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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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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经义难题,反复确认后,才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问身旁的蓝曦臣:
“曦臣,你看他头上,系着的,可是我们蓝氏的云纹抹额?”
蓝曦臣目光温润,同样仔细辨认了片刻,才颔首确认,语气平和却肯定:“叔父,看那纹样与佩戴方式,应该是。”
得到了侄子的确认,蓝启仁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了。他喃喃自语,充满了困惑:“魏深怀?魏雪宁?是名深怀字雪宁,还是名雪宁字深怀呢?”
他观那少年言行,虽背负着人,却依旧身姿挺拔,举止间方正持重,又不失清逸风姿,应对那对双生子的争执时也显得温和有礼,心中竟不由得生出几分赞赏。但这赞赏旋即被更大的疑惑淹没,他忍不住带着一丝痛心疾首的意味说道:
“此子风仪不俗,既系我蓝氏抹额,承我蓝氏教养,为何……为何是姓魏呢?他该姓蓝啊!”
在他看来,如此品貌的少年,若是蓝氏血脉,该是何等完美。姓魏,总让他联想到那个搅得云深不知处鸡犬不宁、如今更是引得天下议论纷纷的魏无羡,心中便是一阵憋闷。
恰在此时,方屏那头,似乎有围观的“游客”发出了惋惜的感叹,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好可惜哦,我入读云大的时候没有见到温少宗,听说他是本代第一美人兼医道第一呢。”
“温少宗”?“本代第一美人兼医道第一”?
这惊鸿一瞥的补充信息,让雅室内的蓝启仁和蓝曦臣再次陷入了沉思。
温氏……岐黄温氏,竟也在未来开宗立派,出了如此杰出的人物?
这纷乱的现世,扑朔迷离的未来,究竟还藏着多少他们未曾预料到的变数?
云深不知处的静,与夷陵城中的闹,隔着千山万水,却因这一方诡异的屏幕,被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共同面对着这被提前剧透、却又更加迷雾重重的命运轨迹。
向小灵那档插播的《云梦漫游》美食节目,最终在氤氲的香气与看似和谐的品尝中落下了帷幕。屏幕暗了下去,夷陵城上空那扰人多时的方屏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然而,真正能如同节目中表现的那般心无旁骛、觉得饭菜香甜的,恐怕寥寥无几。至少,身在夷陵院落中的魏无羡,以及刚刚离开不久的江澄,绝不在其列。
江澄与留守在夷陵的蓝氏众人本就无甚话好说,方才院内一番关于后人、关于温宁的争执,更是让他心头堵着一口恶气。他强硬地要求魏无羡与自己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回莲花坞去,却再次被魏无羡以“温氏众人尚未安顿妥当,乱葬岗异动频发”为由干脆地拒绝了。
“你……你好自为之!” 江澄撂下这句硬邦邦的话,脸色铁青地翻身上马,不再多看魏无羡一眼,也不再看那院中脸色依旧冰冷的温情,带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怒火与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恨恨地一甩马鞭,策马朝着云梦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在夷陵城外的官道上嘚嘚作响,扬起一路尘土。江澄紧抿着唇,手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夷陵城上空那已然暗淡、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诡异幕布,心中充满了烦躁与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这东西……这天杀的‘天音’,除了搅风搅雨,惹是生非,到底还有什么用?!” 他低声咒骂着,像是在问天,又像是在问自己。它揭示了未来,却又让现世变得更加混乱;它带来了希望的火星,却又引燃了更多贪婪与纷争的野火。它甚至……让他看到了自己与魏无羡那纠缠不清的后代,这感觉荒谬得让他头皮发麻。
他忽然想起离开时,魏无羡在院门口送他,手中转着的不再是他昔日那把随性不羁、名为“随便”的三尺青锋,而是那支通体乌黑、萦绕着不祥阴煞之气的陈情笛子。
随便……也不知道又被那家伙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怅惘与怒火交织着涌上心头,让他更加用力地夹紧了马腹。
就在这时——
“哔哩哔哩!BOOM!”
一声极其突兀、带着电音扭曲感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在他头顶炸开!声音尖锐刺耳,完全不似此间任何已知的法术或乐器所能发出!
江澄□□的骏马何曾听过这等怪声,顿时受了极大的惊吓,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蹄猛地扬起,整个马身几乎人立起来!江澄猝不及防,险些被直接甩下马背,他心中骇然,反应却极快,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俯低身体,双腿死死夹住马腹,双手用力拉扯缰绳,才勉强控住了这匹受惊的坐骑。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方才暗淡下去的天幕,竟再次亮了起来,而且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耀眼,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屏幕中央,导游向小灵那张带着职业化笑容的脸被放大,占据了绝大部分画面,而她脸的旁边,悬浮着一朵精致无比、流光溢彩的九瓣莲花虚影。
向小灵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混合着一种极度的兴奋、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仿佛窥见了什么惊天秘密般的动人神采。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宣布重大消息的、刻意拔高的语调喊道:
“看到我手上的花了吗?来自‘江清清’小可爱的礼物哦!灵姐我今天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就在刚才!温少宗主,就是那位本代世家第一美人,医道专精、未来太医院的预备一把手!他跟我告白了!”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把刚刚稳住身形的江澄再次震得晃了一晃。温少宗主?那个未来被称为“第一美人”的温氏后人?向……向这个咋咋呼呼的导游告白?!
然而,没等众人消化这个荒谬的消息,屏幕一侧,出现了魏深怀那张俊朗却带着无奈的脸,他语气平稳地解释道:“温兄是喝醉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补充道:“等下你会看到一个话痨……”
他话音未落,屏幕猛地被另一张脸占据。
那是一张极其出色的面容。眉目如画,肤白胜雪,一双桃花眼因醉意而氤氲着水光,眼尾泛着薄红,唇色嫣红,组合在一起,确实担得起“第一美人”的称号,其风姿甚至不输于素有“泽世明珠”之称的蓝曦臣。可此刻,这位美人却毫无形象地扒着屏幕旁边正在拍摄的器械,脸颊酡红,眼神迷离,显然醉得不轻。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接下来的话。
这位醉美人猛地一挥手,带着满腔的愤懑与委屈,声音带着醉后的黏连和激动,大声控诉道:
“现在的电视剧可真是扯啊!我姑祖温情清清白白一个人!她岐黄妙手的形象都被毁成什么样了!”
他一个学医的,本该最重仪态修养,此刻却醉态可掬,言辞激动:
“救死扶伤!妙手温情!扶危济困!不问名姓!她跟江晚吟没有关系!那什么《妙成亲记》都是瞎编的!!!”
“噗——咳咳咳!” 江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从马背上栽下去!
《妙成亲记》?他和温情?!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温情那张总是冷若冰霜、对他不是斥责就是嘲讽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那温姓醉美人还在继续他的“电视剧批判”,语不惊人死不休:
“还有那个《绝情游》也是瞎扯!我姑祖温情才见过聂明玦几次?”
不净世,演武场。
正在监督门生操练的聂明玦,听到自己名字被以这种方式提及,虎目一瞪,周身煞气不受控制地外放,吓得周围挥舞着大刀的聂氏门生们动作齐齐一僵,小心翼翼地偷瞄自家宗主那黑如锅底的脸色。
聂明玦胸口起伏,他与那温情,统共见过几次面?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何来“绝情游”之说?!荒谬!
“《出海惜情记》?我呵呵哒!居然把蓝涣的‘涣’改成火字旁的‘焕’!然后说是架空!架什么空???”
云深不知处,雅室。
正在与叔父蓝启仁商议族务的蓝曦臣,听到这里,温雅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他无奈地扶额,对着面色铁青、胡子都快翘起来的蓝启仁低声解释道:“叔父,我……我实在是没有见过温情几次……” 这无妄之灾,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还有《碧海青天不伤情》,这电影的编剧是胡说他妈给胡说开门——胡说到家了!聂怀桑就是聂明玦的臭弟弟!什么伤情?伤什么情??伤情什么???”
伤情?
聂怀桑正躲着自己大哥,在清河郊外某处风景秀丽之地悠闲逗鸟,听到自己名字,手一抖,那把珍爱的、绘着山水墨迹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都忘了去捡,一张脸吓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