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ut d’Amour-告诉流星我爱他》志村肉松

15、Chapter14

　　伴着愈趋绽放的桂花，八月近了。今年的夏季似乎和以往不同，台风来的很频繁，整个夏季便笼罩在乌云，狂风和暴雨之中，爽飒异常。
　　凌晨的时候，许淅煜翻身下床，伸手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抬眼看见了那闪烁的手机指示灯。微蓝的光线提示着他，有短信。酝酿许久，他伸手拿过手机。
　　准备一下，星期五之前手续就全都办好了，星期五的飞机，用不用告诉她。
　　以一个问句结束的短信。虽然他已然猜出内容是什么，但打开的瞬间，他的手还是颤了一下。他关掉短信退回待机屏幕，时间的正下方显示：星期一。还有四天的时间。他轻舒一口气，将手机合上想要放回原处。思来想去，又仿佛有什么不对。重新掀开手机盖，他回复了一条短信。
　　不用告诉她。
　　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他将拉开的抽屉重新推回去，缩回被窝。没剩多少时间了。他把璎珞揽进怀里，将脸埋在她的发丝间轻轻呼吸。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他开始回忆。
　　在走廊碎了一地的玻璃；她站在玻璃窗前痴迷得看着‘爱恋之神’的可爱模样；上学第一天她气鼓鼓的表情；被亲吻时呆掉的眼神；婚礼时的羞涩；两年前他生日的那夜，她那绯红的双颊；从后面环住他的两只手臂，还有，亲吻他的嘴唇……每一个场景都活跃在他的脑海之间，他的手指微微抽搐。倒回去，再想一遍。
　　玻璃，瓶子，眼神，脸颊……
　　他用力抱紧了她。
　　不舍得，那又能怎样呢。他必须走，他会死的。所幸的是，他死之后，她可以重新嫁人，嫁给疼她爱她的人。该怎么开口呢，该怎样诠释他的离开呢，他离开后她能够幸福吗，知道他死了之后她又会怎样呢，还有……倘若那夜她成为了他真正的妻子，那么现在会是怎样呢？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不已，闭着的眼睛倏的睁开，环着她的双手松了些，他细细看着她的面庞。伸手，指尖绕过她的脸庞。眉眼，鼻翼，唇角，一一划过，绕成一个弧度，手指在下颚处滑落。食指绕过一缕长发，柔滑的质感；指尖轻轻触动蜷曲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酣睡的璎珞微微撑开沉重的眼皮，迷眼看着许淅煜，他的手抽搐了一下。
　　“嗯？”半睡半醒间，她轻哼了一声。
　　“璎珞啊……”他欲言又止。
　　“嗯？”声音很疲倦。
　　“……睡吧。”他轻轻抱紧她，微微撑开的眼帘重新垂下。真的是很疲惫了啊。是因为照顾我，所以太累了么。耳边是她均匀的喘息，他小心翼翼地将脸埋在颈间。小心翼翼地，无比珍惜地抱着她。一分钟，都不可以浪费。

　　是睡太迟了么。
　　待璎珞醒来，许淅煜穿着外出的衣服静静坐在床沿看书，见她醒来，放下手中的书对她伸出手。她勉强撑起来扑进他的怀里。
　　“嗯啊。煜今天起的好早哦。”她瞟了一眼床头摆的时钟，有些撒娇的语气。
　　“我们今天出去玩好不好？突然想拍大头贴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刻意避开关于早起的问题询问。她并不知道，他其实彻夜未眠，就那么静静抱着她，一秒也不愿浪费地感受着她的气息。
　　“嗯嗯嗯嗯嗯！你等等我哦。一定要等我哦！！”她用力地点着头，蹭的跳起来，匆匆跑进浴室。他笑着，抬手轻揉有些疲惫的眼睛。轻轻地揉着，顺手拿过电话删了昨晚的信息。

　　很慢啊。他放下书，瞥了一眼床边的时钟。十分钟了啊。女孩子真麻烦啊。他苦笑了一下，起身。右手中指弯曲着，轻扣浴室的门三下，唰的一下将门拧开。
　　吓！
　　头顶着毛巾的璎珞条件反射地转过来，端着牙杯的手晃了一下。
　　“好慢啊。”他似乎有些不耐烦。
　　“嗯嗯嗯啊。等等啊等等！马上好了。”她有些慌地加快了刷牙的频率，满口的泡沫含糊不清地说。
　　“三分钟哦。”他伸手晃了晃。
　　“好的。”吐出漱口水，她将压在头顶的毛巾一把扯下来，挂在毛巾架上，取过梳妆盒里的梳子，匆匆梳了梳凌乱的长发。
　　“啊啊。穿什么呢。”她猛地冲出来，拉开衣橱开始呀呀大叫。
　　“笨蛋。”许淅煜轻扯了一下她的长发作为惩罚，从衣橱中替她挑出一件白色的T恤，粉红的及膝短裙。
　　“这个就好了。”他把衣服递给她，径直走出去，顺手将门带上。璎珞换好了衣服，拉开门，垂眸就看到了在沙发上眯起眼的许淅煜。她慢慢走过去，杵在他面前，伸手轻轻触摸他的脸颊。他好像又头痛了。眉毛微微蹙着，手握成拳抵在太阳穴上。
　　“嗯？好了吗。”他张开眼，冲她笑了笑。
　　“嗯啊。走吧。”她对他伸出手，拉住他。天气很好。纯净的蓝色，有很白的云在某处洇成一片耀眼的光。风很轻，很静地绕过身边，晴朗的天气，没有炙人的太阳，没有瓢泼的雨水，阳光很淡，若有若无，还有柔软的手掌。璎珞站在许淅煜的右边，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从来没有被握得这么紧过，她不禁有些讶异于他反常的态度。
　　他们转到第一个巷口的最后一间店铺。是一家情侣常来的大头贴店铺，布置得很浪漫，白天里，暖色调的灯光很暧昧，透着淡淡的黄色。老板的态度很和蔼，似乎是见多了学生情侣，这个年轻女子帮他们安排了一台较僻静的机子。璎珞坐下，开始专心地挑选相框。
　　“要什么样的呢？嗯，这个不错。”她自言自语着，在卡片上记下看中的相框的代码。许淅煜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她低头挑选相框的样子。
　　“对了，煜，我们照几组呢？”似乎现在才想起，她抬头询问。
　　“都可以啊。你看着办吧。”他轻轻笑着。
　　“可是是你要来照的嘛。怎么让我自己一个人挑相框！”她似乎有些不满，他伸过手，宠溺地揉揉她的长发。
　　“因为很喜欢你嘛。所以让你做主啊。”一句让人脸红的话，她羞涩地低下头细细挑选。时间过得尤为漫长，他只是静静看着她，视线一秒也不曾离开。真的是很爱她呢。璎珞只感觉到许淅煜的目光似乎都在她的脸上的灼起来，她慌张地伸手揉了揉绯红的双颊，翻开下一页。
　　“要一张很宽的。”许久，他开口。
　　“嗯？”
　　“要一张很宽的。”他重复了一遍。
　　“嗯。”她匆匆低下头挑选。

　　两组照片。三十二张。似乎有些少呢。
　　他暗自苦笑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身边璎珞。她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倚在他的臂弯右手做了一个‘V’的手势，他也竭力扯出最自然的笑容看向那泛着光的屏幕。
　　咔。咔。咔。璎珞调皮的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吐舌头的，眨眼的，扮鬼脸的，靠在他身上一脸甜蜜模样的……二十张，二十一张，二十二张……他在心里暗暗数着相片的张数。一张一张，都是完美的甜蜜笑容，一张都没有重拍过呢。第三十二张……很宽的相框，四周点缀着零碎的爱心和星星，简单的美丽。
　　“我要拍了哦！”璎珞兴冲冲地伸手想按下红色的按纽，手被许淅煜一把拉住。
　　“嗯？”她有些疑惑地仰脸看他。
　　“璎珞。”酝酿许久，他转过头开口。
　　“嗯？”不解的眼神。
　　“想要一张……亲吻的。”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嗯啊？”璎珞懵掉，愣愣看着他。
　　“想要一张，亲吻的。”他重复了一遍。忐忑地等待着她的答复。会拒绝吗？
　　“嗯。”她有些羞涩地点点头。他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弯下去，侧脸吻她，璎珞仰起脸，眼睛微微阖上，整个人似乎贴在他的胸前，拥吻着。
　　手适时地按下了红色的按纽，咔的一声。冰冷的机器摄下了这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画面定格在亲吻的那一瞬间。许淅煜依旧轻轻吻着璎珞，很轻很轻，却是很深很深的亲吻。璎珞窘迫地轻轻推开许淅煜，红着脸，撩起银白色的遮阳布召唤着老板。年轻女子一张一张检查着那些照片，寻找着光线是否有出差错，翻到最后一张，她暧昧地微笑起来。
　　“嗯啊。二十元。”她微微笑着，冲他们摊开手，许淅煜将两张十元钞票递过去。她把刷出切好的照片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递给他们。
　　“嘘。多洗了一套是赠送的哦。别人都没有呢。可以把最后一张洗成大张的贴在这里吗？真的很perfect呐。”年轻的女子狡黠地笑着，镶了水晶指甲的食指轻轻扣了扣那面贴满相片的墙。
　　“那个……”璎珞有些犹豫地开口，许淅煜抢先了一步。
　　“嗯。”他出人意料地笑了笑。
　　“嗯，谢谢回顾啊。欢迎下次再来。”声音在身后飘过来，许淅煜抓紧了璎珞的手离开。
　　“煜啊……”
　　“嗯啊？”
　　“为什么会同意把最后一张贴在那里呢？”她有些疑惑地询问。
　　“突然想啊。真的很perfect呢。”他径自笑起来，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
　　“啊……”她欲言又止。
　　“去玩吧。”他打断她的思路提议到。
　　“嗯啊！”她欣然同意。
　　他拉着她的手，沐着和煦的风，穿过大半个城市，目的地是游乐园。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一直这样走下去，可以吗？他侧脸看她，心底的那个声音悄无声息地出现。

　　吃了很多东西，毫无顾忌地玩乐。天兀的暗下来，轻柔的风开始猖狂起来，路边的树木上的树叶随着愈趋猛烈的风刷刷地发出声响。
　　似乎要下雨了呢。她抬眸看他，他的眼刚好对上她的瞳。交流了一下眼神，最终的决定是，回去了。他拉着她一路小跑，长发在背后飞扬，被风掀起，落下。
　　“往那条路走更近呢。可是有点暗，怕吗？”他问她。
　　“嗯啊。有煜在一点都不怕。”她摇摇头。
　　“那么我们就往那里走好了。”他拉过她。巷子很偏僻，充斥着无以言状的黑暗。似乎，真的有点骇人啊。她有些紧张地握紧了他的手。他回握她的手，将手心的力量传递给她。

　　我，其实很怕黑啊。
　　但，只要有你在身边，就不害怕了。

　　只剩三天啊。
　　凌晨的时候，他醒过来，怔怔看着璎珞熟睡的面容，手指抽搐了一下。他翻身起来，从外衣口袋里取出那个透明的塑料袋子，抖出里面装的大头贴。一张、两张、三张、四张……笑的，调皮的，奸诈的，搞笑的，甜蜜的，羞涩的……视线定在最后一张。
　　很宽的相框正好容纳下两人的侧脸。他俯身亲吻她，她整个人贴在他的胸前，微微仰着头，似乎有些羞涩，两人的脸颊都有着淡淡的粉红。羞涩，却掩饰不了似乎渗入骨髓的深爱。她的眼睛眯着，他却凝视着她，眼底是无法掩饰的不舍。
　　不舍……还有……感情。
　　他轻呼一口气，将相片的背胶撕下来，把这张大头贴贴在手机的背面。将手机放在一旁，他重新缩回被窝。冷气静静送着风，似乎有点凉，他将温度调高了一些，回到床上蜷起脚，双手抱在胸前，凝视她。一秒钟，都不可以浪费在无意义的睡眠上。死了，就能长眠了。伸出手，轻轻将她脸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手指沿着她脸的轮廓滑过，酣睡的她并未感觉到。食指在下颚处离开光洁的皮肤，他伸手拥抱她。静静呼吸着，她的气息。
　　……
　　第二天。他们去爬山，背上行囊，在山顶上过了一夜。
　　第三天。他们紧握着手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第四天。什么也不想做，于是在家里互相依偎着说了一整天的话。
　　过的很充实，整颗心里都填着满满的幸福，多得似乎要溢出来，多得小小一颗心无法塞下。可是……为什么呢？璎珞担忧地凝视许淅煜喝着奶茶的侧脸。四天以来，似乎所有情侣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很幸福，可是……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的带她去了所有她想要去的地方，吃了所有她想要吃的东西。为什么呢？她盯着他怔怔地出神。许淅煜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
　　“嗯？煜，你是不是想要去什么地方呢。”她慢慢地将满心的疑惑询问出来。
　　“嗯？没有啊。我去倒点牛奶吧，你要吗？”他变得有些慌张，拿过一边的杯子匆匆站起来。
　　“嗯好。”她满足地眯眼笑着蜷起双腿。
　　“给。”他从厨房走出来，将杯子递给她。
　　“喝了快去睡吧。”他补充道。
　　“嗯好。”她将满满一杯牛奶咕咚咕咚地灌下去，趿拉着拖鞋一屁股坐在床上。她伸手拉过许淅煜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煜啊，不要突然消失哦，我会很伤心的啊。”她叮嘱似的说道。
　　“嗯。”从心脏流出的血液涌入食指，微微抽搐了一下。
　　“嘿嘿，煜，爱你。”她笑着双手绕在他的颈上。
　　“我也是。睡吧。我去洗个澡。”他帮璎珞拉上被子，径直走向浴室。待他重新走出来，璎珞已经沉沉睡去。他轻轻走过去，坐在她的床沿，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我，很爱你啊。”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
　　“我的妻子，真的很爱你啊。”手指抚过她的发丝，滑过脸颊，绕成一个弧度。
　　“一定记得幸福啊，知道吗？虽然很抱歉地悄无声息地离开，请你记得有一个叫许淅煜的人还是很爱你的。把我放在某一个记忆细胞里就好了，去找个能够照顾你的人吧。我，真的很爱你。”他在她摊开的掌心内轻轻吻了吻，将那卷录着提琴曲的带子压在那页白纸上，拉过一边的皮箱，轻轻掩上门。

　　To：My wife。
　　璎珞：
　　很抱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时间太仓促，我的病情恶化了，老头子帮我安排出国治疗。去哪个国家我也不知道啊，只能很抱歉地让你等待。
　　我，或许会在某束光间出现，或许会在某一瞬间出现在你的身后，或许会在你酣睡的时候偷偷亲吻你。
　　记得珍惜自己，如果你受伤的话我会很心痛的。
　　我，很爱你。
　　煜

　　门被砰的一声甩上，那一页白纸孤单地在空中飘落下来。她顾不上换掉睡衣，散着头发跑了出去。
　　“许淅煜，你是骗子。什么时间很仓促，明明就是算计好的，还在我的牛奶里放了安眠药。你是骗子……骗子……”天气很好，有淡淡的风，其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呜咽，最后变成嚎啕的哭声。女生身着睡衣在路边慢慢蹲了下来。
　　我，很爱你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丢下我。
　　我，会怕黑。
　　如果没有你，夜晚该怎样度过；如果没有你，谁会说爱我；如果没有你，我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眼泪像被蛮力一把扯掉的珍珠项链，散开，掉下来，四处蹦跳着，喧闹着，嘲笑着。那张亲吻的大头贴在眼前变得模糊，清晰，模糊。

　　我，或许会在某束光里出现；
　　或许会在某一瞬间出现在你的身后；
　　或许会在你酣睡的时候偷偷亲吻你。

　　我，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