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暗香》倪未晚

9、番外：暗垢

　　凌家祠堂的森冷，渗进香火也化不开。
　　偏厢里，烟雾混着沉寂，压得人喘不过气。丧波半阖着眼，指间的紫檀佛珠一颗颗捻过，速度均匀，力道却沉。
　　丧波："十分钟。"（十分钟。）

　　阿彪肥硕的身躯陷在椅子里，指节无意识地敲打扶手，闷响敲在人心上。

　　阿彪："个死丫头..."（那丫头...）

　　他齿缝里挤出声音，"真係睇小咗佢，居然够胆呃我哋话强哥未死。"（真是小看了她，竟敢骗我们凌强没死。）

　　指尖猛地一顿，"冚家铲！俾佢耍到团团转！"（把我们都给唬住了。）

　　阿彪："争啲就得手..."（就差一步...）

　　他一拳砸在扶手上，"真係唔忿气！如果唔係佢话强哥喺老宅急救，我哋就唔会白白嘥咗个机会..."（真不甘心！要不是她说强哥在老宅急救，我们白白浪费了机会...）

　　丧波缓缓睁眼，佛珠在指间停顿："好一招暗渡陈仓。等我哋喺老宅守住'重伤嘅强哥'，佢倒好，直接带人去祠堂设灵堂。"（好一招暗度陈仓。让我们在老宅守着'重伤的强哥'，她倒好，直接带着人去祠堂设了灵堂。）

　　他冷笑一声，"如果留喺老宅，佢根本走唔甩。而家喺祠堂，众目睽睽..."（若是留在老宅，她本是囊中之物。可如今在祠堂，众目睽睽...）

　　他的声音渐冷："我哋呢局棋，输咗。"（咱们这盘棋，败了。）

　　他们的算盘，原本打得精准。茶楼到码头，十分钟，足够枪响，也足够他们"恰逢其会"，以"稳定大局"之名，接过权柄。时间、地利、人证，环环相扣。

　　独独漏算了凌瑶。

　　她那句谎言，那份超越年龄的镇定，像一根无形的钉子，将他们牢牢钉在"忠臣"的位置上，动弹不得。他们在灵堂表演悲恸，她却成了那面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的旗帜。

　　这口气，堵在心口，沤成了毒。

　　丧波："对眼，你哋见到未？"（那眼神，你们看见没有？）

　　丧波眼皮微抬，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寒光，佛珠捻动渐急，"个丫头，留唔得。"（这丫头，留不得。）

　　阿彪："搞佢？"（动她？）阿彪眉心拧紧，"阿业返嚟..."（阿业回来...）

　　丧波："边个话要我哋出手？"（谁说要我们动手？）

　　丧波截断他，声音压得更低，"下边啲兄弟，人心惶惶。揾个够胆、够蠢、又对佢...有啲心思嘅。"（下面兄弟，人心浮动。找个够胆、够蠢、又对她...有点心思的。）

　　阿豹喉间发出嗬嗬怪笑："阿强...恨咗好耐。等佢去'尝下鲜'，喺强哥灵前...够晒风味。成事，係佢色胆包天；唔成，都撕烂佢层清高皮。"（阿强...早惦记了。让他去'尝尝鲜'，在强哥灵前...够味道。成了，是他色胆包天；不成，也撕了她那层清高皮。）

　　他啐了一口，淫邪之意溢于言表，"丢！如果唔係佢搞破坏，而家凌家都係我哋嘅！个丫头...話唔定正俾我哋搞到喺张床度喊緊呢！可惜咗呢件鲜，唔可以亲自试下。"（妈的！要不是她坏了事，这会儿凌家都是我们的！那丫头...说不定正让她在床上哭着呢！可惜了这口鲜，不能亲自尝尝。）

　　阿彪："忠叔同埋嗰几个保镖..."（忠叔和那几个保镖...）阿彪仍有顾虑。

　　丧波："放心，"（放心，）

　　丧波成竹在胸，"阿强有个兄弟机灵，已经谂办法将老忠支去处理'紧急账目'了。灵堂那边守夜嘅，都打点好咗，会'啱啱'走开一阵。深更半夜，祠堂嗰个地方...叫天不应。"
　　（阿强有个兄弟机灵，已经想办法把老忠支去处理'紧急账目'了。灵堂那边守夜的，也打点好了，会'恰好'走开一会儿。深更半夜，祠堂那地方...叫天天不应。）

　　计定，毒汁四溢。

　　他们要在这离凌强棺椁最近的地方，用最肮脏的方式，碾碎那份可恨的坚韧。这是报复，更是摧毁。

　　灵堂烛火，在夜风中明明灭灭。

　　凌瑶跪在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袖中银质拆信刀的冰凉，是唯一清醒的锚点。

　　她不知道，暗处有几双眼睛，正将污秽的网，悄无声息地撒向她。

　　阿强带着一身酒气和被煽惑出的邪火，踉跄闯入。丧波那句"做得干净，油水足的地方随你挑"在脑中嗡嗡作响，阿豹那句"可惜了这口鲜"更是让他血脉偾张。

　　他看着那抹纤细的白色身影，脆弱得像琉璃，兴奋得浑身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