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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云破月来花弄影 ...

  •   瞧到这,我忍不住插话:“这西夏皇帝是欲去延州见那范明月吗?”
      拓跋云鸿点点头,将手中笔在砚台上蘸了蘸,似乎墨已干了些。

      我忙起身,在砚池中加些清水,取过墨锭,立于他身边,细细磨了起来。墨色在研与水之间一圈圈湮开,在研池中浓做一团,一点若有似无的沉香味散将出来.

      我边磨着墨边走神想着:李元昊此行定是见着了范明月,否则怎能对我说及两年前的旧事。只是,如今的范明月已不是从前的范明月,我又有何能耐如她那般英姿飒爽呢?心中正自烦躁,忽又想起这段日子的身手敏捷,正如全身灌注了内力却无处施展,我只得苦笑,真似一书生得了方宝剑却不知如何比画一般。

      此时,门突然被推了开。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童走进来,端的唇红齿白,玉雪可爱。只见他右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见我便将手放下来,略微吃惊的问道:“阁下是谁?”
      我见着可爱,把他叫过来,拍拍他的脑袋,笑嘻嘻问道:“你先说你是谁,姐姐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这小童见着拓跋云鸿没有发话,便细声细气说道:“在下是拓跋大人的书童,名唤携隐。还请这位姑娘赐教名号。”
      我嗳哟笑出了声,伸出右手食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说道:“还是个小孩子就这么书呆子气,什么在下,阁下的。太迂腐了。唔……携隐这名字有点意思,就是小孩子叫不大适合。”

      携隐显是不甚满意,咕囔着说道:“这可是我们大人给起的名字。他的学问可大着呢……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
      他边说着,眼睛向我手上一瞄,叫了起来,说道:“这墨可怎么磨的啊。胶成这样。”便接过墨锭,手臂悬起,如同抓笔一般,在研池边壁重按慢磨划着圈子。

      我讪讪退后几步,瞧着携隐熟练的研着墨,心想原打算学了古人红袖添香,不料竟成了红袖添乱,不由心中懊恼。

      拓跋云鸿想是瞧着我的窘态,伸笔在携隐头上轻敲了一下。携隐嘻嘻笑了一声,又问我道:“那姑娘又叫什么名字?”
      我心中一想,这拓跋云鸿两人应是没见过范明月模样,做了两个月的替身,极是腻味,念及此,便大声说道:“我叫唐小楼。携隐,以后叫我小楼姐姐,知道了么?”唐小楼正是我在现代的名字,如今头一回报出名来,心中极是痛快。

      携隐嘴里嘟囔着念了几遍,一脸疑惑的问道:“以后叫你小楼姐姐…..哎呀,我刚睡醒了起来解手,转过来瞧大人,才见着多了个人。阁下……却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记得楼下门是锁的……姑娘这身黑衣……”
      我坏笑一声,去瞧那拓跋云鸿,两人心照不宣,都笑了起来。我更是打定主意守口如瓶。

      笑过之后,我突然发现心中一个疑惑似乎越积越深,却又惊疑不定,只是瞧着那拓跋云鸿,欲说还休。
      他将左肘在桌上一支,手抵着下颚,微眯了眼瞧我。
      我吸了口气,声音微颤问道:“我……在这里待了许久,还未曾听你说过一句话,你…..为什么……难道……”

      他笑容一凝,携隐在旁已是叹了口气,快言快语插话说道:“我家大人从前在朝廷上那可是一张嘴舌战群儒,神机妙辩,从未输给过谁。若不是一年前中了毒……哼哼,差点连命都送了去!”
      我心中一沉,问道:“你……现在不能说话了是么?”
      拓跋云鸿手轻轻一拂,携隐似已知意,放下墨锭便告了退。
      我怔怔的瞧着他的眼睛,他却也不看我,又取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起来。

      我伸手将他笔夺过来,急声道:“我知你守信,要写完了这个故事。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无法开口讲话?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我虽是心知这样发问不妥,却是按奈不住。

      他收起笑容,又从笔架上取了只笔,正待要写,我突立起身子,大声说道:“我现在乏得很,不愿再看了,下次再来讨教。”说着便走出了房门,夜风一吹,心中清醒许多,只想着,只要他一天不写完这故事,我便多一时借口与他相见!

      一连数日,我闲来无事便去别馆凑趣,与那携隐已极是熟络,他倒常见了我小楼姐姐叫个不停,我不由心中暗乐。只是那拓跋云鸿常居于高楼之上,房中铺满纸张,日夜或捧了本书看或于纸上涂写,虽不阻我来去,却也甚少与我见面。携隐领我进那一层藏书阁,我只瞧得目瞪口呆。只见楼中遍布高达五六米的书架,密密麻麻的书籍塞的满满当当。

      我信手抽出几本去看,却是些《大中禅符法宝录》,《地藏经》,《天圣释教录》之类佛经,看到头昏脑胀,仍不知所谓,便细细研究印经用的纸张。那纸的颜色却是多样,浅褐,绿灰,黑褐,白色,纸质略粗糙了些,帘纹排布不均,甚至看得到亚麻,棉的碎屑,让我无比怀念曾经自己桌上放的精装版小说。

      携隐见我细看佛经便在旁解说西夏国中皆信奉佛教,多贮经典,这阁中更有362帙,812部,3579卷汉文大藏经。我瞧着满架古籍心中不甚敬畏,那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对于拓跋云鸿造字,我倒是极感兴趣,却不知何故使然。去问那拓跋云鸿,方才知道。西夏立国既要与宋、辽平起平坐,在诸国之间表奏往来若无自己文字,自显低人一等,此是其一。其举国提倡佛教,用自创文字翻译佛经自是信仰、推行佛教所必需,此是其二。李元昊称霸之心可见一斑。

      又见那几千已创好的西夏文,似是仿照汉字制成,形体方整,却又更纷繁复杂。仿佛一个字便是一个故事或是一副画。听闻已是花费了拓跋云鸿三年心血才得六千余字。

      我只瞧得暗暗沮丧,想来自认博古通今,穿越到了这拓跋云鸿身边,却是不敢造次,只有看的份。难道将所学英语搬出来写篇英文递与他瞧说是自己原创文字,这也太扯了点。我苦恼想了半日,便决定与携隐提了谷子,玉米到阁楼顶上喂养鸽子,打扫鸽棚,全力打造一番世外桃源景象。

      这一日,我拎了桶碎玉米粒进了鸽棚,众多鸽子便争先恐后涌过来。我撒下几把在地上,又在右手心中留了一撮,一只精壮轻小、嘴尖眼圆,全身羽毛银灰的粉灰鸽便落于其上啄食。我只觉一阵又麻又痒,不由笑出了声。

      突从鸽群中飞出一只灰褐色鸽子,也落将过来夺食,两只一时间你来我往斗起来。我忙伸出左手欲把它们分开,一只彩鸽又从旁闪出,与那灰褐色鸽子一同向那粉灰鸽头上啄去。粉灰鸽身型小巧,如何斗得过两鸽合击,颈上羽毛立时被啄掉一小片,露出粉色裸肤。它吃痛叫了一声,自知不敌,忙跳下我手心,方才去与众鸽去夺地上碎粒。这两只鸽子这才颈项相交,洋洋得意,一齐立于我手掌之上不慌不忙啄食起来。

      我只瞧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两只如此齐心协力,形影不离的样子,敢情竟是一对儿。但见其中一只嘴呈黑色,上体灰褐,眼周倒是一圈白,极是醒目。另一只彩鸽嘴呈红色,一身羽毛颜色鲜艳秀美,头部翠绿,枕部赤铜色,与后颈的暗紫绿色长羽组成羽冠,背、腰部又呈铜绿色。我想及了孔雀中开屏最美的乃是雄孔雀。莫非这彩鸽是雄,灰鸽是雌?只是这彩鸽身上太过鲜艳,瞧着竟不像真的,倒像是绘上去的。

      我舀了瓢清水,在指间沾了沾,向那彩鸽身上抹去,用力一搓,再瞧手上,果然掉了些许颜色,我极满意的点点头,鸽子哪来这般颜色,竟像是鸳鸯一般。

      再细看去两鸽脚部均缚着布条,便取下来,摊开来看。

      只见雌鸽那片上写着一首词:

      点绛唇

      病起恹恹,
      画堂花谢添憔悴。
      乱红飘砌,
      滴尽胭脂泪。
      惆怅前春,
      谁向花前愁?
      愁无际。
      武陵回睇,
      人远波空翠。

      我瞧着赞叹,这词倒也精致婉转,颇有婉约派格调,再一瞅词旁还有两小字,便凑进了去瞧,却是写着:韩琦。

      我跳了起来,惊讶非常,忙急急摊开另一片,只见上面写道:
      月儿:
      还记得这鸳鸯鸽么?我已放了二十七对到大夏来寻你,只盼你见到识得。自那日一别,遥无音信,未知生死,奈何我重伤不起,后又助范大人加强延州防御工事,夜不敢寐。虽知寻你机会甚渺,韩琦至死方休。

      我心中暗叹,好一个至死方休,只是他若寻到了我,怕也是没得意义。我默默想了阵子,只觉若是置若罔闻,终是心中不忍,岂不是让他不知范明月生死,挂念一世?便下楼取来纸笔,写了短短一句:明月安好,勿念!
      喂饱了这对鸳鸯鸽,我缚了纸条于它们腿间,心中一番祷告定要飞回延州去,随即将手一举,两只鸽子比翼齐飞,渐成一个黑点,最终远去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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