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Ceile

15、chapitre quinze

　　他们会怎么做？我忍住了没有说话。因为孙大娘惨白的脸色等于告诉了我她没有经验。

　　所有的人都在这了？我听见马上一个高大而稍显苍老的男人道。

　　是。边上一个年轻的男人快速回答。

　　带回去，射鬼神。

　　射鬼神是蛮族的一个祭祀，往往于大战前夕进行。他们把人绑在木头桩上，然后一群武士们万箭齐射，生生把一个人射成一只刺猬。

　　数不清的武士把我们向蛮族的地界内驱赶，我心如死灰。死，并非所惧，只是不甘心不明不白的死。

　　我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只觉得双腿酸重。忽然密密麻麻的人群停顿了下来。

　　火把更多了。难道是……到了蛮族境内？

　　把人留下来。一个清凉而冷冽的声音道。

　　哈哈，那名苍老的蛮族首领勒马在前面注视着对面，好大的口气，你的区区几人，要从我们百人手中抢走这些贱民，恐怕不太容易吧

　　我揉揉眼睛，前面，那个冷冽声音的主人，是一名看起来很年轻的将军。看不清楚五官轮廓，只是在火光下，他的面容依然显得苍白。

　　年轻的将军不发一言，他利落的下马，却让人觉得不急不缓。

　　你是这百人的首领吗？他问。

　　是。老者回答。

　　那个年轻的将军突然消失了，等他的声音又响起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已经在那个老者的马背上，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在老者脖子旁架着。

　　让你的人放人。他声音依然沉静。

　　我近距离的望他，脸色显得更加苍白，面容清秀。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与冷漠，仿佛全天下没有能够让他为之侧目的东西存在。

　　四周的蛮族士兵拉开弓箭，直指着马背上的青年。而他泰然自若，我再说一遍，让你的人放人。

　　那老者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的士兵是可以威胁的吗？我活着是他们的首领，我死了他们会有新的首领。他的马似乎为了响应主人的话，忽然长长的嘶了一声。此刻不知为什么，我对于这名要杀死我们的老者，忽然心生了一丝敬意。所有的勇士都让人尊敬，并不分出阵营。

　　我杀你易如反掌，那个青年淡淡的道。

　　不错。那老者颔首，但是并没有意义，况且我想你的任务是救人，我死之后场面只会更加混乱，谁生谁死，殊难预料。

　　至少你会死。

　　老者大笑，汲汲流年，滔滔逝水，死生有命，老朽手上血腥无数，此刻再死，已然是迟了。

　　我忽然心里一动。

　　这老者是个英雄。

　　作为一个蛮族的人，我们的语言他说得太好。作为一名地位不高的武者，我们的文化他知道得太多，说话也太有文采。

　　一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一个念头，我对着马上的青年脱口而出：他骗人。

　　原本四周只有兵器摩擦的声音，马低低的嘶吼，我的声音显得分外清晰。当无数的目光转向我，我咬着下唇，目光炯炯的望着那名青年。

　　青年只是和那老者四目相对，一动不动。

　　我缓缓道，老将军，如果贵国一个小小的头目有您这番见识文采，何愁我国不灭？何必还要射鬼神祭祀上天？如果我估计不错，您今天来怕是大材小用牛刀小试，有着一些原因的。但不管什么原因，我想您死不得。我们这些区区庶民和您的性命比起来，我看不如听这位年轻的将军的，您走吧，留下我们这些人的活路。大家都好交差。

　　想必贵营中现在用来射鬼神的靶子已经有了不少，您不过是没有完成一个小小小小的任务。而我们的将军也可以去复命了。最小的伤亡，最合适的交易。毫发无伤得让今天的冲突到此为止，老将军，难道不是吗？

　　老者缓缓地把目光从青年的脸上转开，静静的看着我。他的静，让周围似乎也都沉默无声。

　　我越发相信我的判断，一个人暴容易，但是想得静，却需要绝佳的修为。

　　公子，他慢慢的说，你也不是一个在此地生养的普通村民。

　　我挽住孙大娘的胳膊，故作镇静的说，你错了，我是。

　　老者笑笑，眼神……温和？

　　用你的话来说，如果贵国一个边疆庶民都有如此的水准，这场战争，也早就结束了。

　　我语塞，望着他说不出的迷惑，传奇里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事实上刚才也是他，带着手下要拿我们这些人去完成“射鬼神”，我对他应该是全然的仇恨以及强烈的鄙视。

　　然而……我竟然是恭敬而温驯的说：那就当是我们互相骗了对方一小下吧。

　　他大笑，好，好，就听你的，我们彼此骗一下下吧，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我同意了吗？那名青年将军突然冷冷的道。

　　我的心一收缩，他的语调太平了，平得好像这个人没有心，没有感情一样。

　　你不同意？老者淡淡的反问回去。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杀了你的话，就是大功一件，狠狠的打击了蛮族的气焰。

　　老者一语不发的看着青年，然后微笑的看着我说，看来这位将军并不在乎你们的性命，你认为最高利的交易，他不想执行。

　　在武言军，我咬着嘴唇道，我们的将军没有错——难道你不是为了你的军队随时做好了死的准备吗？如果需要，拿我们的命去换你，一样是值。

　　老者忽然仰天大笑，说得好，没想到今天晚上这次小小的事情居然让我见到了男人，区区百人性命让你们说得惊心动魄。小将军，你是杀不了我的。最后一句话，他显然是对那个青年说的。

　　青年如同石雕，一言不发。

　　老者冷哼一声，身形如一只大鸟般跃起，那青年也应变迅速，好像一颗被打出的弹丸，弹向老者。那老者却也只是一跃，并未出手，翻身上了青年的马。

　　住手吧，他说，那示人的孱弱不见了，此时此刻一个人宛如千军万马，不怒自威。

　　青年迟疑一下，跳上了老者的马。

　　小将军，这位公子说得没错，我们就此别过，实为最佳。我猜，我们都不想让自己的人丧命在毫无意义的此刻。说完，他居然就策马狂奔而去，而那些蛮族的士兵也列队整齐的跟随而去，毫不拖泥带水。

　　我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将军，以及他所带的十几个人。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村民纷纷的跪下，有哭泣之声传来，众人都是死里逃生这一回，懵懵懂懂，算是从地府门前把那一只脚收回来。我赶忙收起对他的注视，跟着跪下。

　　你叫什么？他问。

　　草民云蓝。

　　他点点头，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你跟我回去，从今天起，你在我的营帐中。

　　我瞠目结舌。孙家的关爱让我不舍，可是……小彤……再者女儿身份在那大营之中又如何瞒得住人？

　　将军草民上有父母……

　　给他们五百两银子。他冷冷的打断我的话，然后说了一句让我觉得怪异的话，你放心吧，我都明白，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