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X，L》》方纣

36、第 36 章

　　剧本：《无名之刃的新鞘》
　　【场景：王宫地底·观星密室】
　　（审判结束已三日。王都表面的喧嚣渐息，但暗流从未停止涌动。P国大使带着“胜利”的果实志得意满地回国复命，留下一个被抽空了灵魂般死寂的L国王宫。民间议论纷纷，有人唾骂P小姐是叛徒，有人唏嘘英雄末路，更多人茫然不解。而风暴的中心——P小姐，自那日离开法庭后，便仿佛人间蒸发，再无音讯。）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的所在。王宫最深处，一间隔绝了一切外界窥探的“观星密室”。这里没有窗户，墙壁与穹顶绘制着浩瀚的银河与古奥的星图，微弱的冷光从镶嵌的荧光矿石中透出，照亮中央一张简陋的石床、一张堆满各类书籍和图纸的合金桌，以及桌边那个一动不动、仿佛已化作雕像的身影。）
　　（P小姐依旧穿着那身纯黑的军服，但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她只穿着贴身的黑色衬衣，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几道新旧交错的疤痕。她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的不是军事地图或情报文件，而是一本厚重的《L国高等数学年刊合集》和几张写满复杂演算过程的草稿纸。她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笔，却久久未落，目光凝在虚空，仿佛在凝视着某个只有她能看见的、由数字和逻辑构成的深渊。右耳的“P”形耳钉，在冷光下像一滴凝固的、黑色的血。）
　　（密室的门无声滑开。L国王走了进来。他卸去了朝堂上所有的华服与冠冕，只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色常服，眼下有浓重的青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精疲力竭后的空洞与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焦灼。他手里拿着一个深紫色的天鹅绒小盒，和一个盖着皇家火漆印的硬壳文件夹。）
　　（看到桌前那个沉静到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背影，L国王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继续向前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沉重。）
　　L国王：（在距离石桌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们走了。”
　　（P小姐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一下。只有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短促的直线。）
　　L国王：（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他走上前，将那个天鹅绒小盒和文件夹轻轻放在摊开的数学年刊旁边。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这里面，” 他指着小盒，“是L国的国籍证明与永久居留权文件。不是外交特批，不是荣誉赠与，是……正式的、完整的公民身份。从法律意义上，你不再是‘无国之人’。”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
　　L国王：“而这个，” 他手指移向文件夹，“是‘黑曜石’皇家军事学院的聘书。聘请你去担任……高级战略与战术理论教官，兼特殊作战心理研究顾问。没有军衔，没有实权，只是一个教职。学院在北部边境的鹰喙山脉深处，与世隔绝，但设施完备，资料齐全。”
　　（他终于将目光投向P小姐的侧脸，那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今日天气。）
　　L国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法掩饰的痛楚和自我厌恶）“朕知道……这弥补不了什么。审判庭上……朕说的那些话……朕……” 他哽住，仿佛有千钧重物压在胸口，让他无法顺畅呼吸，“朕别无选择。卡尔四世和他的党羽，联合了国内几个保守派大贵族，以断绝联盟、关闭边境商路、甚至暗示会向A国靠拢来施压……他们不仅要你的头衔，更要朕亲手‘处置’你，来确立新联盟中他们的‘主导地位’。朕若当时强行否决……战争或许不会立刻爆发，但联盟必然名存实亡，而你会立刻成为两国公敌，甚至可能在‘意外’中死去。”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愧疚。）
　　L国王：“朕选择了……牺牲你的名，来保住你的命，和联盟那点可怜的框架。朕是个懦夫，是个……混蛋。”
　　（他等待着一句斥责，一声冷笑，甚至一个厌恶的眼神。但什么也没有。P小姐只是缓缓地，将目光从虚空收回，落在了那个天鹅绒小盒和文件夹上。她看了很久，久到L国王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P小姐：（终于，她伸出手，先拿起了那个天鹅绒小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深蓝色为底、印着银色雄狮徽记和复杂防伪纹路的身份卡片，以及一枚样式简洁、却质地特殊的银色指环（L国公民的身份象征之一）。她的指尖拂过卡片光滑的表面，动作很轻。）
　　P小姐：（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L国的数学年刊水平，比P国高17%。尤其是博弈论和混沌系统应用方面。”
　　（她答非所问，仿佛刚才L国王那番痛苦的剖白从未传入她耳中。）
　　L国王：（怔住，随即一股更深的无力与心酸涌上心头。他宁愿她骂他，打他，也好过这种……彻底的抽离与漠然。）“P……”
　　P小姐：（放下小盒，又拿起了那份聘书文件夹。她翻开，目光快速扫过条款，在某些细节处略有停顿。然后，她合上文件夹，抬起头，第一次真正看向L国王。她的眼睛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像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古井。）
　　P小姐：“‘黑曜石’学院。我知道。以严苛和非传统战术教学闻名。现任院长是‘独眼’霍克，前东部边境防御司令，以不循常规和厌恶政治著称。”
　　（她陈述着事实，然后问。）
　　P小姐：“为什么是那里？”
　　L国王：（连忙解释，像抓住了一根稻草）“那里远离王都，远离政治漩涡。霍克院长是朕的人，他只听命于朕，学院也直接由皇室拨款，不受军部常规管辖。你在那里，安全。而且……那里有最聪明的年轻军官，有最好的战术推演环境，有你需要的……安静，和‘材料’。”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反应。）
　　L国王：“你可以用任何你喜欢的方式教学，研究任何你感兴趣的课题。没有P国，没有大使，没有元帅……只是作为一个学者，一个教官，把你知道的东西，教给下一代。或许……或许这样，你能找到一些……”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意义”？“慰藉”？似乎都太过苍白。）
　　P小姐：（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她再次低头，看向那张深蓝色的身份卡和聘书。密室中只剩下荧光矿石发出的、近乎永恒的微响。）
　　（良久，她极轻地、几乎叹息般地，吐出一个字。）
　　P小姐：“……好。”
　　（L国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需要更多的劝说，甚至做好了被断然拒绝的准备。这个“好”字，如此轻易地落下，却让他心中那沉重的负罪感，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更加刺痛——因为她接受的，不是恩赐，更像是一种……无所谓的选择。）
　　P小姐：（将身份卡和指环收进衬衣口袋，把聘书文件夹放在数学年刊上。她站起身，动作间牵动了旧伤，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平复。她看向L国王，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P小姐：“什么时候动身？”
　　L国王：（喉咙发紧）“随时。朕安排了最可靠的队伍护送，路线绝对保密。霍克院长已经收到命令，会为你准备单独的住所和研究室。”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
　　L国王：“你……需要朕，或者X，送你吗？”
　　P小姐：（微微摇头，目光扫过密室墙壁上那些永恒的星图）。“不用。程序性事务而已。”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利落地穿上，扣好每一颗扣子，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最后，她将那本数学年刊和聘书文件夹夹在腋下。）
　　P小姐：“告诉X，那些画……让她有空时，帮忙照看一下。别让虫蛀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审判之后，提及与过往有情感联系的具体事物。虽然语气依旧平淡。）
　　L国王：（用力点头，眼圈瞬间红了）。“朕会的。朕保证。”
　　P小姐：（没有再说什么。她向密室门口走去，步伐平稳，背脊挺直，那身黑衣仿佛能吸收掉整个世界的嘈杂与颜色。在门口，她停顿了一秒，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声音很低，却清晰传入L国王耳中。）
　　P小姐：“L。”
　　（她罕见地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而非“陛下”。）
　　P小姐：“你做了符合‘国王’身份的选择。不用愧疚。游戏规则，我懂。”
　　（说完，她推开门，身影融入门外更深的黑暗中，再也没有回头。）
　　（密室门缓缓合拢，将那个孤独的黑色身影隔绝在外，也将L国王留在一片冰冷的荧光与无尽的悔恨之中。他颓然坐下，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去处，一个看似安全的避风港。但他知道，他永远地失去了那个会拍着他的手说“像什么样子”、会为了他用手去抓刀刃、会坐在王座之侧与他并肩看这江山的……姐姐和将军。）
　　（而此刻，走在通往宫外秘密通道的P小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中那枚冰冷的银色指环。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映照着廊壁火炬的光芒中，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自嘲的涟漪，一闪而过。）
　　P小姐：（内心独白，无声）“L国公民P……‘黑曜石’教官……新的身份，新的变量。也好。至少数学题，不会背叛。”
　　（她抬起头，望向通道尽头那一点微光，步伐没有丝毫迟疑。被剥夺了一切荣耀与归属的利刃，在黑暗中，自己找到了一个沉默的、布满灰尘的——新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