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的美人鱼》九峰山

22、雨中的救助（三）

　　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头，想站起来。就在这时，林安然才忽然注意到他的右脚上的拖鞋不见了。

　　原本右脚就受伤了，如今又没了鞋，在这遍地碎石杂草的山路上，一不小心就会再添新伤。

　　“等一下。”林安然立刻伸手示意他别动。

　　男人顺从地坐了回去，眼神望着她，平静却专注。

　　林安然也没多解释，低头蹲下，脱掉了自己的运动鞋，将脚上的两只棉袜抽了出来。她又抬手，轻轻把扎的麻花辫发带解下来。

　　她走到男人身边，轻声说道：“我来帮你。”

　　男人依旧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林安然蹲下身，动作小心翼翼地抬起他赤裸的右脚。他的脚比她想象中还要宽大，骨节分明，皮肤在雨水中泛着淡白的冷意。她将两只袜子分别套上，袜子紧绷绷地包裹住他的脚背，几乎都被撑得没了形。

　　“好大……”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男人低头看着她，没有笑，但眼里却藏着一点微妙的温度。

　　林安然正要起身，又看见他小腿一侧的皮肤被划出的那道伤口。不是很长，却深可见肉，看得人心惊。她皱了皱眉，从背包里拿出湿巾，一点点地把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杂质擦干净。

　　他的腿微微一颤，但仍然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动作。

　　清理干净后，她将那条柔软的棉布发带轻轻地绕上去，缠绕、打结，手法温柔细致，像在包扎什么极其贵重的东西。

　　整个过程里，男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只是低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目光不再冷漠，甚至透着一丝近乎温驯的专注。

　　林安然扎好最后一个结，抬起头的那一刻，刚好对上他的眼。那一双原本清冷淡漠的眼睛，竟亮晶晶的，仿佛刚刚被什么点亮。然后，他笑了。是个很柔软，很干净的笑，嘴角微扬，眼睛弯弯的，带着一点少年气的真诚。

　　那一刻，林安然看呆了。他的五官本来就很出挑，因为太寡言显得有些凌厉，可笑起来竟然意外地柔和，仿佛雪山之巅忽然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

　　林安然被他的笑容感染，也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她拍了拍膝盖站起来，忍不住低声嘀咕：“你笑起来真好看……如果你不是那么不礼貌、乱发疯，应该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你吧。”她故意用中文说，语调平淡，像在自言自语，实际上是在光明正大地吐槽他。

　　男人眨了眨眼，静静地望着她，眼神像是在认真听她说话。

　　林安然继续念叨：“你知不知道，一直盯着女孩子看，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你要学会‘眼力见儿’这个词。其实你不爱说话也没关系，长得好看，做个木头也行。还有你神经的时候真的挺吓人的你知道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故意避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却又透着一股不会被抓包的小得意。

　　男人依旧不说话，只是嘴角的笑意越挂越深。他就那样静静看着她，仿佛她说的每一句他都能听懂似的，眼底的那点笑，像是被她拽出来的，不再克制，也不再冷淡。

　　林安然终于说累了，像是解气了似的，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们继续往上走。

　　男人个子很高，身形挺拔，一站直，林安然一米六六的个头也不过刚刚到他下巴的位置。她始终走在他的右侧，做他临时的“人形拐杖”。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温热而有力，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他的气息安静，却存在感极强。从他掌心传来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料，烫得她耳根微微发烫。而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在雨后的湿气中格外清晰。

　　她不敢抬头看他，生怕被他察觉自己的窘迫，只能低着头。她也不敢分心，专注地盯着脚下泥泞的山路。雨后的山路软塌塌的，落叶与泥水混作一团，一脚踩下去便是一片湿滑。林安然只有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地面上，才能保证两人的安全。

　　两人算是比较幸运的，雨没再下。林安然扶着他，一路缓慢前行，断断续续地走了大约三四十分钟，终于翻过最后一段湿滑的木质走廊。

　　眼前豁然开朗—山顶到了。 天也彻底放晴了。

　　阳光从层叠乌云的缝隙间落下来，像被雨水洗过的光，湿润而透亮，洒在他们脚下的山路上，一片片闪着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