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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星火燎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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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府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这些个少爷小姐自然也都是如珠似玉的宠着的,其中最受宠爱的就是年纪最小的流鸢。
流鸢吩咐下人烫了热水来,她将衣裙褪下,整个儿泡在了池子里。流鸢一个人单独一个院子,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打扰,她素来受宠,还要人开凿了个池子,这池子里什么也无,只有温热的水。池子开凿颇费了一番功夫,原先她是想要攀扯些莲花来的,后来觉得莲花开得不好看,却也不知有什么能代替,索性用来泡澡了。
池子里放着一些药材,流鸢泡的时候便拿了起来放到鼻间闻。流鸢泡在里面感觉舒服极了,身心俱爽,心情大好。
流鸢仰着头,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热水的浸润。
热气弥漫,她仿佛回到了母亲身边,那时候,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母亲总是笑眯眯的望着自己,说:鸢鸢,长大以后要嫁个好男人,娘会给你撑腰的。
想到此,流鸢又想起了父亲,父亲总是板着脸,总是说着一堆训斥自己的话,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父亲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自己的那个人,但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会离开,他离开时的表情和模样,流鸢一直都记得。
“鸢鸢,你在哪儿?快点回家,你爹爹在等你呢,快点回来……”
是母亲在说话吗?流鸢问,是你吗,娘。
可是那道声音却又听不见了。
她想要回去,可是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移不动,自己好累,好累......
不,自己不能够倒下去,自己必须要回家......
流鸢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池子中的热水溅落,洒在了流鸢的身上。
她浑身湿透,发丝黏在脸上,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流鸢想到那些男人,他们是真的吗?他们会爱上自己吗?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容貌而厌倦自己呢?她心中有些忐忑,她害怕失去,害怕那种感觉。
想着,她忽然睁开了双眸,心中有些慌乱,有些担忧,她不断地回忆着,自己曾经见过那些的男人。她见到的那些男人有几个好看,又或者说有几个有才。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那些人的脸,那时候他们跟自己说话都低垂着头,身段放得很低,她有时候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不过她觉得他们对她并没有恶意。
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他们的,她只记得他们每个人的笑容, 每个人的眼神。那时候流鸢的心跳很快,她的脸也微微发红。
可是现在,那些男人人全都没了影子。
她在池子里游了几圈儿,直到全身的汗水蒸发殆尽,她才从池中爬起来,穿上了干净的衣衫,她拿过干净的毛巾擦干自己身上的水渍,换上了衣裙。这是一件粉色的纱裙,上面绣着祥云纹,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腰带。裙子的领口处有一朵桃花,非常显眼。流鸢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非常满意。
随意洗漱了一下后,流鸢又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的香味弥漫开来,流鸢心里很是满足。
她端着茶杯仔细地端详着,这是母亲最喜欢的茶叶,据说是从遥远的西域带来的。
母亲说,西域有一座非常美丽的城市,叫做弗兰,那里的茶树都非常的高,枝繁叶茂的。茶叶是西域人的最爱。母亲也喜欢喝茶,她也学着记忆里的母亲的动作,去品尝茶的美妙滋味。可是她只觉得苦涩。她其实很少品茶,她喜欢用白酒来代替茶叶。
母亲说她不懂得欣赏,她只能够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她觉得喝茶就像是吃饭,一般都是慢慢地吃,慢慢地咽下,不能急躁,否则容易卡在喉咙里。
她不知道怎样去烹饪茶叶,于是用手捏碎了茶叶,然后再次加入水。她用自制的火把茶叶给烘焙出来,这样就可以让茶叶更加鲜嫩了。她是这样以为的。
这些年,她也学着母亲做菜。虽然她只是在厨艺方面略有研究,其余的都不是很精通。
流鸢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比外卖店里好多了,而且味道也好浓郁一些,流鸢感慨,可惜只有她能够喝到。兄长和家人是从来不喝她煮的茶的。
这时候,她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她皱了皱眉头,走了出去。
一个丫鬟跑了进来,一脸焦虑的模样,看见流鸢,立马扑跪在了流鸢的脚旁,大哭了起来。
流鸢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那名丫鬟一见流鸢出来了,忙抓住了流鸢的裙角,“姑娘,求求姑娘您救救我们家主子吧吧,我家主子病倒了。"
流鸢看那丫鬟哭得梨花带雨,心生怜悯,"怎么回事?"
那名丫鬟哭哭啼啼地说着,“主子他昨夜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发烧了……"
“你先别哭了,把话说清楚。”流鸢说道。
"是,姑娘。"那个叫红霞的丫鬟擦干了眼泪,“昨晚我家主子忽然晕倒了,我把主子送去了药铺,药铺里的掌柜说主子身体并未发热,可是我们家主子明明浑身都在发烫,而且我还发现我家主子的嘴唇变黑了......姑娘,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哈?”流鸢一听,眉头皱起。
那个叫红霞的丫鬟继续说道:“还有啊,昨晚我家主子发高烧的时候,口中念叨着什么小妹,还有......”
流鸢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别说了。”
"是,姑娘。"红霞停止了自己的唠叨,但依旧低着脑袋不敢直视流鸢。
流鸢沉默了片刻,“你家主子到底是什么症状,能说详细点吗?”
“我不知道。”
“那行吧,那就麻烦你帮我传达一声,就说我有事情先走一步了。”流鸢说完便准备离开。
那个丫鬟一听,忙拦着流鸢,“姑娘,请等一等!我家主子他真的不太舒服,姑娘敏就留下来吧!”
流鸢叹息了一声,“算了,他身体不适,我又不是大夫,我留下来也没有用。”
“可是......”
流鸢打断了她,“行了,没什么可是的,他身体不适,你赶紧去照顾他吧!”说罢,流鸢便准备离开了。
我一定是疯了。流鸢想,她明明很讨厌那个人的,总是阴沉着一张脸,眼神忧郁。可是不知为何,在知道他生病的那一刻,她竟然也会有点心痛,为他的遭遇感同身受起来。
流鸢摇头苦笑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去。不知不觉,她到了沉渊的小屋前,屋前有颗歪脖子树。她犹豫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房梁上面的瓦片碎落一地,地板上还有几处裂缝,一些桌椅板凳被砸烂了,整间屋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流鸢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没管。床榻上躺着一个男子,男子一张白皙俊俏的面庞,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男子的额前还贴着一块纱布,纱布上面渗透出鲜血来。流鸢叹息了一声,走过去。
“你醒啦。”
“嗯。”
流鸢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面,“饿了吧,我已经吩咐厨房熬了粥,你吃一点吧。”流鸢说着便将粥递到了男子的嘴边。
沉渊看了流鸢一眼,将头扭过去。
流鸢忽然想起过去一件事情,那早已经被她忘却的曾经。流鸢走到那颗歪脖子树旁,蹲下身子,将头埋进双膝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蹲下来,或许是因为心里面有些酸酸涩涩的东西堵塞着她吧!
流鸢闭上了眼睛,任凭风吹起她的长发。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流鸢睁开眼睛,看到了沉渊,沉渊也正盯着她。
流鸢愣了愣,然后起身,“……”流鸢没头没脑说了句,“你来啦。”
"嗯。"沉渊轻轻的应了一声,便转过身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还记得吗?”流鸢忽然道,“曾经我也是跟你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的,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你也还很小。”流鸢似乎是陷入回忆里,“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你我身份不同,男女有别,他们都说我讨厌你,其实我不讨厌你,可是我不讨厌你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不会同意的。”
“来,这碗粥你喝了。”流鸢转过身,“我们也不必再见了。”
流鸢看了一眼那棵歪脖子老树,明月高高悬挂在树梢上,夜色融融。枯藤老树,歪歪斜斜地立着,似乎随时都有倒下的危险。流鸢低下头缓缓走过,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似乎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看到兄长了,兄长好像在自己印象里就不是那么繁忙的人,可是最近却都没有碰到他。流鸢想,或许是他最近终于懂事了,上次似乎还听见父亲教训兄长,说什么逆子……不过这些事情她是一向不在意的,父亲对她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她快乐平安。
流鸢隐隐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脱出她的控制,这让她心不在焉,一路上神情恍惚,撞了几个人也不知。她停在自己的房门前,重要进去,忽然听见里面有人说着什么“绝对不能放过他”,她正要仔细听,却又什么也听不见了。流鸢皱起眉头,推门而入,却没有看见任何人,难道她刚刚听错了吗?流鸢心中疑惑。
流鸢坐到椅子上,揉揉太阳穴,有些困倦,却又睡不着,她打算出门走走,顺便去街上看看。走到楼下,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她的兄长,可是当她跑过去后,却又什么人也没有。流鸢愣在原地,揉揉眼睛,还是没有,眼眶有点湿润。
她快步朝前跑,她想去寻找她的兄长,可是当她跑到门口后,却发现这个大门被锁住了,她使劲拍着门,希望可以有人回答她,却没有人回答她,她急得直跺脚,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害怕,她想要离开这里。
大雪纷飞,天空中飘着鹅毛般的大雪,一路走去,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冬季里,街道上人流稀少,偶尔有一些行色匆匆的行人在路边穿梭而过,一眼望去,满街白茫茫的一片。
流鸢抬起头,望着天空,雪花依旧落下,在半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然后消失不见。她站在路边,抬头望着天空,心中的委屈与悲伤瞬间爆发出来,她蹲坐在路边,抱着膝盖大哭起来,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委屈全都哭尽一般。不一会儿,她哭累了,便坐在冰冷的雪地里休息了好久,终于觉得不那么冷了,便站了起来,准备往回走,可是刚刚站起来,脚踝却传来阵阵刺骨的疼痛。
自己的双脚好像被冻僵了。她咬牙,想着自己应该可以坚持下去,可是走了几步后,她的腿还是一软,跌倒在雪地上,雪水沾染了流鸢的鞋底,让她感觉有些凉意,流鸢不禁打了个寒颤。
流鸢用手撑住地面,艰难地爬起来,她一瘸一拐地向回走,脚踝的疼痛让她有些吃力,但她并没有叫出来,一切只是为了她的尊严,流鸢咬咬牙,继续向前挪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达了方府门前,门前两头石狮子威风凛凛。方府的匾额上写着方府二字,流鸢的眼泪不由地又流了下来。流鸢抹抹眼泪,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她走进去,发现里面没有人,便四处张望,想着找个下人问问自己的兄长,可是却发现这偌大的方府竟然没有一个仆人。她正准备离开方府,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声响,似乎是有人在打扫院子,她转过头,看见两个年轻的丫鬟正在打扫地上的积雪,她们的手上拿着扫把和簸箕。流鸢慢慢走过去,蹲在地上帮忙打扫。
这个时候,那两个丫鬟发现了流鸢,其中一个丫鬟开口道:"哎呀姑娘,您怎么蹲在这儿啊?这雪这么厚,小心冻坏了身子。姑娘您快去屋子里吧,别在这儿受罪了。"另外一个丫鬟也附和:"是啊,您快去吧,要不然我们可担待不起。"
她们可能也在嫌我麻烦。这样想着,她的眼睛忽然瞥到自己的左手腕上戴着的一条银色的手链,那手链正闪烁着光芒。这一晃,她忽然记起,那是自己的母亲送给她的。
流鸢的眼中止不住的失落,母亲走之前,说过如果哪一天她遇见喜欢的男孩,一定要把手链交给他。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忽然有些酸涩,她抬头看向远方,仿佛看见远处的山上挂着红灯笼。这些红色灯笼是她母亲亲手做的,在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她母亲给她做的。
母亲说:"鸢儿,等到了夏天,母亲给你做很漂亮很漂亮的衣服,然后我们一起去逛庙会好不好?"流鸢点点头,说:"鸢儿会乖乖听母亲的话的。"母亲摸摸她的脸颊,说:"那你可要记住啊,鸢儿,你要记得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让母亲担心,知道吗?"她记得自己点点头,然后看着母亲走了。
想起往事,流鸢忽然觉得心酸,她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然后继续低着头看她们打扫积雪。
她们打扫了很久,才把地上的积雪扫干净,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时,那两个丫鬟已经将地上收拾干净了,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了流鸢,连忙行礼。
流鸢摆摆手,说:"你们都下去吧。"流鸢说着便要走。可是她刚刚走几步,忽然发现自己的右脚踝疼得厉害,根本走不动。她皱了皱眉头,忍耐着痛苦,继续往前走,可是刚刚走几步,就倒了下去。
"姑娘。"两个丫鬟看见流鸢倒在地上,便赶紧过去扶住了流鸢,可是流鸢的腿实在是受伤得厉害,她的腿根本不能走。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腿实在是太疼了,让她想要站起来都很艰难。
流鸢咬咬牙关,使劲儿站起来,然后走到那两个丫鬟旁边,说:"你们扶着我,我要去找兄长。"两个丫鬟看见流鸢走路都走不动的样子,连忙扶住了流鸢。流鸢走的很艰难,走得很慢,她的脑袋昏沉沉的,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她强迫自己清醒起来,努力想要睁大眼睛,可是却发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终究,她还是无法抵挡那强烈的疲惫感,闭上眼睛,昏迷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有人跟她说话,将她喊醒。
她睁开了眼睛,只有空无一人的房间,窗户开着,窗帘被吹起,在空中翻卷,窗台上,还有些未化完的雪花。
流鸢的视线逐渐聚焦,终于看见了天花板上悬挂的风铃,那铃铛随风轻扬,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伸出手,想要轻抚那摇晃的风铃,那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唱着歌,流鸢忽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她的心忽然跳动了一下,她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和流鸢在宫里闻过的一模一样。那香味十分特殊,是一种花香的味道,她不由得笑了,笑容中充满了甜蜜。
看来是莫娜姐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