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说》三987.

5、第二件大事.

　　走出师太房间,居然已经是傍晚时分.我心中千思百想理不出个头绪,也不觉得饥饿.

　　如果说今日见我之前,师太是精疲力竭憔悴之貌,那此时此刻,已达油尽灯枯之境了,怕是撑不过三日.想到这里,我不禁心中黯然.三年前师太不仅救我一命,更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安身之处,我岂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
　　可是,倘若真要报恩,我不但要挑起一肩责任,三年后更是不论时机是否成熟,都要离开此地入世一趟.此事可大可小,我又不是九命猫妖,就这么一条小命,不知能玩多久.

　　妙真师太的话像念咒似的不停在耳边回想.三年多前,她只身外出前往好友奕一居士处卜得一卦: “梦回不见万琼妃,见荷花,被风吹.” 她据此推测, 事情关键应当在于一似荷之人.返回途中她救下年幼的我.起初她对我并未过多留意,只当普通幼童.逐渐她发觉我天资聪颖,三年不到便已读完藏经阁所有的藏书,更是自创一套拳法.一个月前,偶然间她听到猫熊唤我“风莲师父”,突然心如明镜,莫非我便是那命定之人?时间紧迫,也不容她再作他想,只得简单计划,拼命一搏,托付重任于我.

　　“唉……”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我还多吃人家这么多年早餐晚餐.长叹一口气.不知不觉暮色四合.屋内黑漆漆一片我也懒得点灯.

　　“小师父怎么像个小老太婆似的叹气.何事不如意?”猫熊神出鬼没.

　　我没有心思计较他的突然出现,幽幽叹道: “人生不如意常十之八九.明日之后,我生平最大梦想之一实现的机会怕是渺茫了.”

　　“为何?”我第一次看见猫熊如此认真的眼神,心想莫不是光线太差我眼花了.

　　这会我也顾不上自己什么身份,只想一吐为快: “原本我计划将来还俗整出个白脸门,白脸派,白脸庄什么的,网罗收集天下像你这样的美貌小白脸.这下哪还有什么机会.”

　　半晌没听到回应,我往四周一看,哪里有猫熊的影子.难道我不是眼花是梦游?梦谁不好梦到猫熊,真是见鬼.

　　次日.
　　“悟空,快到大堂来,住持师太有要事宣布.”昌圣已经十八岁,还是喜欢一惊一咋.

　　大堂内早已站满了人.我一愣,没想到这修竹庵内竟然有两百多号尼姑,其中不少生面孔.

　　“今日我有要事宣布,所以才将外出者紧急招回.还有一些滞留其它寺院,外地,来不及赶回的,日后你们就如实告知她们即可.”师太声音略微低沉,却自带威严.我看出回光返照之兆.

　　“为师自从三十年前接下这住持之位,时刻谨记先师教诲,慈悲为怀,厚德以人.虽不至于解救世人,普度众生,却也保得修竹庵为一方庇佑落难之人的净土.如今年迈,力不从心,为了使庵内众徒在几年后一场劫难中全身而退,现将住持之位传于关门弟子悟空.”师太朝我招了招手, “悟空,你过来.”

　　堂内一片安静,风声也无.我的脚步落得更加小心,唯恐惊动花花草草.

　　“悟空已得我的真传玄女神功.以后你们必须听从住持命令,不得违抗.”

　　我心里七上八下.阿弥陀佛,这里百分之九十的尼姑按辈分排都是我师姐,我这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住持,她们能服气?!师太的确已经尽数将玄女神功…的内功传给了我.可是空有内功没有招式,打起架来我不铁定玩完?!

　　我小心翼翼地打量众人的表情,思量着只要谁出现有造反倾向,我就顺水推舟不坐这住持之位.本人大好芳龄,怎么会乐意当灭绝师太哇!

　　结果没有.电视里屡试不爽的反派角色居然没有出现.充分证明妙真师太以德服人,效果惊人,众徒皆以其佛首是瞻.

　　绝望之际,我的视力奇好无比,竟然看见大堂门外,无名树下,站着一个人,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枚树叶,抬头嘴角轻扬,朝我嫣然一笑.俯拾之间,仙风道骨,我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佛祖拈花,迦叶微笑”的典故.这一次,我既没有失足溺毙,也没有丢脸逃跑.反而心中澄澈通透,烦扰顿失.

　　不是还有个能当垫背使的猫熊么.

　　当晚,妙真师太圆寂,时年六十五岁.我正式继任修竹庵住持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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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成了住持,但是负责的事项也不甚繁杂.除去主持法会等表面功夫,其余的事项由几位年长的师姐负责,琐碎的就交给昌圣打理.

　　一只无人认领的猫熊也留在了修竹庵.由于鄙人身家清白,任重道远,不便背负第三者等骂名,所以恪守本分,坚决与该猫熊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地生活了几年.

　　某个万籁俱静的夜.一个寒战,我突然惊醒,瞧见一道长长的黑影立于床头,张嘴就想喊.却见那蒙面黑衣人挥手便在我身上点了两下.

　　哼哼,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有神功护体,区区哑穴,怎么奈何得了我!我冷笑着开口: “不知这位兄台何门何派,夜访修竹庵又是所为何事?”

　　“你以为能躲我一辈子吗?”这声音忒是耳熟.

　　我感觉情况不妙,忙大声嚷嚷: “猫熊!”

　　“不用白废力气了.楼心月来了,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沈碧落还会理你吧?”黑衣人嘲讽道.

　　“你想做什么?”我顿时阵脚大乱.我内功虽是一流,武功却是三角猫,这黑衣人看上去就不好对付.

　　“你拿了我的琴一去不复返,躲到这深山老林,以为我找不到你吗?”

　　琴?
　　妈咧,原来是雷公讨债.
　　“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拖着不还给你的.只是我年纪尚幼,天下又如此之大,上哪里还给你呢?”
　　“你不用狡辩.你敢说从来就没有觊觎过我这无价之宝?!”

　　呃……这个我真不敢说.没拆包袱之前我的确觊觎过那么一米米.没办法,出家人不打诳语,何况老娘还是一庵之主.

　　见我一迟疑,雷公“唰”地抽出一把大刀,凶狠劈下, “你这无耻小偷,纳命来!”

　　哎唷喂,我一个骨碌坐起身来. 胸口堵得慌.旁边有人递过一块方巾.

　　“看你一脸冷汗,又做恶梦了?”猫熊问得随意,白色中衣穿得随意,腰间衣带系得随意,温柔眼神望得随意,无尽春光流露得随意.

　　为了应景呼应,我也状似随意地抚了抚胸口,侧头随意地看了看月亮.嗯,人比月皎洁,嫦娥估计都得气死.随意开口道: “三年之期将近,我难免有些不安.恶梦一吓,心口闷得慌.”

　　“胸口又痛了?”猫熊满脸关切,春色尽收,就像时光倒流,一朵怒放的花朵转眼又成内敛的花苞一个.我第四百零一次为他这种瞬息万变的功夫惊叹,一时呆愣,没留心一只魔爪已经放在它不该放的地方.

　　“还好.从小到大我都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世道.”

　　“管它什么世道.我陪着你,断不会再让你受一丝损伤.”

　　“虽然我碰巧救过你两回,但是这三年来,你救我又何止两回.若是报恩,早报完了.况且你总不能一辈子耗在我身边.这次入世后,时机合适,你便自力更生去罢.”我想到搞不好那楼大美人还等着你呢.

　　“我说过我失忆,什么都忘记了.你不要胡乱操心.最近消瘦了不少.”

　　我再迟钝也发现有点不对劲.猫熊啥时候坐床边了?我啥时候靠他怀里了?他的手啥时候放我胸口上了?

　　“阿弥陀佛!施主,为了贫尼的清誉,有劳你速速滚回你的铺位去.”

　　“旁人又不知我的男子身份.再说你我二人同住一屋近三年,还谈何清誉?”猫熊眉一挑,表情认真,吐出的话却是恶毒无比.

　　咳咳咳…我这还不是为了保命才出此下策.早知要被你气死,当初就不该替你挨那么一大掌,还落下个旧疾.

　　正自我懊恼中,猫熊一声不吭地往我左手中指上套上一个玩意.完全无视我的选择权.

　　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你怎么擅自乱改剧本哇你?
　　我摸了半天没有摸到墙可以扶,只好将就匐在了猫熊这面人墙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