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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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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觉醒
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对不对?
十七岁的生日,嗯,过了这晴朗美丽的一天,她就又向成年迈进了一步哟。——温曼吃吃笑着,心情如天空一般湛蓝。
几个月的光景过去,如今的她已经成了一名文科班的准考生了。虽然到了新的班级,要面对许多生疏的面孔;但因为女生远远多于男生,对于温曼来说,到也算是游刃有余。尤其少了跟关奕梵的靠近之后,多数女生对她唯一的敌意来源也已经不翼而飞,在这状况下,向来存在感薄弱的她,自然是非常容易加入一大帮女生的圈子当中。
除了这“好处”,离开了关奕梵,她还恍然发觉自己不必再小心翼翼:——不用上课专心致志、可以在自习课上魂游天外、不必再为自己的胡写乱画被他看了去后羞赧担心……生平第一次,她有了非常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忽然之间,洋溢着名为自由的味道。
这样,也是很不错的事情吧?想着的她不自觉地笑了,但是笑着笑着,却又有了寂寥的味道。
关奕梵,这一次,他真的很生气呵。
那日之后,虽然温曼没有直接道歉,但已经有了主动和好的意思;开始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跟他讲话,但是他的态度,总是淡淡。尴尬之下,温曼也只能渐渐缄默。没有说开的后果,就是他们不自觉的远离;甚至连她的志愿表,他都没有问过只言片语。
还没有过多久,他们就已经是陌路了呢。温曼苦笑着,本来以为这疏远的过程会很漫长,因此她为了选择文理科而犹豫了那么久;可是谁又料到,不过就是她的一句话,他们就变成了今天这样的结局。原来,美丽的友谊也如同水晶一般,轻轻碰触,就会碎得片片。经营感情的过程,不会比念懂化学所花费的心思少。
真是辛苦呵。那些友谊的花儿,难开易败;比如他,比如她。自己曾经非常努力地去呵护,但最后,似乎最珍视的,只有她一人。
心里有些涩涩的。
不要再想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喔,不开心的事情统统不想。——温曼摇摇头,轻轻对自己说。
抬头看天,她努力甩掉这些不愉快和烦恼。
事实证明,天也不遂温曼所愿,一个白天过下来,她只有一个字:烦!
新交的朋友们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她的生日;中午回家看到了爸爸妈妈留的字条和剩饭,——一个人要去市里的教委开会,另一个要去隔壁城市的兄弟学校听公开课,繁忙之下,对于她的生日只字未提,恐怕压根就忘记了这一天吧;下午的时候,心情低落懒洋洋的温曼,又频频被老师抓到出神的现行,狠批之下险些让她泪落当场。
放学的时候,她一脸郁闷地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忍了几忍,才没有把手上的书本重重砸下去。
真是一个倒霉的生日,倒霉死了。往年从来没有这么倒霉的,总会有爸爸妈妈做的好吃的,还有关奕梵的惊喜礼物。
手上收拾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不知道,关奕梵他,还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么?往常的每年他都一定不会忘记,今年呢?和她生气决裂的他,还会记得吗?即便记得,还会送她礼物吗?
咬咬唇,之前关于自由的自我暗示的快乐,此刻已不翼而飞。
不由自主地,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周围弥漫着名为孤独的气息,黏稠沉重地移动着。
回家吧。一个人。
打开黑黢黢的家门,连买回来的烧饼也懒得吃,温曼和衣一头栽倒在床上。把头埋进软软的被子,心中仿佛终于有了某种依靠。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袋中好像是空白也好像是漆黑,交错着心底的寂寞。就那么怔怔地,她动也不动地趴着,思想混沌一片。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温曼猛地震动了一下。起身揉揉眼,她有些期待地向电话走去;在这个孤独的时候,任是谁的电话,都能让她心情好一些。
打开客厅的日光灯,她半眯着眼,一边适应着灯光一边拿起电话,“喂?”
“喂,温曼吗?我是韩灵啦。”电话那头传来精力十足的大嗓门。
喔,是韩灵啊。到了新班级后,她算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人物呢;跟方俨的个性十足不同,她是性格极为活泼的类型,和谁都能很容易的熟悉起来,总喜欢笑嘻嘻的,仿佛从来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说起来,韩灵的性格也是她很羡慕的类型呵。
话筒这端的她,“嗯”了一声。
听到她的回应,韩灵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温曼,我记得你跟关奕梵是邻居对吧?在你分班以前,你们还是同桌对吧?”
听到他的名字,温曼感到自己的心被轻轻碰了一下。
“喔——”,不晓得韩灵为什么要问这个,拖长音调,她含混着应了一句。
“你们以前是一个班级的,你知道况茵茵和关奕梵的关系如何吗?”韩灵神秘兮兮地窃笑着,等不及她回答,就自问自答道,“温曼,我今天晚上看到他们两个人……嘻嘻,好像是很要好的样子哟。况茵茵还偷偷牵关奕梵的手来着,她的脸红彤彤的,看到穿着校服的我们,两个人才赶紧松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了。”
心中猛地一紧,仿佛呼吸在片刻都窒住了似的,温曼用力地握住听筒;半晌,她听到一个干巴巴的声音无力地飘荡在空中,苍白而软弱,“真的吗?”
“真的啦、真的啦,”那头的韩灵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正在为自己发觉了一桩大新闻而兴奋不已,“这肯定是头号消息,我们好几个人都一起看见了呢,关奕梵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因为被我们看到了有些懊恼吧,嘿嘿。他们两个,我们早就说是绝配了嘛,男生很能干,女生也很完美。说起来,虽然我也很羡慕,但是关奕梵太厉害了,肯定不是我们这样的平凡女生能配得上咯。所以他们,倒也算是金童玉女了,你说是不是啊,温曼?”
我们这样的……平凡女生吗?
日光灯的颜色惨白,平铺直叙,仿佛她自己。
是呢,自己是平凡女生,怎么会忘记这一点呢?从外表到成绩到性格到能力,她真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喔。
她一直都清楚这一点的呀,可是为什么,此刻听起来,“平凡”两个字却分外刺耳?
心的一角,先是破了个小小的口子,然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溃烂。
“你什么也不知道啊,温曼?亏你还跟关奕梵关系那么好哩,我还以为能从你这里探听到什么消息出来,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你。今天回头你也打听一下哟,我们明天再好好交流。我爸妈叫我,先挂了喔。Bye。”
“我们已经……闹翻了。”犹豫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她刚说出这句话,电话那头已经响起“嘟嘟”的挂线声。
韩灵还真是个急性子呢。她勉强笑了笑,也不晓得在笑什么。
慢吞吞地挂了电话,伸长了腿,温曼慢慢地将整个人瑟缩进沙发里。深深地埋下去,这样,似乎能温暖一些。
灯光耀眼地洒在她的身上,温曼用力地咬着唇出神。想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思绪仿佛在空中游荡。唯一的感觉,是心里有个不知名的地方,莫名地很痛、很痛。
脸上痒痒的,她忍不住伸手抹了抹,一摸方才发觉,早已落了满脸的泪水。
哭了?为什么?
瞪着沾满泪水的手掌,她睁大了眼,怔了片刻,连忙拿袖子用力抹去;用上了仿佛在跟谁赌气的力气,脸被擦得生疼。
可是泪水,却疯狂无声地涌出来。越来越多。
怎么擦都擦不干呢,温曼用袖子拼命地抹着,眼睛被压得酸痛也不顾。
“我怎么哭了呢?我为什么要哭呢?我有什么好哭呢?”她喃喃自语着,泪如泉涌。
电话再次猛地响起,惊得她差点跳起。瞪了半晌,方才拿起听筒。
“喂,”她犹犹豫豫地开口,心底有一点莫名的期盼。
电话那头传来“咝咝”的电流声,忽然让她的心安静了下来。
“喂?”她的声音大了些,有些不易察觉的哭泣的颤音。
“曼曼,你在哭吗?”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有温暖的味道,“怎么啦?”
温曼猛地用力握住听筒,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方俨,是方俨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啦,不用那么意外吧,”她笑笑,熟悉的有些微凉感觉的声线,耳边笑音清晰。
眼前不由得浮起她的笑脸,“方俨……”拖长了尾音,停滞了片刻的泪水纷纷坠落,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一般,温曼叫她的语气中充满撒娇的意味,“方俨,我好想你喔。你太过分了,既不给我写信,也不回来看看我。”
“拜托,老大,你当我很空啊?而且打国际长途很贵好不好?上个月我打了生平第一份工,为的就是你生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哟,”方俨故意嗔怪着,以轻松调侃的语气说着这些事情,仿佛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其实假期的时候我也很想回去啦,不过家里的亲戚基本都在国外,国内的都不是很近的关系,自然很难找到机会咯。不过现在我经济独立了,以后想做什么就能相对自由些了呢。怎么样呢,你现在?今天十七岁的生日,有没有很开心?”
这就是方俨呢,温曼的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以为离了很远、最终却依然是最近的朋友。吸吸鼻子,她受尽委屈地说,“过的不好,一点也不开心。”
“嗯?”方俨的语气诧异,“你真的在哭喔,傻曼曼?干嘛哭啦,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了,关小弟呢,难道你又跟他吵架了?所以在家里偷偷哭?”
“我才没有为他哭呢,”她直觉地辩驳,话一出口,便有些愣愣的。
没有为他哭吗?真的吗?
仿佛能听到她质疑自己的心中的声音一般,方俨笑问,“没有为他哭吗?骗人的吧?”
“你们两个哟,我以为几年不见,能稍微成熟一些,没想到还是小孩子脾性呀,”方俨的声音奇异地抚平了她的紧张,仿佛能看到她的笑脸一般,温曼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你还是选了文科吧?”
“嗯。”
“想必关小弟的闹别扭跟你的这个选择是分不开的。”方俨说得笃定。
“哼,他忙得很,现在还有女朋友了呢,那个况茵茵。”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话说的醋味十足。
方俨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却并未挑明,奸笑了片刻,方才继续,“我才不相信哩,关小弟比我们都小,而且又是那么出风头的类型,哪里来的时间去跟老女人哈拉啊?还记得我以前跟他表白过的事情么?他当时可是想都不想地把我拒了。虽然本小姐对他也没意思,就是捉弄他一下,但是曼曼,难道你认为况茵茵会比我好?”
“她自然是没你好的咯。”温曼毫不犹豫地投票。
“呵呵,”方俨笑得满足,“而且你不是最近才选的文科嘛,那证明你们闹翻的时间也不长,那么之前,就在他身边的你,有看到他们之间有任何电流的动向么?”
“没有啊。”
“Bingo!”方俨响亮地打了一个手指,“你认识的关小弟是很容易跟人亲近的人么?他那个人恶毒到底的,虽然装出斯文的样子来,但那不过是表象、表象啊同学。”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倒也有几分道理喔。”心情忽然好了些。
“曼曼,不要觉得他的优秀是你难以企及的,其实你有非常难得的自己的特质,有自己完成梦想的能力;不要在做事之前,就把自己要走的路给封死了。无论资质如何,只要你有信心,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属于你的结果呢。”换上了严肃的口吻,方俨一字一顿地对她说。
“比如这次你选择文科,虽然也必定是个很辛苦艰难的过程,但最终的结果,我是很赞赏的。个性如你,能够按照自己的理想率性生活,是很难得的。只是紧紧跟随,总有一天一定会失去方向;只有本身绽放着光芒,才会照亮身边人呢。”
“我听不太明白。”温曼期期艾艾地开口。
“就是做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电话那头传来英文的嘈杂声,方俨的跟别人快速说了几句话,急急对着这头的她说,“好了,我有事要去忙了,有问题记得给我发email,不会上网就去学,上次信箱地址我已经给你拉,自己找找。生日快乐哦,曼曼。”
“嗯,你也保重喔。”温曼连忙对她说。
方俨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止住,咬着手指,她怔怔地坐着。过了很久,方才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