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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云起城云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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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清楼的歌姬羽虹。
出了名的美人娇羞,体贴温柔。
只是此时美人露出花容下的獠牙,显出几分女魔头的模样。
度南书这下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最难消受美人恩,但他也不敢不接。
面上的僵硬只持续了一瞬,他最终还是缓和下神情伸出了手,茶盏入手却是一惊。
那片刻之前还热闹一片的火系玄力在他入手的一瞬消散了大半,虽说杯内茶水之中还残留着些许散发出的余热,杯壁却是清凉一片。
即便不能修习玄力,度南书心里也清楚其中难处。
再瞧美人抬头望着他,也是一笑:“我可还没无聊到欺负你一个不懂玄力的小孩子。”
她伸手也为自己续了一杯茶水。
“怎么,可是不敢喝?”羽虹端着茶盏探到嘴前,看锦衣少年依旧傻愣愣地看她,故作生气地挑起眉来。
她端着那冒着白烟的茶水一饮而尽,度南书看着,也跟着对方的动作,将自己那杯饮下。
看似滚烫的茶水入口却是微温,吞咽下去更是一片通透的清凉,带着微微的草木清香。
度南书不擅此道,也能从身周顷刻间四散而出的玄力看出这杯茶水价值颇丰。
“看来你还果真是个不能修炼的体质。”羽虹虽看不到那玄力色彩,但也有所察觉。
美人挑了挑眉,探出手去将那茶壶提到了桌侧:“我这上好的冻玄茶,用来招待你怕是浪费了。”
“说吧,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度南书看不见内里情况,但就以他身周所觉的一点微凉,这茶名的缘由倒也模模糊糊知了个大概。此时听了她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行的来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物,那小果呈杏仁的形状,却是要大上一些,整个是幽灰的颜色,隐看还有暗色纹路在其表面。
“这集玄果我也用不上了,特来归还。”度南书将那果子放在桌上,推给女子。
羽虹却是看也没看一眼,一个挥手便又由玄力隔空推回。
“看上面尘封未解,想来你是半点也没有使用了。”不等度南书提问,羽虹便率先开口道,“不过送出去的东西,我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你且留着吧,日后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可这……”
“这上面的尘封就是储存用的,只要不捏碎,这枚集玄果可以放置的年岁怕是要比你的寿数还要久远。”羽虹故作不知他要问什么轻笑揭过。
度南书见她不愿答,这也放下了询问的心思。
那集玄果还安放在桌上,当日求之是为情急,很多疑惑之处他虽有所察觉却也并未细想,此时却是疑虑丛生。
这羽虹姑娘修为颇丰却甘愿在这一小酒楼中做个歌姬尚还能说是她自己喜好,可这集玄果和冻玄茶两物,也不像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招待他一个普通少年的物件。
度南书正疑惑思考着,鼻尖却是传来一股极为轻微的淡香。
那香味有些熟悉,却是从羽虹身上传来。
今日的歌姬未施粉黛,平日的脂粉气淡了不少,才使得这股香味渐渐散发出来。
度南书眼睛一凝,认真地审视起了面前的女子。
修习之人本就经过洗精伐髓的洗礼,也并没有真正貌丑之人。这位靠脸为生的歌姬更是美得少见,即使未刻意打扮,发丝仅是随意挽起,衣着更是少有的素美,也不减半分艳色。
度南书却是很快注意到了对方手间的一串串珠。
珠玉粉润晶莹,衬得女子更是肤白如雪,是一件极好的装饰。
只是那粉珠带白,对于羽虹这样面容艳丽的女子,终究没有那艳丽的色彩适合。这点装饰反而显得朴素突兀。
令度南书注意到它的却不是这些。
而是那清淡却明显的香气,正是由这粉珠手串上传来。
这香气虽然清淡,却是熟悉。
度南书心头百转,实际却也并未耽误多少时间。
见女子已然快要生疑,他这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少年本就眉目俊逸,此时又染上几分少年人意气风发的肆意,一眼看去,倒真像是个不知世事的富家公子哥。
他一手拿过桌面上那昂贵的果子,大大咧咧地在手中颠倒翻看了一番,这才又看向女子:“那便谢过羽虹姑娘了。”
羽虹看着他,顿了顿,本想说点什么,最后掩面笑起,遮掩了过去:“度公子客气。”
度南书知晓这女子对他有诸多隐瞒,便也就客套了几句过去。
告退之时隐隐还能听见女子嘟囔之声,大意不过是他态度冷淡,喜怒无常。
喜怒无常的度南书出了尚清楼面色就冷淡了下来。
他心中有疑惑尚为理清,正赶着回云阙去寻找答案,脚步便不由得急切了些。一不留神,走在路中就被一人迎面撞上。
“啊对不起。”那人撞了一下便急急后退,道歉声音极低,微低着脑袋瞧不清面容。方道过歉,他便又急急忙忙地往前跑去,似乎也有什么急事。
度南书看了那人背影一眼只觉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他急于求证,自然没工夫与这路人浪费时间。
*
云阙还是昔日模样。
飞禽走兽,绿植繁茂。
来往人流如潮,修为参差,玄力各异。
本没有什么特别,度南书却是觉得从他踏入云阙的那一瞬间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他的方向,那些听不见的私语声随着他的一路走入一直跟随在侧,却没有一人敢于主动上前挑衅了。
度南书皱了皱眉,随即看见了禾珂。
这位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喜欢上前找茬的天之骄子这一次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
少年一副老城思索的模样,紧锁着眉头,脚步匆匆,也不知是要去哪儿,做何事,全然没有了平日里人上人的骄傲风骨。
心底疑惑只留存了一瞬,度南书很快将视线收回,脚下步子加快,直到走入一处偏殿,这才少了那份被人们围观的不适。
“回了。”
他刚一踏入,便有声音询问。
这云起城最强的尊者换下了青布衣衫,着了一身素净的白衣斜斜倚靠在那旁,看上去慵懒极了。见人回来,这才略微坐正了身形,收了收手中书卷淡淡看来。
“嗯,回了。”
度南书应了一声,心底的急躁倒是神奇地一扫而空,看着那旁面上冷淡的人,放缓了匆忙的脚步,缓缓走到那人身后。
尊者并未完全束发,许是刚才他不在时小憩了片刻,发丝还显得有几分凌乱。
度南书站在他身后,终是半弯了身子,从背后环住了对方,贴近了些,将脸埋入对方发丝之中。
他幼时不得云阙长老们喜欢,其他人总想着要偷偷欺负于他。后来尊者发现了便时时刻刻带上他。
小孩子体质弱,哪里跟得上尊者脚步,又哪里能走那些险要的路。那时的尊者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脸,却是会弯下腰去将人背起。
后来每每他任性要人去背他,尊者虽然冷淡,却从未有过拒绝。还是后来他年岁渐长,身形也抽条拔高,这才薄了脸皮不再要背,却仍是喜欢偶尔这般靠在对方身后,环住尊者的脖子。
那人也从来不拒。
这日自然也未曾。
云衍甚至调整了姿势,让两人贴得近了些,也让度南书不会站得太累。
“怎么了?”尊者声音在一旁响起,如同秋风拂过,清清冷冷。
度南书却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勉力的安抚,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无事。”他嗅了嗅对方发尖,尊者素来不喜那些熏香,也没花瓣泡澡的享受嗜好,更无施香抹粉的习惯,是以身上所有的,只有一股极为淡雅的香味。
而那香味,来自他度南书所赠的桃木发簪。
而这香,也正同他在尚清楼歌姬羽虹手腕上那串粉珠上嗅到相同。
度南书眼底神色暗了暗,环着对方脖子的手也紧了紧。
此景若有旁人看见,定要以为尊者这不成器的徒弟受了委屈正向师尊撒娇,度南书也不在意,死死环着,将整个脑袋贴近,直到鼻尖充盈了那股淡香,这才闷闷开口:“那尚清楼的羽虹姑娘,与你可是熟识?”
他没大没小惯了,不称师尊,那人也不恼。
尊者素来不擅说谎,听这问话也知他徒弟想来是发现了点什么,顿了顿,终究叹了口气选择了说实话:“是。”
“那……那枚集玄果,可也是你留给我的?”
“是。如果你想在测骨日展露些风采,那集玄果也可帮你一时。”既然决定了说实话,男人索性全盘托出,话语间没了任何隐瞒的意思。
“若我用了,你会对我失望吗?”度南书想了想那日情景,若他用了,怕是那鉴根石上,他的成绩比现今这般不上不下要辉煌得多,甚至可以同禾珂一同,被称一句天才。
哪怕只有一时光辉,根骨检测完后便再无光芒,对旁人也可说是自己玄力没有进展,而非完全不可修习之人。
“若你用了,这谎言背后如何去圆便交由你自己,我不会插手,也不会失望。”尊者淡淡开口,最后少有地面上多了一点笑意,“可我知你不会用,也高兴于此。”
度南书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开,他微退一小步看向男人的侧颜。
人前清冷的尊者即使笑起也只有浅浅,不凑近仔细去瞧都看不清那抹浅淡弧度。
但这一笑,却是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