆弱的“血人”就发出了一阵吓人的闷闷的咳嗽声，那声音沉闷着闷在胸腔，带动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噗——”
　　一口鲜血喷出，落在叶无名面前黑色的土地上，腐蚀了黑土地。
　　……
　　叶无名伸出手想要去搀扶他，但又不知从何下手，双脚仿佛钉在土地上，沉重的难以迈动。
　　那“人”缓缓地摆了摆手，像是要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他又粗粗的喘了会儿气，一时间只剩粗重的喘气声。
　　过了会儿，喘气声渐渐平息，那因痛苦而跪在地上的“人”又轻轻的抬起了头。
　　但他此时的眸亮的吓人。
　　雪白的眸。
　　“你……咳咳咳——是在跟我说话？”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断断续续的话语混着血丝溢出，抬手时指腹蹭过嘴角，一抹猩红顺着指尖在唇边晕染开。
　　这句仿佛从胸腔中挤出来的话带着期盼又带着小心翼翼。
　　叶无名的眼被这猩红的血所刺痛，太阳穴突突地跳，头，又在隐隐作痛。
　　但他还是咽下喉中上涌的反胃感，挤出一个字。
　　“是。”
　　话落，那人的眼睛更亮了。
　　“那……你也能看到我？”
　　“是。”
　　得到肯定答案后，那“人”激动得缓缓地用左手撑着地面，右手抚着胸膛坐了起来，靠在土壁上。
　　“咳咳咳……”
　　那“人”倚在土壁前咳嗽着，吐出了一口血。
　　叶无名下意识迈动沉重的双腿，往前走了一步。
　　“无…无碍……咳咳咳……一会儿就好了。”
　　那“人”摆了摆手，继续咳。
　　叶无名的眉毛紧紧皱着。
　　一旁的皮鲁布在那“人”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已经僵掉了。
　　像个石雕，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那“人”似是缓过来了，雪色的眸子看向叶无言，里面仿佛有着千言万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谁，更不知道我什么……是不是你口中的灵。”那人缓缓说着，“自我苏醒以来……我便没有了前尘，你……是唯一一个……可以看到我的人。”
　　“我睡了很长一觉，再次醒来就浑浑噩噩的四处游荡。”
　　那人沙哑的声音渐渐变得平稳，温润。
　　让人感觉仿佛一阵微风拂过躁动的胸膛，扫去了压在上面的灰尘。
　　“失忆……”叶无名瞳孔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喃喃着，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你……认识我吗？”那“人”看向叶无名问道，“或者说，你认识沉睡之前的我吗？”
　　“……”
　　“那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吗？”
　　那“人”的眼中也渐渐浮现出水光。
　　那是一个在这世间游荡了许久的无根孤魂，突然抓住了一丝光亮而迸发的希望之光。
　　叶无名被这份光看着，渐渐垂下了眼帘，但不一会儿他就又抬起了眼帘，双眼坚定地盯着面前的“人”。
　　“我不认识你，但我见过你的……同类。”他坚定地说着，双眼直直的盯着那“人”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但让他失望了。
　　那双纯净的雪眸中只有疑惑，痛苦和希望。
　　他闭了闭酸涩的眼，继续说道：
　　“他是灵，来自……罅隙斯域。”
　　“罅隙斯域……”那“人”喃喃着，不断咀嚼着这四个字，但空荡荡的记忆中没有一丝印象。
　　……
　　沉默。
　　“啊——！”
　　终究，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这份黑暗，打破了这份沉默。
　　“扑棱”一声，一只炸了毛的大胖鸟从地上窜起来，扑进叶无名的怀里。
　　一直僵在原地的叶无名下意识伸手托住了它。
　　“不是，到底有谁在呀？上帝保佑！叶无名你别吓我，是你得了失心疯还是……”皮鲁布崩溃的哭喊着，“还是我得了失心疯，为什么，为什么这会有一个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