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洞穴》一梦玖玥

7、背叛与真相

　　隧道里的空气像浓稠的糖浆，每一次呼吸都让林玥的肺部灼烧。她紧跟着小杰模糊的身影，手脚并用在狭窄的空间里爬行。背包里的硬盘和文件像铅块一样沉重，而更沉重的是小杰刚才的话——硬盘里的信息不完整，他们需要原始样本。
　　"还有多远？"她低声问，声音在隧道里产生诡异的回音。
　　小杰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动作变得断断续续，时而停下，像是在倾听什么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隧道转弯处透进一丝微光，照亮了他已经变异的手——指甲完全变成了黑色角质，皮肤上蔓延的青灰色纹路像某种古老图腾。
　　"小杰？"林玥再次呼唤，不安像冰冷的水滴顺着脊椎滑下。
　　男孩——或者说曾经是男孩的生物——突然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闪烁着不自然的荧光，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他们疼..."他的声音不再是孩童的清脆，而是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嘶鸣，"露娜...小雨...在尖叫..."
　　林玥的血液瞬间变冷。他们距离露娜和陈默至少有三小时路程，小杰怎么能知道他们的状况？
　　"你能...听到他们？"她小心翼翼地问。
　　小杰僵硬地点头，这个动作看起来很不自然，像是他正在重新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只是听到...看到...感觉到..."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太多...太吵了..."
　　没等林玥追问，他突然加速向前爬去，动作敏捷得不像人类。林玥不得不咬牙跟上，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隧道地面上磨得生疼。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铁丝网覆盖的出口。小杰轻松地撕开生锈的铁丝，像撕开一张纸那样简单。林玥钻出隧道，发现自己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远处能看到起伏的山峦——他们确实绕过了加油站，直接进入了森林深处。
　　小杰站在阳光下，全身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林玥这才看清他变异的全貌：不只是手，他的脖子和脸颊也布满了青灰色纹路，耳朵变得略尖，像某种夜行动物。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孩童的天真，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掠食者般的警觉。
　　"我们得快走。"小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露娜撑不了多久了。"
　　林玥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某种本能阻止了她。这个小杰既熟悉又陌生，让她既想保护又本能地恐惧。她只是点点头，调整了一下背包带："带路。"
　　小杰的移动方式变得很奇怪——不是跑，而是一种流畅的滑行般的步伐，仿佛重力对他的影响减弱了。林玥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汗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服。
　　两小时后，他们接近了陈默和孩子们藏身的岩缝区域。林玥刚想加快脚步，小杰突然伸手拦住她，力道大得让她肩膀生疼。
　　"等等。"他的声音紧绷，"有别人在那里。"
　　林玥立刻蹲下，从灌木缝隙中望去。岩缝前的空地上，三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正在搜索，他们的制服上有一个醒目的标志：黑色的麦穗环绕着红色字母"R"——收割者的标志。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林玥低声问，心跳如擂鼓。
　　小杰的表情变得困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不对...我...给他们指的路..."
　　林玥猛地转头看他："什么？"
　　小杰抱住头，像是承受着巨大痛苦："不是我...是...另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说话..."他跪倒在地，青灰色纹路在皮肤下蠕动，"它让我...召唤他们..."
　　林玥的血液凝固了。某种东西——可能是矿物和病毒的混合物——正在控制小杰？或者更糟，他正在变成某种能够召唤丧尸和人类的媒介？
　　没时间思考了。一个收割者突然转向他们的方向，举起了步枪。林玥本能地扑倒小杰，子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击碎了几片树叶。
　　"跑！"她拽起小杰，向密林深处冲去。
　　身后传来喊叫声和更多的枪声。小杰似乎从混乱状态中清醒过来，反手抓住林玥的手腕，拉着她以惊人的速度穿梭在树木之间。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林玥几乎脚不沾地，像风筝一样被他拉着跑。
　　他们甩掉了追兵，但不敢停留，继续向更高处的山林移动。直到完全听不到追兵的声音，两人才停下来喘息。
　　"陈默和孩子们..."林玥喘着气说，胸口火烧般疼痛，"他们被抓了吗？"
　　小杰闭上眼睛，像是在搜索什么："不...藏起来了...更深的洞穴..."他突然皱眉，"陈默...受伤了...严重..."
　　林玥咬紧下唇。陈默本就伤势不轻，现在情况更糟了。而露娜和小雨...如果小杰说的是真的，她们正在痛苦中恶化。
　　"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她问小杰，"安全的那种。"
　　小杰点点头，但表情依然痛苦："我必须...控制它...那个声音...否则会再次...引他们来..."
　　林玥想问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但时间紧迫。她只能信任——如果还能用这个词的话——这个变异中的男孩，带她找到同伴。
　　小杰的导航方式变得诡异。他不看路标或地形，而是时不时停下来，像是在倾听某种只有他能感知的"声音"。有一次，他突然转向一片茂密的荆棘丛，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林玥跟着他，惊讶地发现荆棘后面隐藏着一个几乎垂直的岩缝。
　　"下面。"小杰指着岩缝，"他们...在那里..."
　　岩缝狭窄得几乎无法通过，林玥不得不侧身挤进去，岩石摩擦着她的肩膀和肋骨。下降约十米后，空间突然开阔，形成一个天然的小洞穴。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脏停跳了一秒：陈默躺在角落，脸色灰白得像死人，腹部的绷带完全被血浸透；露娜和小雨蜷缩在一起，青灰色斑块已经覆盖了她们大半张脸和小臂。露娜的眼睛睁着，但眼神涣散，嘴角流出黑色的黏液；小雨则陷入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林...玥..."陈默虚弱地呼唤，试图坐起来却失败了，"硬盘...拿到了吗？"
　　林玥冲到陈默身边，检查他的伤势。伤口感染严重，已经开始发臭，这是坏疽的征兆。如果不立即处理，他撑不过今晚。
　　"拿到了，但小杰说信息不完整。"她快速从背包取出硬盘和文件，"我们需要原始样本。"
　　陈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原始样本？"
　　"别装了！"林玥突然爆发，"小杰说硬盘里的抑制剂配方不完整，需要博士的原始样本！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洞穴里一片寂静，只有露娜痛苦的喘息声回荡。陈默避开林玥的目光，看向小杰——或者更准确地说，看向小杰变异的手和脸。某种复杂的情绪闪过他的眼睛。
　　"不是全部隐瞒..."他最终说，声音嘶哑，"只是...不确定..."
　　"那就现在确定！"林玥几乎是在吼叫，"看看这些孩子！看看你自己！我们没有时间了！"
　　陈默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直视林玥："我不是特种部队成员...至少不完全是。"他艰难地承认，"我是维斯科博士的私人安保主管...负责护送他和研究团队到这个山区。"
　　林玥的血液瞬间变冷。又一个谎言。她应该猜到的，从陈默对矿物研究的了解程度，从他那些含糊其辞的解释...
　　"继续。"她冰冷地说，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病毒爆发不是意外。"陈默继续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维斯科一直在研究一种能够增强士兵能力的生化制剂...矿物X是催化剂。但当军方叫停实验时，他...做了些手脚。"
　　"他释放了病毒？"林玥难以置信地问。
　　陈默痛苦地点头："他认为淘汰弱者是人类进化的必经之路...而矿物X能帮助'适者'生存。"他看向小杰，"他一直在寻找能够承受矿物和病毒融合的完美宿主...这就是为什么他特别关注孩子——纯净的免疫系统更容易适应变异。"
　　林玥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凑着线索。维斯科不只是疯狂的科学家，他是故意引发末日的罪犯！而那些孩子...包括小杰...都是他的实验品。
　　"硬盘里有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真的有逆转方法吗？"
　　"有，但不完整。"陈默承认，"维斯科把关键数据分成了三部分：军方保管一部分，他自己带着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他的眼神变得复杂，"在新曙光科研站。"
　　林玥猛地抬头："什么？"
　　"新曙光是维斯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陈默解释，"病毒爆发后，他们切断了所有联系，但我怀疑他们仍在秘密研究..."
　　林玥想起卫星通讯中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如果新曙光科研站也有部分研究数据，那么他们可能是找到解药的关键！
　　"我们得联系他们。"她迅速做出决定，"同时尝试硬盘里的抑制剂配方，至少延缓变异。"
　　陈默虚弱地摇头："没用的...没有原始样本，任何抑制剂都只是暂时缓解..."
　　"那就去找维斯科！"小杰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是孩童的稚嫩，而是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共鸣，"他在...北面的基地...我能感觉到..."
　　林玥和陈默同时转向他。小杰站在洞穴入口处，月光从他背后照来，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他的变异似乎在这短短几小时内加速了——青灰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脖颈，手指完全变成了爪状。
　　"你能...感觉到他？"林玥小心翼翼地问。
　　小杰僵硬地点头："他...在召唤...像我这样的..."他痛苦地抱住头，"太多声音...丧尸的...人类的...他的...都在我脑子里..."
　　露娜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弓起像拉满的弓。青灰色斑块在她皮肤下蠕动，像活物一般扩散。小雨虽然没有意识，但身体也开始抽搐，黑色的液体从鼻孔流出。
　　"他们撑不过今晚。"陈默低声说，眼中充满痛苦，"抑制剂...即使不完整...也必须试试..."
　　林玥迅速翻开文件，找到标有"临时抑制剂配方"的那页。配方复杂但并非不可操作，需要几种特定抗生素和化学试剂。
　　"我有部分抗生素...但缺少二甲基亚砜和氯化锂。"她快速检查医疗包，"还有这个...神经稳定剂是什么鬼东西？"
　　陈默看向小杰，眼神复杂："就是原始矿物样本...经过提纯的变体。"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凑不齐配方。"林玥绝望地说。
　　洞穴陷入沉默，只有孩子们的痛苦喘息声回荡。林玥看着垂死的露娜和小雨，看着重伤的陈默，再看看半人半怪物的小杰...他们需要一个奇迹。
　　突然，小杰抬起头，荧光闪烁的眼睛直视林悦："有...另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我。"小杰平静地说，"我已经...变异了...我的血...可能...有稳定效果..."
　　陈默猛地睁大眼睛："不！那太危险了！交叉感染可能加速变异过程！"
　　"已经...没有选择..."小杰走向露娜，动作流畅得不似人类，"我感觉到...维斯科在靠近...他想要我们...全部..."
　　林玥的皮肤又一次爬满鸡皮疙瘩。维斯科在靠近？他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位置？除非...
　　她看向小杰，突然明白了："他通过你追踪我们，是不是？就像那些收割者找到岩缝一样。"
　　小杰痛苦地点头："他在我...脑子里...种了东西...像广播...我无法...完全屏蔽..."
　　这个认知让林玥浑身发冷。他们不仅在与时间和变异赛跑，还在被一个疯狂的科学家追踪。而他们唯一的希望，竟然是用一个变异男孩的血尝试一个可能致命的实验。
　　"做吧。"陈默突然说，打破了沉默，"没有其他选择了。"
　　林玥看向他，又看向小杰。男孩——如果还能称他为男孩的话——已经卷起袖子，露出布满青灰色纹路的手臂。他的眼神中有一丝林玥熟悉的东西：那个偷她食物、带他们穿越密林的金发男孩的影子。
　　"确定吗？"她轻声问小杰，"可能会很疼..."
　　小杰的嘴角扯出一个不像微笑的表情："已经...不记得...不疼的感觉了..."
　　林玥深吸一口气，取出注射器和医疗用品。她按照文件上的指示，从小杰手臂抽取少量血液，然后与有限的抗生素混合。混合物在试管中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微微发光。
　　"这看起来不对劲。"她低声说，举着试管对着月光观察。
　　"没有...对劲的...在这世界..."小杰断断续续地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近了...维斯科...必须...快..."
　　林玥不再犹豫，将混合物分成两份，分别注射给露娜和小雨。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每一秒都像永恒。
　　五分钟后，露娜的抽搐开始减轻；十分钟后，她皮肤下的青灰色斑块停止了扩散；半小时后，她睁开了眼睛——虽然仍有不自然的荧光，但至少恢复了部分清明。
　　"林...姐姐？"她虚弱地呼唤，"我...不疼了..."
　　小雨的情况改善较慢，但呼吸至少变得平稳，黑色液体不再流出。林玥长舒一口气，转向小杰："有效！至少暂时..."
　　她的话戛然而止。小杰跪在洞穴入口处，全身剧烈颤抖，青灰色纹路像活物般在他皮肤下蠕动。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荧光绿色，牙齿变得尖锐，手指的爪子在岩石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小杰？"林玥小心翼翼地靠近，"你还好吗？"
　　男孩——现在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类了——慢慢转过头。当他开口时，声音像是多个声音的混合体，其中一个是林玥熟悉的金发男孩，另一个则深沉而陌生：
　　"找到...博士...阻止他...否则...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
　　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像一道影子般冲出洞穴，消失在夜色中。
　　林玥想追上去，但陈默虚弱的声音阻止了她："别...他给了我们时间...必须利用好..."
　　"什么时间？维斯科正在靠近！"林玥急道。
　　"不...小杰引开他了..."陈默挣扎着坐起来，"我们必须...联系新曙光...他们可能有...另一部分数据..."
　　林玥想起卫星电话。她迅速取出设备，调整天线，再次尝试那个神秘频率。静电噪音持续了几秒，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林玥...？信号...不稳定..."
　　"我们拿到了军方档案！"林玥急切地说，"需要第三部分数据！维斯科在追踪我们！"
　　静默了几秒，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第三阶段数据...在坐标44.3N, 110.5W...维斯科是叛徒...他的实验...必须停止..."
　　"怎么阻止他？"林玥追问，"孩子们被感染了！"
　　"小杰...是关键..."信号又开始断断续续，"他的变异...是突破...找到...原始样本..."
　　通讯再次中断。林玥看向陈默，后者脸色更加苍白："黄石...坐标在黄石公园附近..."
　　"那是什么地方？"
　　"新曙光的主要实验室..."陈默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血丝，"但太远了...我们永远到不了..."
　　林玥看着刚刚稳定下来的孩子们，又看看垂死的陈默。他们被困在这座山里，一边是疯狂的科学家和他的收割者，另一边是不断变异的丧尸群。而他们唯一的希望——小杰，已经变成了某种非人非尸的存在，正在山林中与恶魔赛跑。
　　她取出硬盘，连接到自己的便携设备。屏幕上闪过无数文件和图表，她快速浏览着，直到找到一个标为"原始样本定位"的文件。
　　"陈默，"她的声音因发现而颤抖，"文件说维斯科总是随身携带原始样本...在一个金属容器里。"
　　陈默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么如果我们抓住他..."
　　"我们就有机会拯救孩子们，也许还有小杰。"林玥坚定地说，"但我们需要计划，需要武器，需要——"
　　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计划。那声音既像小杰又不像，充满了痛苦和愤怒。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回荡在山谷间。
　　"开始了..."陈默虚弱地说，"小杰在引开他们..."
　　林玥迅速做出决定。她将硬盘中的重要文件备份到便携设备，然后取出所有能用的武器：步枪、手枪、几枚从收割者那里缴获的手雷。
　　"露娜，"她转向刚刚稳定下来的女孩，"你能照顾小雨和陈默吗？我必须去帮小杰。"
　　露娜的眼睛仍然闪烁着不自然的光芒，但眼神坚定："我...能感觉到他们...会提前...警告你..."
　　林玥点点头，最后检查了武器。她即将面对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和他的私人军队，去救一个已经半变异的孩子。这可能是自杀任务。
　　但在这个末日世界里，有时候自杀任务是唯一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踏入月色笼罩的山林，向着枪声和尖啸的方向前进。无论小杰变成了什么，他仍然是那个为了保护他们而牺牲自己的孩子。而现在，轮到她去救他了。

作者有话说

　　[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