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坑后，哪吒重生了》儒墨刀刻

10、我姓李，李耳的李

　　昨天夜里，李靖这老登才伙同敖丙坑了哪吒一把。这会儿手上没塔，他怎么敢有胆量和哪吒面对面撞上？自然是要跑回去拿塔来保命的。

　　哪吒远远看到李靖转身跑了，不由得冷笑三声。哪吒立刻提高风火轮的速度，往天王府大门口追去。

　　可惜得很，李靖这老东西成神之后，几百年别的本事学得马马虎虎，独独逃命的本事练成了纯青炉火。尤其是手上没塔的时候，李靖的速度就是已故佛舅大鹏金翅雕见到也要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

　　哪吒猛冲到天王府门口时，李靖已然是去而复返，将保命用的玲珑宝塔稳稳地托在了左手掌心上。

　　哪吒一见那座闪着亮堂金光的玲珑塔，就觉得晦气。

　　其实在前世里，这个时间段上哪吒已经不如少年时那般怨憎李靖。人间几百年岁月于天庭不过二三年时光。哪吒却是在成神后一直忙碌于公事，到处降妖除魔，匡扶三界正气。

　　见的胡作非为的妖孽多了，哪吒也是有过自省，明了自己当年着实顽劣了些。加上成神后，李靖除了一直拿着宝塔，也没在别的地方上恶心哪吒。哪吒心中怨气渐渐消除，只同寻常子女一般敬上李靖一分，保全两人基于父子这层上的颜面。

　　熟料，他放过了李靖，李靖反来害他！

　　还是狠狠地害了一回。

　　哪吒自觉只是成神了，但他离圣贤还远得很。既非圣贤，孰能没有贪念嗔痴仇怨恨？

　　哪吒冷冷盯着李靖手中的宝塔。瞪过宝塔一眼，他才将目光转向李靖。

　　哪吒朝李靖凉凉一笑。

　　李靖瞧着最小的儿子含在嘴角边冷飕飕凉薄的笑，微微变了脸色。李靖本是小心提防哪吒的双眼心虚地飘忽到了旁边，不敢与哪吒四目相对。

　　哪吒瞧见李靖一脸心虚的模样，不由得冷哼，心下却冒出一丝怪异。

　　哪吒前世里着实被怨种儿子欺骗得太惨。如今站在李靖面前，瞧着对方心虚的作态，哪吒生出一种明悟：这老登面上的心虚都是假的，老东西其实是在“演”他。

　　李耀祖那厮是李靖一手教养长大的，祖孙两人的“演技”可谓一脉相承。哪吒在李耀祖那边被演了个“死”，如今他再看李靖的“演技”，就怎么都觉得造作与不自然。

　　哪吒略一挑眉，计上心来。他双手握拳，如同过去二百年一般见着李靖就向他行了个周全的礼数。

　　哪吒收起风火轮，躬身向李靖敬了敬。然后不等李靖反应，哪吒自行起身。

　　哪吒抬头向李靖说话道：“父王，孩儿怕是又惹下了祸事。只是这次祸事，比之当年打杀东海龙太子还要大一些。”

　　李靖闻言一愣，眼中光芒微微闪烁。李靖抬了抬右手，似乎想要拍拍儿子的肩膀安慰他，但是右手没有真正落到哪吒身上，而是在半途畏缩地收了回去。李靖眼中闪烁的光芒同时隐匿了起来。

　　李靖轻轻咳嗽了一声，口头上安慰起哪吒：“我儿莫要担忧。以你现在的身份与背景，就是四海龙王齐出，也奈何不得你了。”

　　说着话，李靖已经转身，迈着四方正正的官步走进天王府。

　　哪吒冷冷盯了李靖宽阔的后背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两父子先后脚跨入天王府的大门。没一会儿，李靖、哪吒在天王府英雄厅里各自坐下。

　　李靖端起仙侍端上来的老寿茶，假模假样饮用了一口。

　　将茶杯轻轻放下，李靖抬头向跟上来的哪吒瞧去。

　　李靖终于是问起了哪吒，问他究竟惹出了怎样的祸事，还值得特意拿来天王府说上一说。

　　哪吒见李靖终于接了这个话头，嘴角禁不住轻轻扯动了一下。哪吒当即不隐瞒，全盘托出道：

　　“翠屏山行宫今日接到西方狮驼城告冤，状诉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的坐骑伙同大鹏金翅雕强占人族城池，祸害一方生灵。”

　　“父王，你是了解孩儿的。孩儿从来都是雷霆脾气。孩儿一时气愤，就将它们三个统统打杀了。”

　　李靖听着哪吒陈述这场祸事的发生。他是听着听着脸上就变得苍白起来。到哪吒说大鹏金翅雕也被打杀时，李靖的脸色猛然从极致的惨白变成极致的黑沉，李靖的脸上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不等哪吒仔细辨别李靖这番变脸功夫是真心还是在演戏，李靖已经抢先拍案而起，对着他唾口大骂起来：“好孽障，本王当你如今年岁见长，有了长进，却原来还是这般惹是生非！”

　　“那大鹏金翅雕是何种身份、背景，岂是你能胡作非为的？”

　　哪吒一听这话，登时一股火就往他的喉眼上冲，几欲化作三昧真火喷出来。

　　当年，陈塘关外，哪吒得罪四海水族时，李靖便是这般凶狼面孔，将他好一番痛骂。

　　哪吒忍不住冷嗤嘲讽，李靖只道他这个做儿子的没有长进，却不知有做父亲的人更是几百年过去半分长进都没有！

　　然后，哪吒就看到李靖猛然起身，冲他拂袖一挥，竟是要将他赶出家门：“你走吧，本王只当没有生过你这样的孽障。你杀了如来的舅舅，本王岂有本事为你担负这副罪孽？”

　　哪吒脸色一变，立即张口，出的声却不是呛李靖，而是一声试探的询问：“父王是觉得如来佛祖会来治孩儿的罪，惩罚孩儿？”

　　李靖冷笑出声，并不作答。

　　哪吒却是完全收起了脸上愤怒。哪吒冷飕飕冒出一句话来：“孩儿却觉得，如来佛祖绝不会为大鹏金翅雕来惩治孩儿。大鹏金翅雕远没有那样的脸面。”

　　哪吒这话，叫李靖挑了挑眉。李靖冷漠道：“本王劝你还是不要这般乐观的好。”

　　“有父王在，如来佛祖如何能动孩儿一点？”

　　哪吒淡淡却笃定地说道。说罢，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隔空朝李靖敬了一杯。

　　哪吒饮下杯中茶水，啧了一声，他始终不大喜欢天王府的茶水。他将茶杯搁在玉桌上，一副心思全部集中在李靖身上。哪吒细细地观察李靖的一举一动，不敢放过对方神情上的一丝变化。

　　就见李靖有些发愣。随即，李靖脸上的神色变得无比沉寂。他微微皱眉，没有说话，而是忽然将哪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哪吒不动如山，任由李靖打量。

　　半晌，李靖声音微微沙哑地询问哪吒道：“你如何这般说？为父着实听不懂。”

　　哪吒微微眯眼，旋即打开天窗答道：“说来也是一桩别人羡慕不来的奇遇。孩儿其实是从一千八百年后返回现世的。八百年后，父王可是干得好大一桩事，可比昨日教唆华盖星君做的事，比今日孩儿惹下的祸事厉害百万倍。”

　　“父王可知，八百年后父王惹出的是什么事？”

　　哪吒戏谑地向李靖问道。

　　李靖听到哪吒竟是从一千八百年后的时间点返回到现在的，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惊疑。惊疑之后是恍然。恍然之后是一抹怨憎快速地从李靖的双眼中划过。

　　最后，李靖的脸上徒余下迷茫。他出声，笑道，好似自嘲，又似在嘲笑旁人：“我儿竟有重生这样的奇遇。为父委实没有料到……”

　　哪吒眼睁睁瞧着李靖变成现在这副痴态。他没有多少触动。哪吒收起脸上表情，恢复往日中坛元帅的肃然。

　　哪吒冷冰冰问道：“父王为何要筹谋这种事？又如何能笃定本太子与敖丙的孩子能为你做到这件事？”

　　李靖吃吃笑起来。他没有闭口不答，却是给了一个叫哪吒听不明白的答案：“我姓李，李耳的李。我是老子后人，家藏族谱十二箱。”

　　哪吒就是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李靖会给出这么个回答。李靖的回答与他的问话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

　　哪吒知道“老子李耳”的来历。远在洪荒纪元，太上老君化身凡人李耳，西出函关，紫气三千里，化胡为佛。这典故在天庭可谓人人都知晓。

　　哪吒却不理解，李靖怎么成了太上老君的后人。如太上老君那般神人，便是化身做凡人，也绝不会牵扯上姻缘事——且不说那时候月老还未出世，便是月老已经出生，入主姻缘殿，那老头儿也不敢这般胡作非为。

　　哪吒猜不出，太上老君如何会在凡间留下血脉，还是李靖这般没本事的血脉？

　　哪吒心中是一百个不相信李靖是三清后人。

　　李靖瞧见哪吒眉头紧锁一脸沉思的模样，他竟是一扫痴态度，乐不可支起来。最后，李靖竟至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他脸上放光，丝毫不掩饰地嘲笑起了哪吒：“我的好儿子，你方才说对了。只要为父活在这世上一天，莫说如来佛，就是玉皇大帝都不会舍得罚你。”

　　“可是不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将为父手中这宝塔收走。”李靖抬手，施施然往左手心上玲珑宝塔一指：“便是你成了天下第一的大孝子，，便是你将八百年后为父做的事尽数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收走这塔，叫你好过一些。”

　　“哪吒，你可知这是为何？本王的好大儿，中坛元帅、三教神将，你这般闻名天下，一定能够猜到缘由！”

　　李靖癫狂一般的话语从哪吒脑中穿过，刺激得哪吒灵海生出一片灵光。哪吒陡然大惊失色。他情不自禁站起身，震惊不已地看向李靖。

　　哪吒下意识抬手，指向李靖，不可思议地大喝出声：“你——”

　　话头将将出来，哪吒却不能多说出一个字。他踉跄着跌坐凳上，脑中一片嗡嗡作响，思维混乱极了。

　　哪吒的声音在他的脑中不断向他发出惊问：

　　怎会如此？怎是如此？怎可如此？

　　陈塘关三太子如美玉一般的面容上，自他出生起头一回露出呆滞的神色。

　　李靖实在爱极了小儿子吃瘪的模样。他脸上癫狂的笑意越发浓盛。笑声传入哪吒耳朵里，几欲叫哪吒也跟着癫狂起来。

　　哪吒忽然再不能承受李靖的笑声，承受不住再看一眼李靖手中的宝塔。他猛然起身，连风火轮都忘了放出来，径直冲出了天王府，一路往自家道场翠屏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