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猫》可惜水仙

1、一章完

　　阴冷潮湿的气息，已经在地轨起的鼻腔里盘踞了整整三年。

　　山洞深处终年不见天日，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时不时滴落，砸在布满青苔的地面上，发出单调又沉闷的声响。他裹紧了身上破旧的衣物，指尖早已冻得发僵，脑海里却总忍不住浮现出多年前的甜香——那是抹茶红豆松饼混着炼乳的味道，是他童年里最温暖的底色。可在这里，连饱腹都是奢望，那些温柔的记忆，早已被饥饿与孤独磨得模糊不清。

　　直到这天，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香气，突然从山洞的另一头飘了过来。

　　是松饼的味道！地轨起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光亮。那香气像是有魔力，顺着他的呼吸钻进肺腑，驱散了些许刺骨的寒意，也勾动了他心底最原始的渴望。他再也忍不住，循着香气的源头，一步、两步、三步，艰难地向前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滚烫的心上。

　　“啊！真的是我最爱吃的抹茶红豆味的松饼！”当那盘金黄松软的松饼出现在视线里时，地轨起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松饼的表面泛着诱人的光泽，抹茶的清香与红豆的甜糯交织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让他忍不住吞咽口水。他的内心开始动摇，指尖微微颤抖：“只是一个松饼而已，没关系的吧，反正球耶他们还在山洞的另一处，我偷偷吃一个，他们不会知道的。”

　　他加快脚步，终于靠近了梦寐以求的松饼！而当视线落在松饼表面时，他更是欣喜若狂——那上面，居然还淋着一层厚厚的、泛着奶白光泽的炼乳！

　　地轨起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松饼松软温热的表面，周围的一切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静止了，山洞里的风声、水滴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他和眼前的松饼，还有突然在脑海中炸开的、纷杂的记忆碎片。

　　时间的静止像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炼乳的甜香混着记忆里猫咪身上淡淡的奶腥味，顺着鼻腔钻进大脑，那些原本混乱的画面，竟在这一刻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是洒满阳光的窗台，金色的光线落在木质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是铺着米白色软毛毯的沙发，触感柔软得让人不想起身；还有那只橘色的小猫咪，正四脚朝天地躺在毛毯上，爪子蜷成粉色的小肉球，舌头轻轻舔过肚皮时，蓬松的绒毛会随之轻轻颤动，模样慵懒又可爱。

　　地轨起的手指还停在松饼的表面，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真实得不可思议，可他的目光却早已死死黏在那些记忆画面上，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一个诡异又强烈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长——他想和这只小猫咪，一起舔毛！

　　这个念头来得猝不及防，却又无比坚定，带着一种陌生的冲动，让他忍不住蹲下身，学着记忆里猫咪的姿势，微微仰起头，舌头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手背。

　　粗糙的皮肤触感，和预想中猫咪绒毛的柔软完全不同。可就在舌尖落下的那一瞬间，包裹着他的时间玻璃罩突然“咔嚓”一声碎裂，周围的一切开始飞速倒流，又飞速前进——松饼变回了细腻的面糊，炼乳重新回到了透明的瓶子里，山洞的阴冷潮湿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阳光和熟悉的家的味道。

　　他眼前的场景，真的变成了记忆里的那个小房间。

　　那只橘色的小猫咪，正躺在他脚边的毛毯上，依旧是四脚朝天的模样。见他看过来，它停下了舔毛的动作，琥珀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尾巴尖轻轻扫了扫他的裤腿，像是在发出温柔的邀请。

　　地轨起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股强烈的渴望。他犹豫了两秒，索性也学着猫咪的样子，慢慢躺倒在柔软的毛毯上，后背贴着温暖的布料，阳光落在脸上，暖得让人忍不住犯困。他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猫咪的肚皮，绒毛软得像天上的云朵，猫咪舒服地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还主动把肚皮往他手边凑了凑，像是在撒娇。

　　地轨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舌头再次伸了出来。这一次，他舔到了猫咪温热又柔软的绒毛。

　　浓郁的奶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猫咪发出了更响亮的呼噜声，小小的舌头也伸了过来，轻轻舔过他的手腕，带着湿润的暖意。地轨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那些突然涌入的记忆不再让他感到痛苦，反而像一股温热的暖流，慢慢融进他的四肢百骸——原来，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和猫咪一起舔毛；原来，这些温暖的画面，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被时光渐渐遗忘的童年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他和猫咪都蜷缩在毛毯上睡着了。阳光慢慢移动，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松饼的甜香早已消散，可房间里，却弥漫着比炼乳更甜、更治愈的，属于陪伴的味道。

　　等他再次醒来时，怀里正紧紧抱着那只猫咪，而一盘抹茶红豆松饼，就放在旁边的小盘子里，炼乳顺着松饼的边缘缓缓流下，滴在毛毯上，晕开一小片甜甜的痕迹。地轨起拿起松饼，咬了一大口，炼乳的甜腻混着猫咪身上淡淡的奶味，在嘴里慢慢化开，温暖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到心底。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睡得正香的小猫咪，忍不住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呢喃：“以后，每天都一起舔毛，一起吃松饼，好不好？”

　　猫咪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尾巴尖还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毛茸茸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连松饼的甜腻都变得格外温柔。

　　地轨起抱着猫咪，慢慢坐起身。阳光透过纱窗，落在猫咪的橘色绒毛上，泛着一层柔和的金光。刚才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此刻已然拼凑成了完整的画面——这是他小时候的家，这只叫“二两”的猫咪，是他童年里最要好的伙伴。

　　那时候，他总喜欢和二两一起躺在沙发上晒太阳，二两舔毛的时候，他就会凑过去，学着它的样子一起舔。扣姐见了，总会笑着走过来，轻轻拍他的脑袋，调侃他说：“你呀，再学下去，就要变成一只小猫咪了。”后来因为搬家，二两不小心走丢了，他抱着空荡荡的毛毯哭了好几天，那些和二两、和扣姐有关的温暖记忆，也渐渐被时光的尘埃埋在了心底，直到刚才触碰到松饼的瞬间，才被重新唤醒。

　　“原来你一直都在我的记忆里啊。”地轨起轻轻揉了揉二两的脑袋，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二两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舌头又轻轻舔了舔他的鼻尖，湿湿的、暖暖的，让他忍不住破涕为笑。

　　他拿起剩下的半块松饼，掰了一小块，试探着递到二两嘴边。二两闻了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尾巴摇得更欢了，还伸出小小的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像是在催促他再给一点。地轨起笑着把剩下的松饼都掰成小块，放在手心，看着二两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炼乳沾在它的嘴角，像长了一圈甜甜的小胡子，模样可爱极了。

　　吃完松饼，二两又乖乖地躺回了他的怀里，蜷缩成一个小小的毛球，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地轨起抱着它，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阳光慢慢西斜，房间里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柔和。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猫咪的温热体温，听着它平稳又治愈的呼噜声，心里满是久违的踏实和温暖。

　　原来，他梦寐以求的从来不是那块带炼乳的松饼，而是这份藏在记忆深处，被时光遗忘的、简单又纯粹的陪伴。而现在，这份陪伴，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到了楼宇后面，橘红色的余晖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毛毯上织出细碎又温暖的光斑。二两的呼噜声像一台小小的马达，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地轨起的手指轻轻顺着它的背毛梳理，指尖能清晰地摸到绒毛下温热的体温，还有它轻轻起伏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地轨起心里一动，猛地睁开眼——这个声音，和记忆里扣姐下班开门的声音，一模一样！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探了进来。她的脸上贴着一张小小的、印着奶瓶图案的贴纸，手里还比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经典手势，正是他记忆里扣姐的模样。“地轨起，在家吗？”扣姐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当她看到沙发上的他，还有他怀里的二两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惊喜：“呀，二两居然回来了！”

　　地轨起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只化作了愣愣的注视。扣姐放下手里的布袋子，快步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里满是欣慰：“我就说它不会走远的，说不定，它一直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找它呢。对了，我今天下班的时候，买了你最爱吃的炼乳，晚上给你做抹茶红豆松饼，好不好？”

　　二两像是听懂了“松饼”两个字，从他怀里抬起头，对着扣姐“喵”了一声，尾巴欢快地甩了甩，模样格外兴奋。地轨起再也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扣姐的胳膊，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扣，我好想你，也好想二两。”

　　扣姐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着说：“傻孩子，我们一直都在啊。”她说完，转身走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面粉和鸡蛋混合的沙沙声，还有炼乳瓶子被打开时，那股熟悉又治愈的甜香。地轨起抱着二两，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看着扣姐忙碌的背影，一边感受着怀里猫咪的温度，心里的空缺，被一点点填满，温暖得让人想哭。

　　晚上，热腾腾的抹茶红豆松饼被端上了桌。炼乳淋在松饼上，顺着表面缓缓流淌，甜香四溢，整个房间都被这股温暖的味道包裹着。地轨起拿起一块松饼，咬了一大口，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抹茶的清香、红豆的软糯，再加上炼乳的甜腻，在嘴里慢慢化开。可这一次，这味道里，却多了一份失而复得的珍贵，还有满满的、触手可及的幸福。

　　二两蹲在他的脚边，仰着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着他时不时递过来的小块松饼。它的嘴角沾了越来越多的炼乳，活脱脱一只甜甜的小馋猫，模样憨态可掬。

　　吃完晚饭，地轨起又抱着二两躺在了沙发上。二两舔毛的时候，他依旧会凑过去，学着它的样子轻轻舔一口。扣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做美甲，偶尔抬起头，看到这一幕，总会笑着调侃他：“你呀，都这么大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像只黏人的小猫咪。”

　　地轨起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的温暖——扣姐温柔的笑声，二两治愈的呼噜声，还有房间里弥漫着的炼乳与松饼的甜香。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也不是记忆的回溯。那些被时光偷走的陪伴，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温柔，终于在这个充满甜香的夜晚，完完整整地回到了他的身边，再也不会消失。

　　而那个阴冷潮湿的山洞，那些难熬的孤独与饥饿，仿佛都成了一场遥远的梦，在这份温暖的陪伴里，渐渐消散，再也不会被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