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我家大米了》风起东南

3、第三章

　　村口老槐树下，疤脸张带着四个打手，正与村里几个老人对峙。被围在中间的，是村东头的李大爷和他孙女小荷。

　　李大爷年过六旬，儿子早逝，儿媳改嫁，留下他和八岁的孙女相依为命。去年李大爷生病，向杨员外借了五两银子买药，说好秋收后还六两。如今秋收在即，疤脸张却提前来收债了。

　　“李老头，别装可怜！白纸黑字的借据在这里，今天不还钱，就拿你孙女抵债！”疤脸张挥舞着手中的借据，唾沫横飞。

　　小荷吓得躲在爷爷身后，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李大爷老泪纵横：“张爷，求您再宽限几天，稻子马上就要收了，收了粮卖了钱一定还...”

　　“宽限？杨家不是开善堂的！”疤脸张身后的一个打手嚷道，“要么还钱，要么拿人！这小丫头虽然瘦了点，养两年也能卖个好价钱！”

　　围观的村民敢怒不敢言。杨员外在镇上颇有势力，手下养着一群打手，普通农户哪里惹得起。

　　叶弃汝挤进人群，走到李大爷身边：“张叔，李大爷的借据上写的也是秋收后还款，现在稻子还没收，您这不合规矩吧？”

　　疤脸张一见是她，脸色阴沉下来：“又是你！林家的，你自己的债还没还清，倒管起闲事来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也要按契约办事。”叶弃汝平静地说，“李大爷的借据上写的是‘秋收后’，现在稻子尚在田间，何来‘秋收后’？张叔若是今日强行要债，就是违约在先。”

　　“违约？哈哈哈！”疤脸张大笑，“在这青石镇，杨家就是规矩！我说今天还，就得今天还！”

　　他身后的打手们跟着哄笑，其中一个瘦高个不怀好意地盯着叶弃汝：“张哥，这丫头三番两次跟我们作对，今天一并收拾了算了！”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几个年轻村民想上前，又被同伴拉住。得罪杨家，以后在镇上就别想安生了。

　　叶弃汝深吸一口气，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她扫视四周，目光落在李大爷家的田地上——稻子已经金黄，但穗粒稀疏，显然收成不会好。就算全部卖掉，恐怕也凑不够六两银子。

　　“张叔，”她忽然开口，“如果我能让李大爷今天就有钱还债，您是否愿意按契约办事，不再为难他们？”

　　疤脸张一愣：“你今天就有钱？别告诉我你要替他还！”

　　“不是我替他还，是他自己还。”叶弃汝指向李大爷的田地，“李大爷的稻子，我能让它今天就变现。”

　　“笑话！”瘦高个嗤笑，“稻子还没收割，怎么变现？难不成你会变戏法？”

　　围观的村民也议论纷纷，都觉得叶弃汝在说大话。

　　叶弃汝不理会众人的质疑，径直走向李大爷的田地。她蹲下身，仔细查看稻穗，又拔起一株，观察根部和茎秆。

　　“李大爷，您这稻子是不是抽穗后长得特别慢，叶子发黄，穗粒不饱满？”她问道。

　　李大爷连忙点头：“是啊是啊，不知怎么回事，往年也没这样...”

　　“是缺磷。”叶弃汝站起身，转向围观的村民，“磷肥不足，导致籽粒发育不良。现在追肥已经来不及了，但有个办法可以补救。”

　　她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那是盛让给她的肥料样品，她一直带在身上做研究。

　　“这是特制的叶面肥，能直接补充养分。”叶弃汝将纸包里的粉末倒入随身水囊，摇匀后，小心翼翼地喷洒在几株稻穗上。

　　“这有什么用？”疤脸张不耐烦了，“洒点粉就能让稻子变成钱？”

　　“不是让稻子变成钱，而是让稻子‘看起来’值钱。”叶弃汝解释道，“杨员外做粮食生意，最看重稻谷品质。李大爷的稻子因为缺磷，籽粒不饱满，卖相不好，自然卖不上价。但如果能让稻穗看起来饱满金黄，就能按优等粮的价格提前预售。”

　　“预售？”这个新词让众人都愣住了。

　　“就是提前卖出还没收割的粮食。”叶弃汝简单解释，“杨员外可以派人验货，如果认为这批稻子品质达标，就提前付钱，秋收后直接收割运走。这样李大爷今天就能拿到钱，杨员外也能以优惠价买到好粮，双赢。”

　　疤脸张皱眉思考。这主意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似乎也可以一试？杨员外确实经常提前收购好粮，但都是已经确定品质的。这种“预估品质”的买卖……

　　“你怎么保证洒了你的粉，稻子就能达标？”瘦高个质疑道。

　　“不是洒粉就能达标，而是纠正缺磷问题后，稻子的真实品质就能显现出来。”叶弃汝耐心解释，“李大爷的稻种不差，土壤基础也好，只是缺乏关键养分。补充磷元素后，籽粒饱满度会明显改善。张叔若不信，可以等一个时辰，看喷洒过的稻穗变化。”

　　疤脸张犹豫了。他今天来，其实还是自作主张想捞点油水。如果真的能促成这笔买卖，在老爷面前也算立功。但万一搞砸了……

　　“一个时辰后如果没变化，你们俩的债我今天一并收了！”他最终恶狠狠地说。

　　叶弃汝点头：“可以。但如果变化明显，张叔就得按市价优等粮的价格，预付李大爷的粮款。”

　　“市价优等粮现在是一石一两二钱银子，李大爷这两亩地，最多能收三石粮，就是三两六钱。”疤脸张算道，“他还欠六两，差得远呢！”

　　“稻谷能卖钱，稻秆也能。”叶弃汝早就想好了，“李大爷的稻秆，我按每百斤五十文的价格全买了。”

　　众人哗然。稻秆通常只能当柴火烧，或者粉碎还田，一百斤最多卖二十文。叶弃汝出五十文，简直是天价。

　　“你要稻秆干什么？”疤脸张怀疑地看着她。

　　“我有用。”叶弃汝不多解释，“总之，稻谷三两六钱，稻秆大约四百斤，两百文，一共三两八钱。还差二两二钱...”

　　她顿了顿，从怀中掏出那包紫云英种子：“这是优质绿肥种子，种下后能改良土壤，提高下季产量。按市价至少值五两银子，我作价二两二钱，抵给李大爷还债。”

　　疤脸张完全懵了。他看看叶弃汝，看看李大爷，又看看田里的稻子，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张叔要是做不了主，可以派人回镇上请示杨员外。”叶弃汝适时给他台阶，“就说发现一批潜在优等粮，还有改良土壤的新作物种子，问老爷有没有兴趣。”

　　这话说到了疤脸张心坎上。如果真如叶弃汝所说，那不仅完成了收债任务，还为老爷找到了好粮和新种子，这可是大功一件。

　　“好，我就信你一回！”他最终拍板，对瘦高个说，“你回镇上请示老爷，把这里的情况说清楚。”

　　瘦高个应声而去。叶弃汝则继续为李大爷的稻子喷洒叶面肥。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这种应急补充虽然能改善表观品质，但效果能有多明显，她也说不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围观的人群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多。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林家丫头到底能不能创造奇迹。

　　一个时辰后，奇迹真的出现了。

　　喷洒过叶面肥的稻穗，颜色明显变得更加金黄饱满，与旁边未处理的稻穗形成鲜明对比。叶弃汝摘下一穗，在手心搓开，米粒圆润，几乎没有什么空秕粒。

　　“张叔请看。”她将稻穗递给疤脸张。

　　疤脸张接过，仔细查看，又咬开一粒米，点点头：“确实比之前好多了。”

　　这时，瘦高个也回来了，还带来了杨记粮铺的账房先生。账房先生仔细查验了稻子，又听了叶弃汝关于绿肥种子的介绍，最终点头：“老爷说了，如果稻子真能达到优等标准，可以按叶姑娘说的办。绿肥种子也要了，但要确保真能改良土壤。”

　　“我可以立字据。”叶弃汝毫不犹豫，“若是绿肥无效，我双倍赔偿。”

　　账房先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叶姑娘好魄力。那就这么定了。”

　　契约很快拟好：杨记粮铺预付李大爷稻谷款三两六钱，购买稻秆款两百文，并以二两二钱价格收购叶弃汝的绿肥种子，总计六两，正好还清债务。秋收后，李家两亩地的稻谷和稻秆归杨家所有；绿肥种子若无效，叶弃汝需赔偿四两四钱。

　　李大爷颤抖着手按下指印，老泪纵横：“弃汝丫头，谢谢，谢谢你啊...”

　　小荷也扑过来抱住叶弃汝的腿：“谢谢叶姐姐！”

　　叶弃汝摸摸她的头，心中五味杂陈。她其实冒了很大风险，如果绿肥效果不如预期，她自己就要背上新的债务。但看到李大爷和小荷得救，她又觉得值得。

　　疤脸张收好契约，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弃汝：“叶家丫头，今天这事...算我欠你个人情。月底你的债，我会跟老爷说情，宽限几天。”

　　叶弃汝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点头：“谢谢张叔。”

　　人群散去后，李大爷执意要请叶弃汝回家吃饭。饭桌上，老人不停道谢，小荷也围着叶弃汝转，把家里唯一的鸡蛋夹给她。

　　“弃汝丫头，你那肥料...能不能也卖我一些？”李大爷小心翼翼地问，“我愿意出钱买...”

　　叶弃汝苦笑：“李大爷，那肥料我也只有一点样品，是...一位朋友给的。等我自己试验成功了，一定教您怎么配。”

　　她没说的是，那罐从盛让那里买来的肥料，她自己都舍不得多用。

　　离开李大爷家时，天色已晚。叶弃汝走在乡间小路上，心中思绪万千。今天她冒险用了在现代学到的知识，结合古代实际情况解决问题，效果意外地好。但她也清楚，这种小聪明只能解一时之急，真正要改变处境，还是得靠实实在在的增产。

　　盛让……她想起那个神秘的青年。他的肥料确实有效，他的知识深不可测。如果能学到他的技术……

　　叶弃汝握紧拳头，心中有了决定。无论盛让是什么人，有什么秘密，她都要想办法接近他，学习他的种植技术。

　　这不仅是为了还债，更是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活得好。

　　回到家中，她点亮油灯，打开那块布，开始记录今天的一切。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字迹工整而坚定：

　　“九月二十，帮助李大爷解决债务危机。叶面肥应急有效，证实磷元素对籽粒饱满度至关重要。与杨记粮铺建立联系，或许可成为未来销售渠道。盛让的肥料效果显著，需进一步研究其配方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