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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有点无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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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昭,字锦弦,风珩国,落雁人。一个穿越到小时候,正被一个幼稚小屁孩拽着挖蚂蚁,偷糖块。
而他眼前的那个小孩正是柳寻。
柳寻,字沧然,沧梧国,翼缘人。
唐昭盯着柳寻羊角辫上晃悠的红绳,烟了咽口水——上辈子他被毒死时,柳寻发间还别着同色的玉簪,是他十四岁生辰时偷拿母亲的丝线编了穗子送的。
“糖块?”唐昭蹲下去,指尖碰了碰柳寻扒蚂蚁洞的树枝,“你娘要是发现糖罐空了,又得罚你抄《礼经》。”
柳寻“啧”了声,抬眼时眼尾还沾着泥点:“你管我?等我抄完,你那本《兵策》还想不想借了?”
话音刚落,巷口的风突然卷着沙尘扑过来。唐昭余光瞥见那道熟悉的黑影——比十五年后瘦些,握刀的手还带着少年人的紧促。
他没多想,一把将柳寻按进自己怀里,后背撞上青石板时,听见短刀擦过衣料的锐响。
柳寻在他怀里挣了挣:“唐昭你发什么疯?”
唐昭按住他乱晃的脑袋,下巴抵着他发顶:“别动,有狗。”
黑影的脚步顿在巷口,像是被这突兀的动作惊到,几秒后转身没入了墙根的阴影里。
直到听见远处传来柳寻娘喊吃饭的声音,唐昭才松开手。柳寻仰起脸,鼻尖沾了片他衣襟上的草屑:“你后背怎么湿了?”
唐昭低头看——是方才惊出的冷汗,洇透了粗布短衫。他忽然笑了,捏了捏柳寻软乎乎的脸颊:“走,偷糖去。这次我帮你打掩护。”
柳寻眼睛一亮,拽着他的手腕往院角的柴房跑,羊角辫晃得更欢了。唐昭跟着他跑,风从耳边掠过,带着十七年前的甜香——原来重来一次,最先抓住的不是复仇的机会,是他和柳寻都没来得及挥霍的少年时光。(不过挺幼稚的哈。)
柳寻攥着颗麦芽糖,蹲在墙根处拿小树枝拨弄蚂蚁洞,糖汁粘在指尖,引得几只黄蚂蚁慌慌张张往他指缝里钻。唐昭靠在旁边的老槐树上,指尖转着片刚摘的槐叶,看他撅着屁股跟蚂蚁较劲,嘴角勾着笑,强忍住想一脚踹他屁股上的冲动,道:“你跟这群小东西较什么劲?小心它们搬兵来咬你。”
柳寻头也不抬,拿树枝把蚂蚁洞扒开个小豁口,白嫩嫩的手指沾了泥,反倒更显鲜活:“你懂什么,它们在搬粮食呢,我帮它们清路。”
“我不想被你挖蚂蚁啦,换点别的玩玩吧。”唐昭坐不住了。
“不行!我就要你陪我玩蚂蚁!”柳寻嘟囔着。
“啊!我腿麻了!你蹲这么久不累吗?”唐昭开始嚎叫。
柳寻道:“不累,你乖乖陪着我!”
“啊!我求你了,无聊啊!”
“关我啥事?”
说着又往洞口撒了点碎糖渣,小蚂蚁们立刻乱了阵脚,围着糖渣团团转,像极了集市上抢货的小贩。
唐昭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替他把沾在脸颊的泥点擦掉,指尖触到温软的皮肤时,心里那点因重生而来的戾气,竟像被这午后的阳光晒化了似的,散得干干净净。
两人就这么蹲了半个时辰,蚂蚁洞被柳寻挖得九曲十八弯,糖渣也撒了一路,小蚂蚁们拖曳着远超自己体型的糖粒,跌跌撞撞往洞里挪,偶尔有几只掉队的,柳寻还会小心翼翼用树枝把它们拨回队伍里。日头渐渐偏西,槐树叶筛下的光斑在地上晃悠,柳寻揉着蹲麻的腿站起来,看着那片忙碌的蚂蚁,忽然嘟囔:“它们好笨啊,绕了这么多弯路,就为了一点糖。”
唐昭站起身,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目光落在那些埋头赶路的蚂蚁身上,声音轻得像风:“可不只是蚂蚁,人也一样。”他顿了顿,看着柳寻懵懂的眼睛,又道,“有的人追着功名利禄跑,绕了千里弯路,最后才发现想要的不过是一口甜;有的人攥着仇恨不放,撞得头破血流,回头才看见身边藏着的温柔。”
柳寻歪着头想了想,把剩下的麦芽糖塞进唐昭嘴里,含糊道:“那我不要弯路,我只要糖,还要你陪我吃。”唐昭咬着甜丝丝的糖,看着少年晃着羊角辫跑远的背影,忽然明白,所谓重生,从来不是为了改写仇恨的结局,而是为了抓住这缕藏在烟火气里的甜,把那些被辜负的时光,一点点补回来。
这时,许嵩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见此情景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手里的戒尺往槐树干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响:“唐锦弦!柳沧然!你们两个混小子!我在学堂里讲得口干舌燥,你们倒好,躲到这来挖蚂蚁、玩糖渣!把《诗经》背完了?把策论写好了?”
柳寻吓得一缩脖子,赶紧躲到唐昭身后,只露出半张沾着糖渍的脸,小声嗫嚅:“许先生,我们……我们刚背完《关雎》,策论也打了草稿……”
唐昭则站直身子,对着许嵩拱手作揖,语气沉稳,上辈子被许嵩骂多了,现在可得气死他:“只不过见蚂蚁搬糖,一时起了兴致,还望先生恕罪。”
许嵩瞪着唐昭,又看看躲在他身后的柳寻,戒尺在手里敲得“哒哒”响:“唐锦弦,你是师兄,不带着师弟好好研习功课,反倒领着他胡闹!柳沧然,你倒是会躲,你以为我不会罚你了?”
柳寻从唐昭身后探出头,可怜巴巴地眨着眼:“许先生,我们就玩了半个时辰,回去一定把策论誊写三遍,您别罚我们好不好?”
唐昭拉了拉柳寻的胳膊,小声说道:“要死啊你,有事没事自找苦吃,脑子被驴踢了?。”
许嵩看着这师兄弟俩一唱一和,冷笑一声,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起戒尺:“罢了罢了,既然你们这么爱抄,那就把策论誊写五遍吧,字迹工整,否则再各抄十遍《劝学》,若是晚了,加倍罚!”
说完,许嵩背着手,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等许嵩走远,柳寻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师兄,许先生好凶啊,我还以为要挨戒尺了。”
唐昭向柳寻翻了个白眼:“傻啊你,硬是要白白抄策论誊!”然后举起自己的右手,感叹道“再见了我的手,你可能活不过今天了!”
柳寻嘟囔着“又怪我喽?”
唐昭冷笑一声,暗暗想:柳沧然要是知道自己小时候是这个样,可能早就受不了自尽了!
柳寻揉着发酸的手腕垮了脸:“五遍策论呢,许先生还要求字迹工整,这不得写到月上中天?” 他说着就往石桌旁坐,磨墨的手都慢吞吞的,活像被霜打蔫的秧苗。
唐昭瞥他一眼,也跟着坐下,指尖刚碰到笔杆,就被柳寻拽住了袖子:“师兄,你字比我好看,要不你帮我写一半?我给你偷藏了城南那家的桂花酥,甜而不腻的那种。”
“你倒会算计。”唐昭拍开他的手,却还是把笔递了过去,“先写,写累了我替你补,桂花酥晚点拿出来,别被许先生撞见。” 他嘴上嫌弃,手下却已经铺开了新的宣纸,墨汁落在纸上,晕开工整的字迹。
柳寻见状立马眉开眼笑,扒着宣纸凑过去看:“我就知道师兄最好了!” 他握着笔的手也利索起来,只是写了没几行,就忍不住偷偷瞄唐昭,见对方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对了师兄,昨日我去书阁里,瞧见许先生对着一本旧策论发愣,那策论上的名字,好像和你小字一样?”
唐昭的笔锋猛地一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个小黑团。他抬眼看向柳寻,眼神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复杂:“小孩子家家,少管这些闲事。” 说着抬手敲了敲柳寻的额头,“赶紧写,再磨蹭,今晚别想睡了。”
柳寻吃痛地捂着头,嘟囔着“师兄又欺负人”,却也不敢再追问,重新低下头埋进笔墨里。而唐昭看着他青涩的侧脸,心里却翻涌不休——柳沧然,你这一世天真烂漫,可别再走上老路才好。
夜色渐沉,书院里的烛火一盏盏亮起来,窗纸上映着两个并肩写字的身影,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偶尔传来的柳寻的抱怨,倒也添了几分温软。直到月上中天,唐昭收起最后一张写满的策论,才发现柳寻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桂花酥的碎屑,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一小块。
唐昭无奈地笑了笑,替他擦去嘴角的碎屑,又拿披风盖在他身上。他看着柳寻安稳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对方的发顶,低声呢喃:“柳沧然,这一次,我护着你。” 话音落时,窗外的夜风卷着桂花香飘进来,吹得烛火轻轻摇曳,却没惊醒桌上酣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