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词》竹叶心

3、第三章 松林

　　戚云在她低头的时候暗自摇头叹息，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生身父母遗弃在了雪地里，他的养父母见了，觉得他一个婴儿留在雪地里竟然还保得一条性命，看来是个神异的孩子，恰好两人年纪长了，唯一的女儿远嫁，家里冷清得很，就将他抱养回去。

　　他们虽然日子过得艰辛，但父母让他学书认字，还告诉他他生来神异，大约是有神灵在上护佑，万万不能自低了身份。

　　因此戚云听闻极北有仙灵存在的时候，总觉得与自己十分有缘，被同窗的张生和方生一撺掇，就兴冲冲地来了。

　　不想极北的风雪果然厉害，才两三日过去，他就与同伴走散，迷失在此，不知道家中父母忧心到什么样子了？

　　“喂，到了呢！”少女清脆的声音将他胡乱的思绪唤了回来，“你看，就是这里！”

　　戚云抬眸望着眼前的一大片松林，这片突兀的林子位于一处山坳附近，因为有了天然的遮挡，风雪没有别处凛冽，但这里似乎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力量，让人觉得很舒服。

　　“姑娘就住在这里吗？”戚云跟着她走进林中，林子里非常安静，没有其他活物。

　　偶尔有松针和积雪从枝头坠落，带起一点“窸窣”的声响。

　　“是呀，我那个时候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少女脸上染满了笑意，指着空地上一截枯死的松木。

　　“……你在这里住了很久了？”戚云忽然有些说不清的凄凉，极北有仙灵的传言至少有十来年了吧？难道这个姑娘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她不会觉得孤单吗？

　　少女眨了眨眼，乖巧地点头。

　　“你不觉得孤单？”戚云愈加怜惜，很想拍拍她柔弱的肩背安慰她，但觉得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不该唐突。

　　她虽然什么都不懂，上来就扒了她的衣服，但自己还是要守礼的，圣人说过，君子做人要“慎独”，他可不能这么随便。

　　“什么是孤单？”少女满脸迷惘，她依稀记得自己懂很多东西，她睁开眼就知道自己是灵族，知道身边的是雪，知道一旁的是松树，知道这里叫雪陌林，她也知道远处的青草湖那里有仙鹤，可除了这些，其他的事情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戚云略窘，要与这个姑娘交流，真的很困难，低低掩口咳嗽一声，“咳，雪灵姑娘，我们打个商量吧，我教你一些东西解闷，你过几日送我回去城中，如何？”

　　少女心地单纯，听得有东西解闷笑得高兴，毕竟她虽然不懂得什么叫孤单难过，但一个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呆久了，确实也无事可做。

　　戚云在四望一回，他一介书生，风雅解闷的事情自然知道不少，但在这里实在难为无米之炊，想了半日，在地上拾了几根断裂的松枝，在雪地里画出一条一条的深痕。

　　少女飞身坐在树梢上，歪着头看他跑前跑后，将松上的积雪团一个雪球在手上掂弄着玩，“你在做什么？”

　　“我教你下棋。”戚云抬头看着树梢上的少女，一袭白衣与周围的雪花几乎融为一体，但那乌黑的眸子、飞扬的长发还有红润的唇瓣又在提示，这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孩子，而非一团积雪化成的妖物。

　　“下棋？”少女从枝头一下跃了下来，将戚云吓了一跳。

　　“啧，不过这个棋盘似乎有些大了。”戚云整一整头巾，方才一边看着少女，一边画格子，不知不觉就以她在上面的视角来画了，若是两人在地面上下棋，那可得拿着棋子跑来跑去落子了——哦，用什么做棋子也是个问题呢。

　　少女看了看，不以为然地耸了肩，“在上面瞧着就很好呀！”

　　还没等戚云反应过来，她双手将他一扯，带着他径自上树，站在枝头一颤一颤的，将戚云吓得一动不敢动，也顾不上什么君子要慎独，将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握住，生怕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唔，下面的雪很软的。”少女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开始的时候也经常摔下去呀，一点不痛的，还很好玩呢！我觉得你一定也能学会的！”

　　“学会？”戚云见树梢晃得幅度小些了，战战兢兢地放开手，扶着粗壮的枝干长舒一口气，“我也可以学会飞？”

　　“为什么不可以？你也有灵力的，当然可以学术法了呀。”少女可爱地歪了歪头，伸手去捏他的脸。

　　戚云急忙避开，虽然她只是无心之举，但想起方才被她就这么解了衣衫，实在羞窘，匆匆扭开了脸。

　　不过她的话让他难免心动，如果自己能学了仙术回去，那这次的极北之行，可真是一点都没有白来。

　　而且这姑娘也说了，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是有灵力的，那他会不会真像养父母说的那般，本来就是仙人的孩子呢？

　　“那，你能够教我吗？”

　　“可以呀。”少女鼓着腮帮，把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一边偷偷地笑，“我教了你术法，你就不会在雪地里迷路啦，往后再来陪我玩儿，好不好呀？”

　　戚云点头，但少女的下一句话几乎让他吐血，她又开心地笑问：“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可脱了衣服怎么就不一样呢？你看，我和你长得有些不一样呢！”

　　她说完，竟然还反手去解自己的衣衫。

　　戚云急忙一把制住她的手，却忘了两人乃是站在高枝上的，这么一动，松枝骤然一弹，将两人抖落了下去，两道身影齐齐落在了松软的雪地上，陷出一个深坑。

　　“哈哈哈，真好玩儿！”少女率先从雪里探起身子，抖着发丝间的雪粒，见戚云还躺着撞死，一翻身压了上去，拨开他脸上的雪花，凑上去轻轻蹭了蹭，“你真是个好玩儿的人！”

　　戚云紧皱着眉不想睁眼，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没和女孩子这么亲近过，而且这少女俏丽纯真，主动凑上来与自己亲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