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求生记》此刻万物生长

5、潮声

　　方星河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坚持什么，他虽然是一个凡人，但是过去的十来年他在家里看了许多书，除了那些礼仪诗经，也会看一些风土日志，妖鬼狐仙的书籍。

　　他自然知道他正在拒绝一场造化，拒绝一场可以让整个修行界疯狂的造化。

　　但是，他还是在沉默。

　　若是此刻中年男子知道方星河所经历的一切，一定是恨不得一巴掌拍醒方星河，问问他在想什么！

　　《明王部大破灭灭世法门》《摩罗教火拙修行密法》《死教冥龙升天决》

　　这三种修行法门中的任何一种，放到任何地方都可以做开山立派的根本，但是方星河却一直沉默。

　　此刻的沉默便是拒绝。

　　拒绝一个连他这样的绝世高手都要赞叹都要眼红的功法，并且是三种！他凭什么？

　　方星河也不知道凭的是什么，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一直沉默。

　　只是从他了悟自己被当做弃子的那一刻起，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他的生命中从此也就少了些什么。

　　或许是他是十来年最大的期待，忽然不再。

　　他也许有愤怒，也许有悲哀，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平静。

　　是的，平静。

　　就像是有一人忽然从一天开始，平静的吃饭，平静的行走，平静的对待一切的事物。

　　仿佛所有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慢了许多，对待每件事情都专注而认真，可是从那天开始所有的东西都不能让他再起波澜。

　　不是心死，更胜心死。

　　而在遇见李飞白，遭受生死的威胁后，平静变成了沉默。

　　如果你没有办法说什么做什么，那便沉默吧。

　　他感觉自己身前的世界轻轻颤抖，仿佛要破碎开来，好像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开始排斥他，要将他驱逐出这里。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似乎可以听见耳边有一个焦急而明朗的声音在说着些什么。

　　“臭小子…去……接……”

　　只要他抬起手，这个世界就会重新欢迎他。

　　但是他没有，还是沉默。

　　直到他听见潮水的声音。

　　是的潮水。

　　哗…哗…哗

　　就像是海浪不停的拍打着礁石，远远的传来了过来。

　　这声音响起的刹那，这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下来。

　　接着它颤抖起来。

　　和之前的颤抖不同，这世界的意志似乎在害怕。

　　那明王似乎在害怕，武器的金光暗淡下来，忿怒的面孔也变得惊惧；那火焰似乎在害怕，之前升腾的焰火慢慢变小，似乎随时会熄灭。

　　而那冥龙须发飞舞的巨首也慢慢低了下来，它的眼里有些惧意。

　　哗！哗！哗！

　　这潮声忽然极近也变得惊心动魄，就像是巨大的浪花撞击在崖壁上。

　　咔。

　　明明是很微小的声音，却在此刻却极为明显。

　　那是碎裂的声音。

　　是墙碎裂的声音。

　　一道狭长的裂缝出现在墙壁上，像四周延伸出去，像是蛛网。

　　方星河好像听见了冥冥之中一声嘶吼，什么东西临死前的嘶吼。

　　下一刻墙壁破碎开。

　　于是漫天的水汹涌的冲来。

　　这一切在方星河的眼里，好像放慢了无数倍。

　　他看见这淡黄的水，吞没了那团焰火，焰火重新化为一团文字融化在水里。

　　那明王好似无奈又充满恐惧，宝蓝色的身体忽然化为金色，变成一尊塑像落尽潮水里。

　　而冥龙则是闭上眼睛，任由潮水淹没，然后长长的尾巴一摆，朝着潮水涌来的相反方向离开。

　　这一切不过都是在转瞬之间，下一秒直接将他也一起吞没。

　　好像有无数的文字和图形涌进他的脑袋里。

　　他昏迷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两个古朴的字。

　　他明明应该不认识那样古老的文字，但是他看到的那一刻，他仿佛天生就应该知道。

　　他缓缓念了出来。

　　“泥…犁……”

　　好似叹息，又好似……有些欢喜。

　　方星河身体上漂浮的烟忽然下沉，融入他的身体里。

　　“失败……了？”中年男子像是在疑问更是在叹息。

　　这个时候方星河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哗啦！

　　一声海浪传了出来。

　　中年男子颤抖了一下，他有些不可置信，接着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个……”他顿了顿“既然是这法决……那是福是祸也没人说得清了……”

　　他眉头皱起，好似在忧虑什么东西，片刻却又放下。

　　“也罢，不管是福是祸都和我这死人无关了，至此之后诸天万界都和我再无一点关系！”

　　一声爽朗的笑声响彻云霄。

　　此刻的中年男人好像终于放下，将他身上无形的山给放下了，好似他最后都没想到自己能够如此圆满，心里满是欢喜。

　　那山虽然很沉重，但也是压着他，让他停留在这个世界上。

　　此刻山没了，也没有东西压的住他了。

　　于是他该走了。

　　于是这破庙开始散发出点点荧光，仿佛有无数的萤火虫在围绕着飞翔。

　　这庙内的一切都开始发光，慢慢的分解，慢慢的消逝。

　　他开心的笑了起来，返璞归真，如同一个孩童满心都是满足。

　　他的身体也开始分解，慢慢的变淡。

　　方星河身体下的桌子那蒲团都开始分解，他漂浮在空中，如同身处星河，四周都是闪烁的光点。

　　中年男人对着他虚虚一指，整个人都化作光点，融合在无数的光点中。

　　那些光点因为这一指忽然全部都飞翔起来，将方星河包裹着，形成了一个光茧。

　　那光茧微微扩张，然后收缩仿佛是在呼吸一般。

　　再次扩张之后，它猛的一缩，所有的光点忽然绽放出强光，转瞬之间一齐泯灭。

　　带周围的一切适应强光逝去的黑暗之后，刚才光茧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只有一件衣服和一些杂物散落在地上，那庙，还有方星河都消失无踪。

　　寒冷的凄雨骤然下了起来，阴寒的气息在苦愁的深山中扩散开来。

　　明月也被黑云遮蔽，无人知道今夜这里发生了什么。

　　因为一切回归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