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空桑客

4、双生相遇，必有一死？

　　程安歌沉默地坐在坑底，不是生气，是真没招了。地图中的内容他早已熟记，他想着等有人来救自己，再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突然，程安歌像是发现了什么，死死盯着坑壁某处——那里，在被他扒松的泥土下，隐约露出了一小片暗红色、如同血管般蜿蜒的苔藓。
　　“地血藤伴生处，方圆三里必有尸骸”程安歌的声音又快又低，这是他在某本古籍里看到的。突然，他猛地抬头，脸色骤变。
　　“救命啊”

　　江澈揣着地图，脚步轻快地跑回江清禾身边：“阿姐，我回来了”
　　江清禾往江澈身后看了看，说：“程小公子呢”
　　江澈眼神往远处飘：“阿姐，我刚才就吓了他一下，谁知道他性子那么娇贵，立马就生气扭头回家了，我们别管他了，走吧”
　　江清禾闻言，没说话，只是抬眼定定地盯着他。
　　“阿姐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
　　“阿澈，你怎么还是这副胡闹的性子，你是不是又把人骗到坑里了”
　　这种事江澈确实不是第一次做，他没想到阿姐能立马看出来。
　　“之前的也就算了，程公子不通术法，荒郊野岭，万一遇上妖邪，后果不堪设想”，江清禾声音放得柔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与训斥。
　　“阿姐，我不是…”，江澈也不知要如何解释，只好说实话，”你可还记得他有一本《苍梧山捉妖秘典》，我翻看了几页，虽说大部分都是唬人的谎话，可其中一页圈了块地方，旁边还特意标注着‘疑为沈氏祭坛遗址’，那沈氏祭坛是禁地，寻常人怎么会特意关注这个，况且我在他周围施了法术，普通妖物是无法靠近的。”
　　江清禾听完江澈的话，紧绷的眉头缓缓松开，只剩深深的无奈，语气也软了下来：“既如此，为何不早些跟我说？程公子跟我们同行，我们就要对他的安全负责。”
　　江澈垂眸，声音低了几分：“阿姐前几天受了伤，心情也一直不好，我不想这件事让阿姐烦心。”
　　“好啦，我们先找到程小公子，有什么事当面问清楚也行”，江清禾轻拍弟弟的肩膀，语气温和。
　　两人快步赶到陷阱边，探头往下一看，坑底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程安歌的身影。
　　阿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江澈也愣了神，刚要开口说话，鼻尖忽然嗅到一股腥甜的气息。顺着气息望去，只见陷阱旁的灌木丛里，缠着一株暗红色的藤蔓，藤蔓上泛着诡异的光泽。
　　“地血藤”，江澈脸色骤变。
　　那是一种只生长在极阴怨气之地的妖植，其释放的瘴气无色无味。
　　“此藤条粗壮得堪比孩童手腕，藤蔓上沾着暗红的血渍，怕是‘饮怅鬼’”，江清禾一脸凝重地说道。
　　人的执念太深或遗憾太浓，便会被妖邪利用，高等妖物若以人的遗憾为食，便会成为“饮怅鬼”。饮怅鬼可以形成怨境，使方圆几里内民不聊生。
　　程安歌可能不小心被吸到了怨境中，想到这江清禾脸色凝重起来。
　　江澈突然发现了什么，目光死死盯着坑底焦黑的印记上，石缝里还嵌着未燃尽的火药颗粒：“这……这是火药爆炸的痕迹。”
　　程安歌怕是凶多吉少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两人猛地回头，就见程安歌踉跄着从拐角阴影里撞出来，模样格外狼狈，他一身衣袍沾了不少灰尘，显然是被爆炸的气浪波及，乌黑的发丝乱糟糟地竖在头顶，额前碎发黏着细碎的烟灰。
　　江清禾和江澈见状都松了一口气。
　　程安歌满脸蒙着一层灰，唯有一双眼睛还透着几分清明，激动的喊道：“清禾姐姐！”
　　江清禾急忙上前，拂去他肩头的灰尘，语气里满是急切的关切：“程公子，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程安歌半点不见狼狈带来的低落，反倒咧开嘴，“我没事，刚才坑里突然爬进来了地血藤，我记得有一本古书上记载着这种生物怕火，我用火折子烧了它之后拽着它的藤蔓爬了上来。”
　　“那这爆炸是怎么回事”
　　“哦，我爬上来后火折子掉了下去碰到了地血藤的汁液，结果突然炸了，还好我离得远，嘿嘿”程安歌满脸灰尘地露着白净的牙傻笑，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明。
　　江清禾笑了笑，转头看向江澈，示意他过来。
　　江澈自知理亏，走了过来。拔出佩剑递给程安歌：“你要是觉得不痛快就砍我两剑，我不还手。”
　　程安歌推开剑，一双眼睛瞪着他，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反倒把脸颊蹭得更花：“拿开，我要你跟我说对！不！起！”
　　江澈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
　　“就这？行，小少爷，真是对不起，不过，你若是再跟着我们，我真的很难保证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江澈慢慢靠近，轻声威胁。
　　程安歌表面冷静，实则在内心大喊：这人怎么这样啊。
　　江清禾一把拉开弟弟：“程公子，你的那本《苍梧山捉妖秘典》是哪来的。”
　　“那是一位云游的捉妖师送给我的，他给了我苍梧山的地图，还有这本书”，程安歌虽感到疑惑，但还是实话说了出来。
　　“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此处的地血藤稀疏，应该不是根源，这饮怅鬼恐怕与沈氏脱不了干系，我们先离开这收拾一下，找人打听打听。”
　　三人往回走，进了一家客栈。
　　程安歌去客房更衣，江清禾与江澈在楼下大堂，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唤来店小二点了些吃食，便状似随意地开口打听。
　　“小二，劳烦问一句，”江清禾端起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平和地问道，“近来山中沈家，可发生过什么事？”
　　店小二正麻利地摆着碗筷，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客官是外来的吧，要说这沈家也是可怜，从前家门多风光啊，如今却几近归隐。”
　　江清禾放下茶杯：“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你们听说过沈家的那对双生子吗”
　　江澈挑眉：“我倒是听过他们的传闻‘蓝田双玉降凡尘，一双明珠耀乾坤’”
　　“对啊，两人从小可是形影不离，但天妒英才啊”，店小二刻意压低声音，“你们可知沈家有一块仙碑，据说是沈家先祖开基立业之根本，能为沈家每一代继承人降下天命判词，而这先碑为这对双生子降下的判词是‘双生相遇，必有一死’”
　　“所以判词成真了”
　　“那可不是，哥哥沈玉珩在前几年在西荒被妖物杀害，弟弟沈玉瑾也因伤心过度，不知所踪，沈家从此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