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是你》周颐

6、第 6 章

　　舒天绍辗转反侧，死活睡不着，他急切地想要表白。本来担心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现在又怕夜长梦多了。拿出手机的一瞬间他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叶孔嘉的联系方式。一下午的时间，怎么就是没有问她要手机号呢？这会儿想要跟她说话也不行。
　　以为她还在酒店就没关系，如今才发现，自己真是没经验。看石锐上次那种游刃有余，自己但凡学到一丁点，也不至于现在抓瞎。问员工么？倒是能问到，可以通过两三个人间接要到她的号码，即便要到了，一切也都曝光了，到时候，万一她觉得压力太大拒绝了自己呢？舒天绍实在憋得难受，干脆穿了衣服，又开车出去了。
　　将车子停在路边，舒天绍缓缓走进叶孔嘉她们小区，在楼下徘徊了很久。他只知道是哪个单元，连是哪个楼层都不知道，难道要挨家挨户敲么？舒天绍看了看，二十一层，从顶层开始，还是从一层开始呢？
　　此时的叶孔嘉正被刘筱问话。
　　“晚饭没回来吃，也没打个电话，说吧，怎么回事？”刘筱倚在卫生间的门框。
　　叶孔嘉也不理，只是继续给“过来”开结梳毛。
　　“大姐，你知不知道，我一进门，发现屋里没人，菜也没切好，叫了两声，发现‘过来’也不在，我多担心？还以为你搬走了呢！”
　　“担心？担心你不给我打电话。”
　　“嗯……这个，因为后来我想到了啊，你可能是出去玩了。”
　　“哦，这么聪明啊，”叶孔嘉抬头看着刘筱，眼神亦笑亦嗔，“你怎么就猜到了呢？”
　　“少来！我知道我肯定被出卖了。我就是看他挺有诚意的，随便帮个忙而已。看你这样子，我应该没帮倒忙吧？”刘筱笑着，故意上下打量叶孔嘉。
　　“看个屁！”叶孔嘉分明蹲着，缩起来快成了球，刘筱的“上下打量”无异于故意挑衅，她拿梳子比划着要打刘筱，“没帮倒忙。他要再开口，我就考虑答应了。”
　　“哟！请客吃饭——不过我说啊，他不是你们大少爷么？你要是答应了，还能继续在酒店工作了吗？”
　　叶孔嘉停下动作，沉默了片刻，才又摸着“过来”的小圆脑袋，温和却坚定地说：
　　“我愿意冒一次险。先尽量瞒着，瞒不住了，我愿意离职，换个地方也好，干脆转行也好。豁出去了！”
　　谁想刘筱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豁出去了？大姐，你离个职有什么的？还豁出去了，好像你要舍弃大家大业似的。”
　　“讨厌是吧？我说豁出去了，是说，如果他和马钊远一样，也是个渣，或者最后两个人之间无疾而终的话，我都认了。”
　　“不怪我理解有问题，你把离职和豁出去了连在一起说，太容易让人误解。话说你们今天到底去哪了？都干嘛了？”刘筱继续追问。
　　于是叶孔嘉把今天大致的行程都说了一遍，甚至评价了一下晚上吃的那条烤鱼。
　　“那你现在不去跟他发短信腻歪，在这梳个毛啊？”刘筱觉得叶孔嘉在浪费时间。
　　“我就是梳个毛！你看这一坨一坨的狗毛！”见刘筱仍然看着她，叶孔嘉叹了口气，“他好像没有我的号码。”
　　“从来没要过？”刘筱有些意外。
　　“嗯。我也忘了这事儿了。不过就是记得，我也不会主动提啊。”
　　“他可是你老板，要个员工号码还不容易么？”
　　“他那份紧急联络表只有各个经理的信息，恐怕连我们主管的号码都不在上头。酒店等级别控制很严格，而且总经理对员工拥有绝对的权力。当然，他这种身份的副总除外，总经理不敢管他——一般酒店可是没有什么狗屁副总的。恐怕他不好意思问别人我的号码。”
　　“狗屁……他没惹你，你骂他干嘛？”
　　“你替他说什么话？倒是你啊，都已经出卖我的信息了，为什么不干脆点，把我号码也告诉他？”
　　“哎呀？我现在是里外不是人了么？”刘筱笑着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什么制度，谁知道他连你的号码也拿不到啊。”
　　两人笑骂了半天，舒天绍也在外头挨了不少骂——他当真挨家挨户去敲门了。幸运的是到了六层的时候，有一家同样养狗，很有耐心地问他为什么找人。
　　“嗯……那是我喜欢的人，今天送她回来，只知道她住这里，不知道具体是哪户。我不好意思开口问她要电话，想找她表白……”舒天绍实在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六层的阿姨笑得不行，这小伙子倒实诚，便想帮帮他，于是问道：“那她有什么特点啊？”
　　“特别漂亮，”舒天绍微笑道，“哦对了，她也养狗，叫‘过来’，一只比熊。”
　　“哦，你早说是‘过来’妈不就行了？她们住十二层，具体哪户我就不知道了。现在还不算太晚……小伙子，阿姨教你一招，站在走廊喊‘过来’，谁家有动静就是谁家了。”
　　舒天绍谢了又谢，才坐电梯到十二层，站在走廊中间喊‘过来’。
　　“过来”的毛已经梳完了，正在满屋子疯跑，刘筱在厨房洗水果，而叶孔嘉就看着刘筱和狗狗傻笑。突然“过来”站住了，歪了歪头，叶孔嘉知道，它在努力听，可是她却听不到什么。“过来”往门口走了一两步，又歪了歪头仔细听了一会，突然跑到门口，“汪汪汪”叫个不停。
　　叶孔嘉不知道外头是有人还是怎么，也不敢随便开门去看，只是喝止“过来”不让它叫，结果“过来”突然叫得更欢了，紧接着，门铃响了。
　　叶孔嘉一边问是谁，一边从猫眼看出去。
　　走廊的声控灯已经亮了，甚至对面有人开门对舒天绍说了两句，舒天绍似乎在道歉。叶孔嘉忙开门，“过来”看到是白天陪它玩的叔叔，高兴的不行，围着舒天绍蹦来蹦去，一直汪汪乱叫。叶孔嘉忙把舒天绍拉进屋，赶紧关上门。
　　“怎么找来的？”叶孔嘉一边给舒天绍拿拖鞋，一边问。
　　刘筱听见声音出来，看见舒天绍时吃了一惊，接着打了招呼，转身又去多切了一盘水果。舒天绍则说了自己是怎么挨家挨户敲门打听，怎么从一楼被人骂到六楼，而六层的阿姨如何指路支招，自己喊了多久她们才发现他的。
　　“刚才对门也是开门骂你？”叶孔嘉问。
　　“是，谁让我扰民了呢。”
　　“你有什么话一定要现在就找我说啊？”
　　“我喜欢你，我说过很多次，我希望你可以……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舒天绍目光锁在叶孔嘉身上，语气坚定。
　　叶孔嘉看着舒天绍，同样是目不转睛，而舒天绍一直没有回避叶孔嘉的目光，反而和她一直对视。嗯，眼神很诚恳，你自己刚也说了，他开口你就答应，你不好意思出声，点点头还是很容易的嘛，叶孔嘉对自己说。
　　于是，她点了点头。
　　“是……是答应了？”舒天绍有些结巴，显然十分激动。
　　叶孔嘉微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舒天绍伸手，似乎想要拥抱叶孔嘉，却怕唐突了她，而他自己确实也不太好意思，一直傻笑着，一双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幸好“过来”过来了，舒天绍忙抱起它来，笑了好久好久，一直对“过来”说：“你妈妈答应我了。以后你要叫我爸爸。”
　　本来是很甜蜜也很简单的事，可是舒天绍这样一说，叶孔嘉倒觉得很不好意思，跑到厨房说帮刘筱端水果。舒天绍高兴，也不管是什么水果，让他吃他就吃，不递给他他也想不起来似的。最后还是叶孔嘉提醒他应该记下她号码，他才回过神来，连□□、微信都一齐要了。
　　“十点了，我明天还要上早班呢。”叶孔嘉下了逐客令，她也不想耽误舒天绍和刘筱休息。
　　舒天绍乖乖地回了家，一路上听着Andy Williams的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单曲循环了二十多分钟也不嫌累。邵悦华听佣人说儿子大晚上又跑出去了，便一直坐在客厅等，结果舒天绍回来，哼着这首歌直接上楼了，步伐和心情一样欢快，甚至没发现邵悦华就在楼下坐着。邵悦华跟着哼了两句，心想，儿子应该是恋爱了。
　　舒天绍回到楼上拿着手机，想了很久，也不知要发什么给叶孔嘉。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条恋爱信息。
　　正犹豫着，叶孔嘉一条微信过来。
　　“到家了么？”
　　舒天绍迅速回复：“到了。你还没睡？”他这人生第一条就这么没了，但是他显然没注意到，或者说，只要是和叶孔嘉发的，内容是什么，他都不太在意。
　　“好好休息，明天见。”
　　“要不要一起吃饭？”舒天绍十分舍不得就这么停止聊天。
　　“正想说这个。不要被同事们发现，那些人太八卦，说不好会传成什么样子。而且，我还不想丢了工作。”
　　叶孔嘉果然是有担忧的。舒天绍笑了笑，又缠着她说了两句腻歪的话，才跟她说晚安。
　　第二天，舒天绍刚醒，就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打开一看，是叶孔嘉发的：
　　“士曰‘观乎？’女曰‘你赢了’。”
　　舒天绍笑得很开心，他几乎是头一次觉得起床、上班，都是这么让人雀跃的事。
　　邵悦华看着儿子的种种异常，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