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灰黄]拥抱尘埃》纪时stayre

3、·十岁·

　　青峰大辉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一米六二的身高，在小学四年级男生中已经是极为凸出的高度。因为从小在街边和高中生甚至是成年人一起打篮球，再加上极其出色的天赋，他的篮球水准已经非常高。
　　一个又一个下午，在学校的社团里肆意挥洒着年少的汗水和所谓青春时光。
　　当时尚且只有十岁的青峰大辉以为，这就是他学生生涯的全部了。当然，如果没有数学国文这种东西存在的话，那就更好了。
　　“青峰！传得好！”六年级的前辈揉了揉小黑皮的脑袋，穿着单薄的汗衫，即便在冬季，依旧汗水淋漓，青峰咧开嘴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
　　“再过不久，我们就要毕业了。”部长个子比青峰矮了一个头，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青峰君，我想将篮球部拜托给你。”
　　部长严肃凝重的神情让青峰深受感染，话虽这么说，但部长这么重大的担子他没信心能担得过来。
　　“抱歉部长……可是我……”他为难地抓抓头发，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似在思考，“果然还是换个人吧，我还是继续当我的篮球笨蛋就好了。”
　　一旁听着他们谈话的桃井五月噗嗤一下笑出声，明明阿大平时都不肯承认的。
　　听到笑声的青峰投来怨念的目光，冲不远处的少女扮了个鬼脸。
　　“嘛，我觉得吧，清水前辈他很适合当部长啊，脑子很好使。”
　　“诶诶诶我不行的，青峰君请你别乱说啊！”
　　青峰口中的清水是一个身材瘦弱矮小只有一米四几的五年级生，虽然喜欢打篮球但是因为身体素质不够高，所以很难打进正式比赛，可头脑却非常好，比赛的队形战略制定通常都有他的参与。
　　部长若有所思：“可惜清水的体质还跟不上，部长的球技如果不是太出彩的话，也许会让小队员不服气的。”
　　“我会让他们服气的。”青峰摸摸鼻子，伸手勾住清水的脖子，“虽然当部长不是强项，但我会让不服气的小子一个个卷铺盖回去的！”
　　几人开怀笑起来。

　　远远看着的黄濑凉太心生羡慕。
　　他羡慕能相处得这么融洽的他们。像是以青峰为圆心，圈成了一个小世界。而他是圈外的过路人，围观者。他们不出来，他也进不去。
　　距离泼水事件已经过去一个礼拜。黄濑再回到学校后，收到了来自很多女生的关心与问候，他一一红着脸表示感谢。可对于最开始给予他温暖的那个人，他却不敢迈出哪怕一步。
　　他刚转来学校两个月，却没有交到一个朋友。不仅没有交到朋友，甚至还被人欺负了。如果不是青峰君的话，也许还会被欺负得更惨也说不定？
　　奈绪常常说他太胆小，他自己也知道。他也想改变，他想和青峰大辉交朋友。
　　但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总是会在与对方对视的那一刻消散得一干二净，灰飞烟灭。
　　“笨蛋，黄濑凉太。”他在心里这么默念，然后失望地抬起头，青峰的脸上是爽朗的笑意，沾染着户外阳光的暖意。
　　“青峰君。”他张了张嘴，并未发出声音，站在篮球馆门口静静看了会之后，落寞地回了头。
　　今天，也是一个人回家呢。
　　那家伙，今天也来了啊。
　　金发少年背过身的同一时刻，青峰转过脑袋，偏移了视线，定格在黄濑瘦削的身体上。
　　围裹着厚实的大衣和围巾，脑袋上是毛绒绒的卡通帽子，散落在外的几撮金发像是零落的阳光。
　　青峰大辉虽然神经大条，但不是瞎子。像黄濑凉太这么显眼的存在，连续一个礼拜天天放学后都会在篮球馆门口站上一会儿，任谁都能发现。
　　如果想加入篮球部的话，直接开口就好了啊，为什么不说呢？
　　青峰大辉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那样太费脑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他承认自己对黄濑的关注比以前要多了些，所以他发现了，这个金发小子与其说是没有朋友，简直可以说是人缘差极了。虽然表面上有很多女孩子围绕着他，但午饭时间和放学回家，他都是一个人。
　　斜阳将他孤单孑立的影子拖得狭长，细碎的光芒影影绰绰落在他脸上。
　　他竟然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他的孤单。
　　说真的，青峰大辉有点心软了。

　　又是一个放学后，黄濑下定了决心孤注一掷，今天一定要和青峰搭上话。
　　尾随着青峰抵达篮球馆后，黄濑已经错失了最佳时机，无奈之下又只能默默看着青发少年走远的背影，金发小子不甘又像自责似的咬了下唇，粉色的嘴泛白，他懊恼地垂下了脑袋。
　　在心里重述了上百遍，在家中演练了十几遍的那句口白：青峰君，那天的事，谢谢你。请问，我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吗？
　　“喂，……你。”
　　青峰突然背过身，出声。少年的声音不像长大后那么慵懒低沉，清澈活泼，尾音上挑又拖长半拍。
　　黄濑诧异地抬起脸，琥珀的眼底像落进了星星的光辉。
　　“就是你，黄濑。”青峰觉得嗓子有点痒，不自在咳了一声，“要加入篮球部么？”
　　黄濑怔住：“篮球部？”
　　还未到发育期的少年声音细细小小，又像是在刻意压低声线。两人相隔太远，青峰没听清，有点烦躁地抓了抓脑袋，走近了些，边走边问：“你说了什么？”
　　——请问，我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吗？
　　——希望你的回答是，可以。
　　黄濑深吸口气，往前迈了一步，刚开始速度很慢，两秒过后，他开始跑动了起来，后来嫌脖子里的围巾太碍事，干脆扯了下来。
　　“青峰君！”他大声地喊他的名字，“我要加入篮球部！”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青峰看着黄濑奋力奔跑的模样，口中呼出的白色袅袅雾气氤氲着彼此的视线，他因跑动而在空中扬起一道道弧线的金色短发好看极了。
　　“其实你慢点跑也没关系的。”
　　青峰看着黄濑喘得绯红的脸有点无奈又觉得好笑。
　　“抱歉青峰君。”黄濑仍在大口喘气，“我体力不是很好，刚刚又太好像太开心了。”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断断续续的笑声和咳嗽声让青峰有点摸不着头脑。
　　“开心什么？”
　　黄濑没有回答，而是弯了弯眼，终于问出了心里的话：“青峰君，我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吗？”
　　“说什么可不可以的。”被人这么期待地问还怎么拒绝啊，青峰下意识地逃离了对方热切的注视，转了转脑袋，“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卡了一下又重新转动了起来，有什么改变了。
　　被太阳眷顾的金发少年眨了眨眼，瞳孔中闪烁着感激与欣喜的星芒，他得到了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